遥望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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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潜伏在一处宁静山坳里的小村庄,想必在历史的因果中必定脱俗不凡。东边的梁冲岗上每天都会准时升起一轮硕大的太阳,而西面的大杏山、小杏山,会在房舍上空飘起的炊烟袅袅中抒写落日的壮丽。
  它有一个富于神话般高远的名字——二郎庙村。现今人总喜欢把神圣的寓意和凡俗的生活区别开,就像物质与精神层面的东西,人们会在内心里把它们剥离成实用的和非实用的,着重物质的实在,而鄙视精神信仰的意义。时间长了,很多人爱用夸富的心理与四邻比照,长来长往,村庄里少了有学问的人,更莫谈书香和礼仪了。
  当村民用浓重的北方口音读自己家乡名字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把它读得特别土气,格外俗气,又非常接地气。村庄的名字像只穿着外衣的骷髅,找不到精神的内涵,失去了內在固有的灵性。叫着叫着,二郎庙儿就转音了,二郎神委屈在村中的一个僻静处,有神而无灵。
  但村民依然会说,这儿庙里的香火很旺,烧香也很灵。我入村的第一天,就绕道去了二郎庙,从散落的碑刻看,清初到清末及至民国,不断有政府各级官吏下令修缮,规模最大时达到三百五十庙,其实是利用语言的玄妙变化在刻意突出庙的雄伟壮观,顺着语音追究下来,就是三棵大柏树,五个石头庙,简化成了三柏五石庙。
  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二郎神杨戬在此够风光的。庙西有一条河,没有什么名气;庙东的河就大有讲究了,叫犊水沟。犊水虽然是一条沟,却是颍河的一条支流,也是上古史前文明具有标志意义的河流。传说帝尧要把天子位禅让给许由,许由听罢,认为这是玷污了自己的耳朵,于是跑到犊水边洗耳,以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下可不当紧,急坏了在河边放牛的巢父,你的耳朵受到了玷污,那你洗耳朵的水怎么能让我的牛喝呢?一气之下,牵着牛到上游放牧去了,留下了洗耳台和犊水沟遗迹。这个出自汉蔡邕《琴操·河间杂歌·箕山操》中的许由洗耳竟成了一个典故。
  传说中的杨戬担山过河,正是在此受到阻拦。不料一夜之间,当地人所有的牲畜都出动了,累得大汗淋漓,夜晚神仙托梦,附近所有的牲畜都来运土拉料,短时间内,硬生生在此地建起了一座庙宇。二郎担山,在犊水受阻,依然得到了神灵的护佑。中国庙宇的形成和教化作用在此可见一斑。
  这便是二郎庙的来历。
  郑春计不敬神
  二郎庙村不管谁家有了事,只要一喊郑春记,他一个大箭步,就会迈到你面前。
  这样说的原因,一是郑春记个子大,心实诚;另一个,他是村里出了名的光杆司令,整天闲着没事干,仅有的一亩多地还租给了邻居耕种。剩下的时间,只有看见他揣手晒太阳,或者,在别人家帮忙。
  整个村子因为山势的走向呈南北分布,根据不同姓氏形成几个较大的聚落。七个自然村的名字分别以孙家门、郑家庄、冯庄、肖庄、老陈沟、祈沟、二郎庙等命名。村里的能人都出去了,有几个叫得响的老板们在南方城市把生意做得很大,剩下的除了村干部,便是留守老人、儿童,体弱多病的人和贫困户。
  2017年10月,根据组织安排,我分包的扶贫点和贫困户有了重新调整,国庆期间,我便来到具有陌生感的二郎庙村。开始了我继宋湾、石门寺之后,三年来第三个扶贫点的扶贫工作。
  郑春记似乎是这个村最另类的人。我入村那一天,村主任张宗永领着,跨过一座桥,在村子南边一个小巷口往里拐,在一处青砖垒砌的高大门楼西邻,突显一截坍塌的院墙和坑洼不平的地面。涌入眼帘的情景与刚看到的情景格格不入,相差迥异。村干部说,这就是郑春记家。
  虽然我去过很多村庄,也接触过很多贫困家庭,但是,当我突然看到这个迟滞在时代之外五十年之远的现代家庭情景时,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站在院子外,直接看到的是一个破败的老式瓦房,木门上着锁,两个窗户透着气,外面用砖头随意堆积摆放,透过缝隙,可以看到窗棂上塞满了破破烂烂的塑料、方便面盒子。东屋两间平房又脏又黑,靠里的一间门窗破损,里面堆满了柴草和破烂,外面的一间没有门窗,应该是做厨房用的,靠东墙的老式锅台已经弃用多时,靠北墙是一个用泥巴垒的火炉,满屋熏得黑魆魆的,没有三二十年功夫,这四堵墙是不会形成这种墨黑的效果的。地上散乱着柴草和柴灰,看得出,每一顿饭都显得胡乱而仓促。满院子堆放着柴草和杂物,就像是这个家庭的主人,没有见面,就猜想得到是什么形象。村干部看我站了半天没有吭声,就解释说,郑春记是个单身汉,快六十的人了,腿特别勤快,谁家有事一喊就到。村干部怕我没有听懂意思,就又忙解释说,谁家办白事,都央他去帮忙,事后,人家会送他一瓶酒或者五块钱。这不,那边祈沟可能有位老人去世了,郑春记可能又去帮忙了。
  这就是我分包的贫困户。
  第二次去的时候,依然是铁锁把门,刚在院子里站了不到十分钟,一个个头高大,身材瘦削的汉子冷不丁出现在面前。村干部忙问:“春记,又弄啥去了?以后不要乱跑了,咱市里又派扶贫的老丁分包你,你可得配合好工作呀”!这个叫春记的汉子很友好地向我伸出了手,已经是初冬,他习惯性地戴一顶带折沿绣着红五星的帽子,脸上皱纹虽多,但总乐哈哈的,见人就打招呼。他爽快地说:“是老丁呀,那以后就麻烦你了”。听他说话,我们大家倒挺开心的,春记虽然实诚,但人心好,我们双方一下子就消除了陌生感。
  进得房内,一股凉气扑面。除了用家徒四壁形容这个家庭,我内心联想到了寒冷、孤单、贫穷、愚昧等等这些冰到极点的词语。三间房屋空荡荡的,靠西墙角的床上凌乱不堪,堆着破被子、脏衣服,地上胡乱堆放着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农具、耕耙、陶罐,唯一的现代用品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最流行的加重自行车。那满屋子的尘土堆积了大概有一个世纪,如果用手擦,恐怕一下子就抚摸不到底。
  其实,从进屋起,我一直都在观察,这个信奉神灵的村子,在郑春记这里是怎么表现的。看遍了全屋,没有看到神像、神龛等与神灵有关的东西,更不用问他什么佛教道教之事了。
  由此推断,郑春记是不信神的。
  春记看我看得有些仔细,显得有些局促,他高高的个子往下弓下来,以至于背稍显有点驼,他似乎一直在等我说什么。   看春记是爽快人,我还是用打趣的形式向他了解了他的个人情况和收入情况。也就是说,除了每月的农村低保金刚刚由137元提高到160元,全年固定收入1920元,那便是耕地租出去换来的两袋面粉,以及非常有限的地补、社保、新农合、电价补贴等,加起来总共也就2200多元。一次见面,我便对我的这位贫困户朋友了如指掌,那些设计繁琐的各类表格、贫困户家庭情况、财产收入情况等等在我这里变成了简单的加减法,原先令人感到纠结的填报表册的工作,在我这里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我的扶贫工作也从此拉开序幕。
  执拗的郭留杰
  郭留杰也是孤身一人。
  可他的家还多少有点烟火味。从长长的巷道望过去,第一家空空的院落,大门常上锁,一问才知道,是个单身的贫困户张自岗家,他一个人,通常是吃过饭就转到别处去了,要么就是围着空空的院子转,独自笑。再往里,是一户红砖垒砌的院落,铁大门,这家人在城里打工,因此常常家中没有人。最靠里面的就是郭留杰家了。远远可以看到,大路上堆放着一大堆红薯梗,又一大堆柴草。这样的人家一看就知道,家里喂着牲口,红薯梗是为牲口储备的越冬饲料。没有院墙,一道用细木编织的柴扉,经常半掩着,无论你什么时候走进院子,总是先听到狗吠,然后,留杰就慢腾腾的从里屋走出来。他不戴帽子,小平头,整天穿一件蓝帆布颜色的棉袄,双手时常揣进袖筒里,一副刚刚忙完或正在操持着什么的感觉。
  家中依然灰尘满屋。唯一能让他栓在家的,是床边的桌子上摆放的小电视机。他家的牛槽在院子西边,老牛整天就是呼哧呼哧吃草,时不时仰起头来看人。除了屋门前边稍显干净点,东边配房前多出一个用碎砖石垒砌的鸡舍,早已废弃不用,砖石坍塌在那里。牛舍的地方是经常是一堆垃圾和牛粪。
  那天我去的早,没有去村部直接就到了郭留杰家,在转弯处看到张自岗家的厨房冒着烟,我就走进去看他在干啥。张自岗看到我站在厨房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憨憨地笑着,慢腾腾地说,哥,你来了。我说,你在做饭呀,吃什么饭?他用手掀开土锅台上正冒着热气的锅盖,原来是蒸了半盆白米饭。我说,就吃这,也没菜?他走进堂屋,用手抓了一把白糖撒进去,用筷子一搅拌,就吃了起来。
  我感到稀罕,又对他的早饭感兴趣,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自岗不好意思地笑着说:这有啥好拍的,要不你也来一碗?我们两个谈话间,郭留杰走了过来。我问留杰吃什么饭,留杰说,稀饭,胡乱吃了点。我想到现在多少城里人不到四十、五十岁就得了糖尿病,甭说白糖了,就是提起水果,都忌惮三分,乡下人吃白米饭,加白砂糖,我内心里感到佩服,又稀奇。我和自岗、留杰边说笑边拍照。这时候太阳出来了,自岗端着饭盆站在院子前的井桩子边,边吃边笑得合不拢嘴,留杰两首插进袖筒里仰脸大笑,那憨厚天真的样子像是有人提亲事,一边不好意思开口,一边又偷着乐的样子。此时的晨光正好洒在他们两个人的脸上,我赶紧抓拍了几张镜头,我越是拍的欢,他们两个越是笑得起劲。
  感覺今天大家都好开心。
  可是,接下来的一件事却深深伤了郭留杰的心。原先在遴选贫困户对象时,在他们的致贫原因一栏,都填写的是有病,但是,当真正问他们是否有病时,他们很坚决地说自己没有病,身体很好。他们也不是残疾,肢体健全。农村人把这些自小家庭贫困、老人下世早、没知识缺文化的人称为实诚、缺心眼。私下里这样说,公开场合却又像对常人一样尊重他,不敢取笑或者奚落,不然他们自尊心特别强烈。
  为了精准扶贫,现在又出了一项新政策,除了对肢体残疾人员鉴定后定残疾等级,发放残疾补助,对于患疑似精神病或者智力有缺陷的人员经过鉴定后,也可以评定为智力残疾,按照等级发放一定数额的补助。当然,我们在给这部分人做工作时是费了周折的,在语言解释上稍微隐含了点,就是说,按照市残联规定,组织大家到市中医院做个鉴定,鉴定上了可以给大家发补助,改善生活。
  前一天动员他们照相,按照市里统一规定的时间,12月26日是最后一天,也刚好轮到我分包的这个乡镇。我先让村干部组织车辆带他们进城去了,我继续在村里完善档卡资料。上午十点多,村干部说,郭留杰没有来,家里找不到,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就到他家附近找,在一个盖新房子的现场,看见他揣着手站在一边看。我大老远就喊,留杰,留杰。郭留杰看到我过来,就磨磨蹭蹭往一边跑。我赶过去问,你怎么没有进城?他支支吾吾。我说,自岗、春记他们都早已进城了,你也赶紧去吧!他一边嘟囔说你找我干什么?一边说我找自岗去,我找自岗去。然后向后退着,一溜烟在村中的河道里消失了。
  村干部从城里传回消息,去鉴定的这些人每个人必须持有村委会和镇政府出具的建档立卡贫困户证明、村医乡医出具的疑似精神疾病证明,以及相关帮扶人员的签字和手印。这又要我们忙活一阵了。写证明,查资料,复印身份证,找相关人员签字盖章。等到手续弄齐送到城里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市中医院精神病科的院子里人山人海,由于组织不是很得力,再加上,前去鉴定的人不好管理,缺乏组织纪律,现场的混乱可想而知。下班时,他们勉强做了基础测试,只等再做一次鉴定就结束了。我看天色已晚,嘱咐他们往回赶,路上注意安全。
  随后,我给工作人员解释,能不能明天再延长一天,村里还有病人不在家,明天一块辛苦一下,把工作弄完。工作人员都认识我,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我就早早地来到郭留杰家,他看见我,显得特别戒备不友好,问我老找他干什么。我岔开话题,问房子是否漏雨?牛喂了没有?早起吃的什么饭?等他消除了戒备心理,我心平气和地说,留杰,你看人家自岗,每天吃大白米饭,弄不好这去城里鉴定回来,发了补助还有肉吃,你去鉴定一下,又不抽血不化验,人家问几个问题就行了,这样还能每月增加120元钱,改善一下生活条件多好。他听了这些话,嗫嚅着说,我有照片,就是有点小,不知道中不中。然后,他走进床边,从一个塑料袋子里一层层解开,拿出了身份证、户口本和一堆剪得很小的照片。我忙说,中,中。于是,给他开好证明,把他送到进城的公交车上。那边,让村干部在车站等着,中间,我们不断用电话沟通,生怕这些没有出过门的人走失一个。   大概十一点的时候,村主任打电话说,全部办理完毕,去的四个人全部评定为智力残疾二级。证件很快就会出来。
  得到消息我们大家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扶贫中的风波
  虽然天寒地冻,郑春记却从不喊冷。你什么时候和他说话,他都是笑哈哈的。当人们为生活琐事犯愁时,都爱用还不如少个心眼揶揄自己。似乎少个心眼,人就想得少,痛苦相对少了点。
  郑春记似乎没有痛苦,关键是他不知道痛苦。当我与他谈起他的家庭境遇时,他有时也哈哈,打趣过去,不愿提及。我看他家的正墙上贴着几张学生奖状,我很纳闷这样一个离群索居的人,家中怎么会出现学生的奖状?直到有一天,郑春记的大姐从邻村来串门,我才解开了这个谜。原来,郑春记家曾经红火过,他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妹子。父母看春记太实诚,怕续不了郑家的香火,就商议给妹子招个上门女婿。这个上门女婿是个山里人,从小吃过苦,能干,人也本分。当第一胎生了个女孩后,谁知道春记的母亲左看也不顺眼,右看也别扭,整日和人家怄气。时间长了,妹子和女婿外出打工,等赚了钱,人家在禹州城买了房子,一家人搬到城里住,剩下春记和母亲在一起。就这样,二十年过去了,郑春记依然是个光棍,他父母相继下世。家庭凄惨的景象让春记成了二郎庙村一叶摇荡的破舟。
  北风呜呜地刮。郑春记的窗户是用砖茬起来的,风顺着砖缝往里钻。我用手翻了翻春记的床铺,看了看他堆积在床上的一大堆破被褥,问:冷吗?春记说,我冷的时候就把方便面箱子撕烂糊在窗户上。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回到村里,和村支书万改兰、村主任张宗永商议,到镇上买来了防风薄膜,床帏子和花格子塑料,把春记门窗上的砖搬掉,订上薄膜。村主任张宗永拿起扫帚把春记家房梁上的灰尘清扫掉,把蜘蛛网和破电线进行了认真清理,而后,在房梁下面钉了钉子,扯起几道铁丝,搭起塑料棚。然后,对室内的破衣服、杂物及不用的家什进行了整理和清除。把院子里成堆的柴草重新码齐摆放,地面用新砖垒砌了步道,以防雨雪天湿滑。
  看着简陋的厨房,又购置了米面油等生活用品,讓郑春记重新回归生活的味道。
  我给郑春记这样算了一笔账,仅政府在政策扶贫方面的投入就有几项:农村低保每月160元,金融扶贫每月260元,智力残疾二级每月补助120元,这三项加起来每月总共540元,另外的新农合补贴、农保补贴、电价补贴以及种植业的补贴,郑春记享受的国家政策方面的资金补助足以使达到“两不愁、四保障”。
  郑春记不识字,他要我都给他用笔写下来,他一面听,一面笑,不住地说,国家政策就是好,就是好。末了,还不忘问一句:“老丁,你说这钱都能打到我银行卡上”?我说:“你放心吧,一方面要用好资金,另一方面,你要多帮助村里打扫卫生,改善环境”。春记是麻利人,人家得到了政策恩惠,总感觉欠了点什么,每天拿着扫帚、铁锨,在家门口的街道清扫垃圾,整理杂物。
  郭留杰和那些贫困户们都享受到了同样的政策补助和帮扶措施。
  村里年轻人少了,偌大个村庄只剩下老年人。二郎庙村南北布局,中间的自然村分散聚居,时间一长,村子自北往南,沿主街道形成了四五个人口聚集点。每个聚集点,大概有十多个人,他们天南地北,家长里短,村里的大小事都在这里议论传播。
  一大早,孙二毛就来到村部,拽着村支书万改兰和村主任张宗永去他家看看。支书和主任说,你家虽然没有房子,但你在别处有房住,况且儿子二十多岁,属于成年人,把你列为贫困户,咱村民代表评议都过不了关。
  他和村干部言语不投机,就把气往我们驻村干部身上撒。因为不了解情况,就劝他先向村委会和镇里提出申请,待我们了解完情况再说。
  不仅这一例。很多群众听说扶贫有很多政策帮扶,就拿自身条件跟村干部讲条件,并无端地指责谩骂。就拿贫困户张自岗和郭留杰讲,他们两个都不到五十岁,单身,智力有缺陷。张自岗没有劳动能力,也没有牲畜,所以平日显得悠闲。而郭留杰,虽然智力不健全,但能干,闲不着,整天在地里操劳,还养着一头牛。邻居们就说,郭留杰一个大男人,还养着大牲口,怎么也当贫困户呀?
  针对这些不该出现的质疑和误解,我、帮扶干部和镇村干部一起重新入户调查,不仅对已建档立卡的16户贫困户进行家庭收入的精准核算,还要对疑似贫困户和一些因病致贫的家庭进行调查走访,核算他们的家庭收入,如果家庭缺乏劳动力或者因子女就学、房屋倒塌返贫的,积极上报予以调整落实。对于不符合贫困标准而家庭确实困难的,建议由民政部分给予大病救助或者临时救助。
  临近年底时,我们找来青年志愿者到村里义务理发,起初很多人不好意思,或者不情愿,我就叫来郑春记,让他带头推了个光头,郑春记乐哈哈地拍了拍身上的发茬,脸上明显比平时精神了很多。
  我让他站在理发师面前合个影,郑春记一脸顽皮,逗得在场的人们都笑了起来。义务理发这种形式,能聚拢人气,把乡亲们吸引过来,也顺便给村民们讲讲扶贫政策,打消他们的误解,增进对扶贫工作的认识和感情。
  在村部门前的南北大街上,因为农户建房剩余的砂石没有及时清理,遗留的建筑垃圾堆起了长长的谷堆,来往的车辆不是蹭底,就是猛地急刹车,既不安全,又不美观。我和村干部找来铁锨、扫帚前来打扫。因为砂石板结,用铁锨根本无法清理,在村部门口经销店扎堆的几个老太太赶忙跑回家,拿来锄头、镐斧,工具顺手了,用了一个大上午,这堆建筑垃圾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群众说,看人家扶贫干部,不嫌脏不嫌累,这样为我们群众操心,我们也得支持人家呀!
  扶贫工作在路上
  一天中午,我到村主任张宗永家吃面条,看见他家条几上放个盛药酒的罐子,就好奇地问他是否喜欢喝闷酒?他嘿嘿笑笑,说喜欢一个人晚上弄两杯。
  这个话题引出了他一个喝酒的故事,关于喝闷酒的稀奇事让我吓了一跳。
  他说,当村干部免不了到农户家串门,有一天,他到杏山下一个村干部家里去,看见桌子上放个酒瓶子,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喝后感觉不对味,问是啥酒?那个村干部正在沏茶,回过头看见他把瓶子里的东西喝了,吓得魂不附体。赶忙说,那是从地里捉回来的断肠杀,做药引子,专门涂抹患处,专治他妻子的一种皮肤病。张宗永听后,后悔不及,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懊悔不已。回去后,他也没有看医生,一夜不敢睡觉。我问结果呢?他说,结果等了一宿,没事。   我们俩捧腹大笑,猜测那可能不是断肠杀,不然就麻烦了。
  可是,大笑之后,我们谈到了一个沉重的话题。村长说,最令人断肠的事情是叶彩一家,她们家的事才是心中之痛。
  叶彩丈夫经常不在家,随村里的建筑队在外打短工。这个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就靠零工的收入。她们家住三间平房,一个女儿,一个儿子。看似幸福美满的家庭,了解后让人久久无语。
  我们去的时候,大门紧锁。在外叫了半天,里面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开门后,见一个不足五十岁的妇女,脸倒清秀,动作迟缓,我们去时,她正坐在院子里侍弄玉米。今年玉米长势本来很好,可是秋季连阴雨,玉米要么烂在家里,要么霉在地里,好不容易晾晒干了,全发着霉。叶彩一面抱怨着,一面找凳子让我们坐。我们问她问题,她前言不搭后语。不一会儿,就一面呸呸不住地吐,一面骂。说谁谁拿镜子照她了,把她家牲口也照死了。
  村干部示意,說她大脑受过刺激,这时候又犯病了,最好不要打搅她。我们一行悄悄离开。
  后来到市里做智力残疾鉴定,因为人多,现场混乱,拥挤不堪。她病又犯了,不住地吐,不住地骂。
  和她丈夫聊天,一脸的无奈。说女儿本来聪明灵秀,在城里上高中。该高考了,突然接到消息,他女儿跑到颍河跳河了。打捞的人和民警以为姑娘是为了殉情,等她父亲把女儿领回去。好不容易找了个婆家嫁人,刚生完孩子,病又犯了,拿一把刀,不住地骂。儿子在一个饭馆打工,端盘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菜汤洒在客人身上,客人伸手打了他。儿子哭哭啼啼说什么也不干了。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可这样的创伤是根本无法治愈的。我们尽可能地让她享受各种优惠政策,包括低保、医疗,以及扶贫工作中的各种帮扶措施。赶上叶彩心情好的时候,我们也给她讲讲扶贫政策,帮助她打扫庭院里的卫生。她脸上也偶尔露出难以看到的笑意。
  在二郎庙村的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我和扶贫干部们走遍了几个自然村,深入了解了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地里特点。全村农作物以小麦、玉米、红薯为主,一到冬季,很多农户就磨粉子,下粉条,这里地处浅表山岗区,红薯日照充足,土壤肥沃,含淀粉量大,瓤甜,做出来的粉条筋道,味纯色正。因此,看到很多农户忙忙碌碌,我们打心眼里高兴。
  经与镇里和体育部门领导协商,村部西头的空地上建起了活动广场,争取了部分体育活动器材,喜欢跳广场舞的老人们可以在这里锻炼,健身。
  随着扶贫工作的深入,我们还将有计划地组织发展村办集体经济,建立扶贫车间,利用三粉加工优势组织闲散劳力,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农活以增加收入。
  年底,当我们因工作调整,要离开二郎庙时,再次眺望村西头的大小杏山,村中的二郎庙及村子东面的犊水沟,这些给予了二郎庙村无尽神话传说的山水和建筑,在新的历史时期,一定会生机盎然,焕发出新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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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夜春風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当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了文艺的园地,随之而来的便是百花竞放、硕果累累。  “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貌,最能引领一个时代的风气。”习近平总书记曾如此形容,“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  正所谓“诗文随世运,无日不趋新”。每到重大历史关头,文艺都能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为亿万人民、为伟大祖国鼓与呼。文学、诗歌、影视、音乐、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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