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嗨的转世

来源 :骏马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RedLenov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作者简介
  莹莹 鄂伦春族。鲁迅文学院第十六期少数民族作家培训班学员。在《骏马》《鄂伦春》等杂志发表诗歌、散文若干篇。
  苏拉嗨是只有着火焰般毛色的母狐狸。
  大兴安岭入冬以来,寒冷得万物悚然。
  下雪的林子,静得能听见白桦树冬日的酣睡声,无风自由飘洒的雪花,一层深透一层,似絮的软软的松厚棉被,铺满林地。
  苏拉嗨从榛子树丛下冒出头来,前掌撑地,后屁股高高撅着,足足地伸个懒腰,蓬松的尾巴碰落干枯脆生的榛子叶,敲醒了午睡的林子。红杉枝儿尖上一只缩头缩脑的小家伙,扑棱膀子飞了,可见是凛冬将至,冻麻了鸟儿的脚。
  苏拉嗨极不情愿从好不容易焐热的地穴里出来,快两天没进食了,空瘪的肚子闹着情绪。哆哆嗦嗦在灌木丛下逮了只山耗子充饥,寻着兔子印一溜小跑,岔路口处,覆蓋的新雪隐匿了方向。也是,这么冷的天气,野兔子估计是搂着一堆绒毛正嫩的兔崽子,嚼着秋日储备的草籽儿在哪个避风的土坡的地下,享受天伦呢吧?
  孤独惯了的苏拉嗨在艰苦季节的此时,也乐得一人吃饱。
  北面山脉苍白连片,又一层新雪覆盖了多种动物的足迹,苏拉嗨低着头,鼻子嗅着雪底下的气味,极力找寻能迅速补充体内脂肪的小型啮齿动物。
  空落落的洼地,火红的苏拉嗨留下一条瘦瘪瘪的足迹……
  嗵!震落了松树上的残雪,响彻耳边的枪声在林间洼地上空盘旋,苏拉嗨迅速钻入树丛,肚皮紧贴着地面趴下,支棱耳朵,瞪大双眼,惊吓后的心脏扑腾扑腾,敲打着耳膜。它使劲在心跳加速的干扰下,辨明声音来源的方位。洼地窝风,嗅觉只能识别是上山坡处传来的,它知道,这惊悚的气味,震耳的声响是枪声,是从猎人的猎枪里打出来的枪声!
  三岁半的苏拉嗨已明世事,这片由山神掌控的森林里,住着多种依附自然天地的生灵,有蠢笨的野猪,有凶残的狼獾,有傻呵的狍子,有黑熊,有犴,有会飞的金雕、飞龙、猫头鹰,有成日与它赛跑的榛鸡野兔,也有人——骑马背枪的猎人。苏拉嗨惊恐地窝在低矮的灌木丛下,亮眼的毛色让它惧怕,在白皑皑的林地上,是否能一溜烟儿似的在猎人的枪口下逃跑。
  它怕极了,放大的瞳孔,震惊的尾巴毛直直地站立着,屏着细小的呼吸,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事。山坡上马蹄声穿出密林子,一前一后两个身着狍皮服饰的猎人骑马驶出,马背上驮着刚捕获的猎物,苏拉嗨看得出是两只狍子,刚被取出内脏的腹部裂着口,在寒日下冒着热气。血腥顺着雪停后清新的空气,吸入苏拉嗨饥肠辘辘的鼻腔,它静静地趴着,深深嗅着这新鲜肉质的气息,刚刚的惧怕随着猎人慢慢走远的背影消失了。替代惊恐的是尚存于鼻息间的血肉气味,苏拉嗨抬起爪子,蹑手蹑脚地跟在两行马蹄印后面。
  山岭上凉薄的空气掺和上夕阳的味道,沁人心肺。即将落下山脉的光线,影射在两匹出猎归家的猎人和身后远远跟着的小狐狸身上。马蹄踏出两条交错混淆的路。
  苏拉嗨被气味儿或是冥冥注定牵引着,小心地躲闪着,远远地跟在猎人身后。
  这条有限长度的路途,究竟渡向何处,只有沉默的山神知道……
  走了多久,骑马的猎人和跟在后面的苏拉嗨都记不清了。饥肠辘辘的它,耷拉着脑袋,眼睛、耳朵本能地警惕着周遭的一切。不远处人的气味,食物的香味儿争先恐后奔向苏拉嗨。狗叫声,猎马奔跑时溅起的积雪发出的簌簌声,惊得苏拉嗨掉头就跑。远处全身乌黑发亮,大嘴巴大脚掌的猎狗急速冲着苏拉嗨的方向跑来。“卡冉儿!回来。”一直走在前面的猎人喝住嗅到猎物气味癫狂的猎狗。大脑袋猎狗卡冉儿听到指令,收住奔跑中的后腿,摇着尾巴,晃着脑袋,跟着主人走了。
  惊魂未定的苏拉嗨知道鄂伦春猎狗的能耐,单挑野猪都不在话下的本事,绞杀这么只瘦小的狐狸全当是游戏。寒冬饥饿的本能,或是未知的什么在驱使它一直跟着猎人回到营地。
  三天了,除了在一只枯死的柞树上逮了一只发呆的灰鼠子,吃了点干草,还有几口雪,苏拉嗨就没再有可进食的东西了。期间,还得玩命地躲避不远处猎人营地的大脑袋猎犬。在部落里啃了骨头喝了肉汤的狗,三天来,吃饱喝足就来溜溜苏拉嗨。恼人的饥饿,刺骨的寒冷,不知厌烦疲倦靠围捕它取乐的猎狗,这个冬日苏拉嗨悲催极了。
  火红的苏拉嗨,在只能容半个身子的树洞下蜷成个火团子,离开熟悉的地穴,这冰冷的树洞,不,应该是树坑,挡不了多少风。习惯昼伏夜出的它,没了挡风抗雪的洞,白天与黑夜的艰难,至此没有了区别……
  昨夜的夜,极尽的寒。即使尾巴盖着身子,也起不到多少御寒的作用了。肚子里没食,蜷缩取暖的骨骼僵久地麻木着。几天来,熟悉不过的气味顺着西北风方向传来,再跑一次吧,躲不过就认了。
  还是熟悉的路径,还是几天来跑不出的区域。苏拉嗨的速度明显不如几天前了,大脑袋卡冉儿今天也有了结束游戏的魄力,结局在越来越近的距离中注定。后腿被追赶上来的狗一口咬住,苏拉嗨没有疼痛,只是一股温热顺着大腿向下流。任凭它前掌扑腾后腿蹬,猎狗这大嘴巴子只要叼住,是不会松口的。
  在即将放弃挣扎的刹那,猎人的唤声再次出现。
  “卡冉儿!好了!卡冉儿!回来!”大脑袋极不情愿地执行命令,松开了肥厚的大嘴巴子。疼痛,疼到魂魄里的疼,在猎狗松口后,苏拉嗨再次被饥饿、寒冷、疲惫席卷。窜到主人身边的卡冉儿炫耀地看着鲜血直流,跑不动的苏拉嗨叫吼。
  猎人一步步走向苏拉嗨。惊恐的它,瞪着眼睛,无暇舔舐伤口的嘴,呲着牙。
  最后的尊严,属于这片山林里的每一个生灵。
  猎人满噶罕知道这毛色好看的狐狸在部落附近转悠好几天了。大雪连降以来,除了体型稍大点的猎物,这种小东西也不多见了。雪地里,鲜红的毛色,火焰般妖艳的它,着实招惹了猎狗卡冉儿多日的惦记。
  满噶罕眼神悲悯地看着,这寒日里艰难生存的小东西,从狍皮衣服怀里掏出带着体热的犴肉干。狐狸警惕着这只伸向自己的手。受伤流血的后腿无法直起站立,无法与这以狩猎为生的山岭猎人保持安全距离。   它,梗着脖子,低眉扬眼,用余光打量着眼神星星般闪亮的猎人。气息如此之近,温暖的手掌,喷香的肉干,猎人身后哼哼恐吓低吼的狗。恍惚的苏拉嗨迅速叼走了猎人手掌上的肉干,干燥的肉干在口腔里释放肉类腌制的精华,后槽牙碾磨几下就囫囵个儿吞了,咽了一口残留肉香的口水,狐狸的眼神里放下了些许戒备。满噶罕像抚摸卡冉儿的后脑勺一样,轻轻地试探着安抚苏拉嗨的小脑袋。接连两三块肉干进肚以后,也不再拒绝猎人伸向伤口处处置的手。肚子里有了东西,柔软的薄皮子包裹住后腿上皮肉撕裂的口子,伤口处尽管火辣的疼,可这温暖,神奇般让苏拉嗨的魂魄在这冷的威严的冬日荡漾着,迷惘着……
  连日里,听得厌烦的阿卡(哥哥)的絮叨,无数次克制住猎狗要撕碎那小狐狸的举动。猎人的怜悯,面对可怜无助的受伤的狐狸,也是徒添烦恼。找了块野猪皮子垫在窝在草窠子里的小狐狸身下。满噶罕欣慰地看着这毛色迥异的生灵,感叹在山神的庇佑里,万物得以安身,猎人有可捕获的野物,动物们有赖以生存的丛林食物链。可眼前这娇小艳丽的小东西,自己是否讨饶了它本该的命数?为什么助养了几日这受伤的狐狸,阿卡的眼神就厌恶极了,在不缺猎物的季节,狐狸本就未在鄂伦春人狩猎的名单里。满噶罕在它身边待了一会儿,给了一根烀熟的狍子肋骨,转身走了。
  苏拉嗨看着这山林般伟岸的身影,周身附近还存有他刚刚留下的气味,它嗅嗅鼻子,吞吐记忆着,全然忘却了两者的存在或是依附关系是否应了这生存法则。
  离开地洞的第九个日子里,它把头深埋在他刚刚拿来御寒的皮子上,眼神直视着他生活的地方,猜想他此刻是否也在向这边张望,它祈求风向,在入夜后改变,让西北刮来的寒风捎带他的气息,捂在胸口,团起尾巴,留在身边……
  雪停了的几个日子以后,太阳头一次暖暖地挂在头顶上。
  温度在阳光的抚顺下乖巧了起来。它后腿已好差不多了,有点瘸,却不耽误行走。如今伤口处依然残留着他咀嚼后敷上的干草药,蘇拉嗨厌烦这酸酸的味道掺杂混淆了他的气味。
  对面部落里的大脑袋猎狗,兴奋地躁动着。苏拉嗨顺着低矮的灌木丛一点点靠近猎狗规定的气味范围内,止住脚张望。
  猎人要出猎了。
  他脸上笑容依旧,肩上背着枪,身后跟着兴奋跳跃的大脑袋卡冉儿。除此还多了三五个猎手,他们都带着猎狗,说着笑着骑马向林子边儿跑远了。苏拉嗨不知所以地使劲儿向渐渐跑远的马队眺望,视线里捕捉不到他了,连气味儿都被无故多出来的猎狗和马粪味儿搅和没了。它站卧不安,迈出的脚抬起又落下。
  它知道,不能跟着,也不能这么留在这没有他的营地里。
  可以奔跑,尽管后腿是瘸的。近来,肉干和动物内脏的给予,使苏拉嗨毛色光亮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它无所顾忌地奔跑,从这片白桦林跑进下一片白桦林,从这个山岗子跑进下一片有溪水流过的林子。林子里找寻不见他的气味,河流边上也没有大脑袋卡冉儿撒尿的痕迹。苏拉嗨拖着有点瘸的后腿,疯了似的奔跑着。伤口已痊愈结痂,他咀嚼过的草药早就在林子里剐蹭不见了。
  它无目的地奔跑,奔跑。直到撞倒在一棵粗壮的柞树下。苏拉嗨清晰地听见头骨撞裂的声音,眼睛里的天空染成了和自己毛发同样的颜色。它极力地抬眼看,看到了一张刻在树木上的白纳查的脸。冲撞过后的眩晕,让苏拉嗨一直像在林子上空旋转,随着太阳和树木天空一起,没有骨头没有皮肉地旋转。
  看得见的,冬日里的山风是青褐色的。苏拉嗨看得见颜色,却感受不到风儿俯身吹过的感觉。
  苏拉嗨,魂归山神了。
  它尚未学会哭泣,却依旧止不住想要无目的奔跑的冲动,它想嚎叫,干涸的嗓子无法发出这幽怨不甘心的哀嚎。
  在林地上空盘旋不久,桦树尖上迎着阳光的几片叶子在青褐色的风中停止不动。苏拉嗨也这样停在半空中,忽然,直线下降,一直往下降,下降的速度快得没有风。直到降落在落满陈雪的针叶松上。苏拉嗨打了个冷战,抖了抖背上的毛。
  苏拉嗨这才从刚刚的旋转漂浮中缓过神来,低头打量自己现在的样子,灰黑色的皮毛,四只白色边毛的爪子,后屁股上一条毛色掺杂的尾巴。那火焰般闪亮的皮毛,不见了。
  苏拉嗨转世了。
  它还没等搞清楚方向,嗅觉和听力仍处在初步恢复的时候,错乱的马蹄声,混淆着多种气味,从不远处奔腾而来。
  多条猎狗狂吠着追撵一头独牙的野猪,野猪面对膏药一样撕咬住就不松口的猎狗,恼怒的嚎叫。嗵!枪响!苏拉嗨顺着声音急切地望去,那熟悉的味道,那星星般闪亮着的眼睛,是他,真的是他!
  中枪的野猪倒在离它不远处的血泊里,嘴里呼呼地出着腥臭气。苏拉嗨向着猎人跑去,脚掌踩到流淌在地上的野猪血迹,在奔向它和他的距离里,踩印出一朵朵血红色耀眼的梅花。蹦跳着,兴奋的它,还未跑到他的身边,猎狗们群拥而上。苏拉嗨疯了似的挣脱,忽然,侧身方向枪响,震得它浑身疼痛。猎狗被唤走,它拖着不知为何没了知觉的下腹部,极力地爬向他所处的方位。
  后脊梁被人高高地提起,腾空的苏拉嗨使劲儿睁眼睛,搜寻着人群里眼睛亮亮的他。
  “满噶罕,这东西不要命的奔你去,我收拾了它,皮子送你,开春了下山给嬷嬷(妈妈)换块花布做衣服吧!”
  苏拉嗨被拎在半空中,腹部子弹留下的孔,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冻死后的苔藓上。它视野模糊,脑袋昏沉,使出最后的力气抬了抬眼皮,真好,真是他,他的眼睛还是星星般那样亮……
  狩猎回来的队伍满载而归。
  满噶罕的阿卡收拾好了刚打的狐狸皮,晾在了他们哥俩居住的撮罗子对面的木头架子上。
  满噶罕跟哥哥分卸完猎物坐在塔头墩子上,干了一口军用水壶里的烈酒,望着对面幽深昏暗的林子方向,自顾自叨咕,“那颜色艳丽的小家伙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苏拉嗨再次的转世,在不到半晌的时间里,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蓄满星星的眼睛,就变成了一张钉在他撮罗子外面的狐狸皮了。
  苏拉嗨感恩那日摔倒在白那查脚下。庆幸即使再次转世回来也没有让它离开这片林子。它依旧熟悉他的气味,记得他的样子。哪怕就这样挂在残余阳光能照射的木头架子上,变成他手中的一张狐狸皮子,也自愿地承载,在生命流失以后,这所有的失去,并不是灾祸。
  注:①苏拉嗨:鄂伦春语译,狐狸。
其他文献
焉支山  穷困的山丹  夹在大山里面  过去多年用石头说话  焉支山、钟山寺,县长就是河长  大马营乡、老军乡、位奇镇  马场草原、窟隆峡长出的野蘑菇  从不嫌弃这里沟壑纵横  周末,家人团聚  八十六岁的母亲和我坐在院子里  等着厨房里的那个女人亲手做出的  油泡泡、羊肉卷卷、炸辣条  一切都成为风雨的碎片  一切都成为过去吹落的花萼  今天焉支山的山丹县风调雨顺  马场的大草原一切野得直流口水
期刊
这是一匹在呼伦贝尔大地驰骋的《骏马》,一路追风赶月,初心所向,它抖鬃扬蹄的身后,留下了美丽的蹄花。  从《呼伦贝尔》文学期刊创刊,到更名《呼伦贝尔文学》再到《骏马》,短短的八年间,凝聚了众多文学人的心血和睿智,这是呼伦贝尔文学史上的转折点,也是值得铭记的里程碑。  生动形象的《骏马》,寓意深远;众望所归的《骏马》,征程壮丽。  四十年间,《骏马》在几代文学人的精心呵护下,已成长为一匹载着文学梦想的
期刊
花枝含润,清泉淙淙,在密林处,这眼泉像一把哨子,吹醒了山林,万物精神抖擞,山泉一路轻快流淌,拂过卵石,伴着鸟鸣,清凉欢喜。  去无锡,我是看惠山泉的,一泓碧幽的清泉,诗人李坤称之为“人间灵液”,被乾隆御封为“天下第二泉”。这么好的泉水自然受人喜爱,特别是喝茶之人,自古好茶配好泉,茶圣陆羽寻此,品其味,大赞其甘甜,惠山泉还有一小名叫“陆子泉”,就是因茶圣而得名。一幅文徵明的《惠山茶会图》,画出了惠山
期刊
冬天之后,到来的每一天,都一样。凛冽,决绝。话语一天比一天少。似乎都在盼着什么。  盼着什么呢?天空给了我们答案——雪飘下来了。薄薄的雪,躺在尘世间,安安静静的,一层之上又盖了一层。  雪,我思念你。从四月三日清晨落下最后一瓣的时候,我就开始思念你,直到十一月十日的傍晚,等到你的归来。221天,隔着十二场春雨,一千亩夏花,隔着十万片火红的秋叶,我一直在思念你。  想来,我还是爱你的啊,不可阻挡,不
期刊
1  望城,望不尽的望城风情万种。  那天她在湘江边浣纱后,起身整理半湿的粉衫翠裙,那楚楚动人的背影婉约成一弯月牙儿,一头散开的青丝缭乱了云空。蓦然间,身后不远处的飞檐朱阁上射出一支亮丽的昆曲,悠悠扬扬,响遏行云。美人惊得回头一望,见楼台上站着几位羽扇纶巾的长袍书生,于是嫣然一笑。呵呵,那样妖娆的一双狐媚眼!那样小小的一点樱唇!那样轻舞飞扬的几丝乌发!瞬间,楼台上凭栏远眺的书生们都醉了。  2  
期刊
明天开始打草了,得起大早。小阿卡从外面一进屋,就吩咐我,让我早睡。我说知道了,就躺进被窝里,心想这个起早,要有多早呢?  睡下后似乎没有多久,就被阿卡唤醒,睁开眼睛屋里还黑着,这么早啊?我嘟哝一声,可还是一骨碌坐起了身。我没有懒被窝的习惯,早起对我没有困难,但那个早晨根本不像早晨,似乎还在夜半。而我还是很快地跟上了阿卡的节奏。我拿好嬷给备好的食物,跟着阿卡,扛上一把长长的大钐刀,出发了。  摸着黑
期刊
波斯人拉施特的《史集》上记载,圣主成吉思汗说:“出生在巴儿忽真—脱窟木、斡难、怯绿连的男孩子,每一个都很勇敢,未经教导就懂道理,很聪明。那里出生的每一个女孩子未经装饰、梳理就很美貌,面色泛红,而且无比灵巧、伶俐,品德好。”他所说的巴儿忽真—脱窟木、鄂嫩河、克鲁伦河地区,是包括今天的呼伦贝尔草原在内的贝加尔湖以东、蒙古国东部直至斯塔诺夫山脉、大兴安岭森林的辽阔地域。从不朽的游牧人民心灵史册《蒙古秘史
期刊
我坐在越野汽车里,眼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天空越来越黑,就像无数张犴皮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亮光。越野车颠簸着行驶在乡间路上,坑坑洼洼,一道道撕开的深沟伸向林子深处。  闪电、炸雷、狂风在这深山里发威,雷声和山谷的回声相呼应,震耳欲聋,狂风卷着林海呼嚎,似无数蟒蜺吞掉山峦,毁灭世界。  司机手握方向盘打破了沉默,说:“咱们要去的依哈奇山是什么样的山呀?”我说:“依哈奇山又叫蛇山,山下有一条河叫依
期刊
小时候,住在拉布大林的平房,家家的院子里都有树。一棵是臭李子。另一棵,不是臭李子,就是山丁子。家家的院子里都有架小梯子。果子熟了的时候,这家那家的孩子就会爬上小梯子,开开心心地摘果子。吃美了果子,玩美了心思,这家那家的孩子就会凑在一起玩耍,笑声清脆,合不拢嘴。那些一笑就露出一口小紫牙的孩子,一定是更偏爱臭李子。因为只有臭李子的果汁才会把他们的牙齿和舌头染得黑紫。而这家那家的爸爸妈妈们则不然。他们看
期刊
上学在通辽。  西部考来的舍友说,这地方可湿润呢,说着,捧起小号暖瓶那么高的水杯,墩墩墩。我爱她豪爽大气,羡慕她在需要开花的季節得到了滋养;我自己的头发和牙齿,是入学军训之后就明显变黄了的,于此地水土不服。  我的头发不仅枯黄,还不好洗,因为水里往往有沙子。冬天里暖气仅是个概念,洗头毕,蹲下身贴近了半小时,头发也烤不干,就那么出去还冷。很傻,不知道买个吹风机,只是想,这取暖真要命。家里的暖气可是烫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