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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11月7日生于上海,随之整个职业生涯也深深地烙上了这个城市的印记。6岁接触围棋,10岁入段,23岁升为九段。常昊二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也算跌宕起伏。先是分别于1995年、1996年在中日围棋擂台赛上取得堪与其师聂卫平媲美的五连胜和六连胜,在90年代末夺得当时国内的绝大部分棋战头衔,始终处于信心十足的上升阶段。
继而在1996年参加东洋证券杯夺得世界亚军后,一连获得6个世界亚军。
曾经一度,国际比赛上的颓势影响到常昊国内比赛的状态,新世纪以来,常昊很快处于国内亦无冠的尴尬境地。
经过痛苦的心理煎熬和艰辛的棋艺再磨炼,常昊终在2005年的第五届应氏杯世界围棋赛上夺冠,成为新世纪中国的第一个围棋世界冠军。并于2007年初击败一生的对手李昌镐再捧三星杯。
棋手的世界,远不是一派平湖。
“竞赛”,常昊这么强调,“围棋是胜负常在的项目”。
而这一个“竞赛”,划出了专业棋手和职业棋手的界限。
“职业棋手与专业棋手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能否能靠比赛的奖金和对局费生活。”常昊说。也就是说,作为职业棋手,你要面对的,一是生活的依靠而非荣耀,你不得不理智、计划地对待它;二是你必须尽可能多地去胜利,并且在胜利的同时,自然而然地学会面对失败。常昊的故事,就围绕这样的两条线索展开。在前者的影响下,常昊自律又辩证;在后者的影响下,他自然又纯粹。
8月8日,距离万众期待的2008年北京第29届奥运会开幕式刚好一年。奥运会,是专业选手四年一度的舞台。而常昊展示给我们的,是职业选手日复一日的状态,他要做那种职业的且终生的棋手——既可以以职业的态度对待围棋,又可以以终生的态度对待这个职业。
这也许是另外一种视角。
专业棋手与职业棋手
围棋一直在这个时代下变化。
“原来,一个人从学棋到有机会和高手切磋,恐怕要经过10年的学习周期,但是现在通过网络,你可以随时和别人对弈,周期恐怕七八年就可以完成。很多年轻围棋手快速地成长起来。”张璇说,“资讯也发达了。以前日本围棋杂志寄到我家要两个月,现在日本有什么围棋新招式,我们同步就知道了。”这是一个竞争越来越剧烈的年代。常昊一直在这样的背景下。而除此之外,他还在另外一种转向里:从由国家培养、属于体工队编制专业围棋手,变成了职业围棋手。这也是一个竞争加剧的过程。
“所谓的职业,就是你靠这个能够生活。”常昊说。中国的围棋体制和日韩不一样,在日本,入段代表选择职业棋手的道路,而且自此不能参加任何业余比赛——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神圣的认定,但是在中国,入段的选手由国家培养,只不过是可以进入一个更高的组织更好地研究学习围棋罢了。简而言之就是,当你是专业的,你只要学,而如果你成为职业的,你要以此为生,你要为生而竞赛、而面对胜负的压力,你面临的局面会更复杂。职业需要的不是散漫的热诚,而需要理智的自律,前棋院院长陈祖德就曾经批评不少少年棋手“起床晚,不吃早饭”云云,是非常不职业化的表现。
虽然常昊因为被寄予厚望,加上对自己要求很高,心态一直自觉处在职业化的状态,但是你也可以看见他在这个过程中为职业化做出的相应调整。为了实现终身职业棋手的愿望,常昊坚持每周游泳1800米,四次,每次45分钟。
14点30分,我悄声进入对局室。这是个不错的时间点,围甲联赛第八轮,常昊与孟泰龄的棋局进入了尾声。看起来执黑的常昊控制住了局面,读秒声中一步紧似一步地落子。5分钟后对手咕哝着投了子儿。此时你若没有仔细盯着棋盘,会错以为他们还在下棋,其实,他们已经在进行复盘了。
常昊小声而简短地向对面的青年棋手说着什么,同时在局部摆出几个可能的变化。近半小时的复盘中,20岁的对手近乎处于静默状态,只是偶尔摆上几个应着,听着大他10岁的世界冠军讲解对局进程。
棋盘上的子儿越来越少,直到被两位棋手收入棋盒。败者起身离去,常昊抬头,笑着问我:“早看到你了,来得挺准时。坐吧!”如场景般,背着挎包的记者,微笑的棋者,端坐在了一尘不染、散发出淡黄色光泽的棋盘两侧。
弄堂里学棋的孩子
“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一副象棋或围棋是家长丢给孩子最保险的玩具:不容易摔坏,还难琢磨。有心的小孩会不吵不闹地在那里耗上一整天。我要是那时候的父亲,也会选择这样经济实惠的玩具。”出乎意料,谈起自己幼年时对围棋的兴趣,常昊没有传说中的一见如故,没有想象中的执著曲折,只是把它简单带入了社会大背景中。
“接触黑白子儿是6岁的样子。”常昊说,80年代初的上海,香烟牌子、弹珠,甚至用各种废弃布料扎个“足球”都是弄堂男孩们的娱乐,但在家教严一点的家庭,可能就只有棋类等益智类游戏是被家长允许的。于是,常昊小时候几乎玩遍了所有棋类,“魔方、七巧板,甚至连斗兽棋都很热衷”。在眼前这个能在1分半钟内玩转魔方的大男孩眼里,一个学棋的小孩安静地坐在棋盘前是那个年代上海滩学龄前儿童典型娱乐行为的缩影。
而一个男孩输棋后在棋馆放声大哭是常昊小时候“典型”的学棋生活的缩影。曾经一度有人打趣常昊哭得太多,要他妈妈帮他把眼泪冻在冰箱里,看看能攒多少。常昊开始学棋,也就是因为这种胜负之心的驱使。“六七岁的小孩子哪有什么明确目标?就是想赢。”出于想赢的心理,他开始想尽办法用活规则,后来发现在稍强的对手面前,用活规则不够了,便一步一步自己学得更多起来。“常昊常常专注在棋盘上好几小时,忘了喝水、吃饭、上厕所。他那会儿才六七岁的小孩呀!”太太张璇感叹。
出于此平实的道理,常昊早早地入段,8岁进上海棋队,10岁被选入国家少年集训队,获得多项少年围棋锦标赛头衔。常昊的学棋生涯非常顺利,直到激烈又残酷的竞争在他一帆风顺的时候突然开始。
“每个人的成长阶段,都会有一个坎儿等着他去跨越”
常昊经历过一个惨淡的2003年:
是年早春,常昊先是在首届丰田杯决赛中败给李昌镐,这一败只是噩梦的序幕。之后,富士通杯铩羽;三星杯、LG杯颗粒无收;CSK杯亚洲四强团体赛、农心杯三国围棋团体赛失去出战资格;国内的天元战、名人战中亦早早出局;连围甲联赛也出现了胜率低于50%的情况。
年终盘点,中国棋坛长久以来默认的领军人物
风采黯淡。2003年,常昊没有摸过奖杯。
马晓春九段曾说,棋手是以不断赢棋确立自信的,如果连着输的话,再自信的人也经不起打击,从而对自己的棋才甚至命运都会产生怀疑。黑白世界默认的规则就是胜负。
常昊也不例外,何况他是个“一般重要的比赛下完,经常会晚上睡不着觉,一直想这盘棋”的人。
“输棋很痛苦。”常昊这样表达自己,他大概也思考过如何将这种痛苦说清楚,不料这感觉太复杂,只知道意气高昂的刘翔曾经在接受杨澜的采访时说过:“如果有一天,我的前面跑着其他人,我会选择退役。”
而曾经少年得志的常昊,却只得在这段时间“专找出自己失利的场面,重复地去研究”。
他也曾怀疑过自己,酒醉后跟熟识的朋友说不想下棋了,要换一种人生。而熟悉常昊的人都知道,那真是戏言。常昊曾为一份杂志填写过问卷,大大小小25个问题,只要和喜好、职业、快乐相关的答案,常昊都选择了围棋。甚至连“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成为什么?”都回答成“做和这辈子一样的事业”。
即使在这段异常低迷和痛苦的日子里,清醒过来的常昊还是表现出了自己坚韧的职业性格,“从把围棋当成自己的终身职业起,就一直有一种孤独感,职业围棋不是一份别人能帮上你忙的工作,它从小就培养了我一种独立思考、自我判断的能力。我觉得我一直会下棋,我也相信自己能下好棋,既然想通了一个大方向,那么别人不相信我,我相信自己。”
别人说常昊是“韧圣”,他不尽然赞同这种观点,这种“韧”精神膜拜的意味太强,而常昊以为他不过是依靠非此即彼的终极逻辑来推理,他不太喜欢自己和某种虚幻的戏剧化形象联系起来:“其实人很容易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我选择了围棋做终身职业,我的答案不会改变,那么遇到再大的失败,坚持下去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不然呢?”跟棋盘上的变数一样,选择过多了反而容易出昏招。简单纯粹的人通常更容易想通些事情。
常昊是个不喜谈意境的棋手,就像他不喜持扇、不喜抛开技术找原因、不喜别人把他理解得多么不顾一切多么虔诚于围棋一样。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大众还舍不得把中国棋界领军人物的头衔交给他,因为在他们的概念里,聂卫平的黑龙江插队岁月给了他王者之气,时代不再,磨炼不再,王者就不再。“但这不代表新生棋手就永远和这种气质失之交臂,”常昊说,“现在社会节奏这么快,竞争这么激烈,这也是一种很独特的生活经验或者说磨炼。每个人的成长阶段,都会有一个坎儿等着他去跨越。”
常昊的坎儿,在2003年。
“在经历太多的输赢的时候,有可能我又回到了比赛最原始的阶段”
2003年的低谷过后,2005年是一个反弹,在两个世界上最大的棋赛——丰田杯和应氏杯里,常昊都进入决赛,后者,还是他“六连亚”后第一个世界冠军。“你悟到了什么?”这是人们最想知道的答案。
“我觉得我从来也没有悟到过什么,与其说‘悟’是原因,不如说坚持是原因吧。回忆着当初的方向没有错误,就朴实地坚持了下来。实际——”常昊很喜欢说“实际”、“其实”这样的词,好像总要棒喝你一样,“实际说某天突然大彻大悟,那是小说的说法,大部分人成功了,就是因为他还在那儿下,没有放弃。”
在陪常昊换完衣服去楼下园林拍照的路上遇到从围甲赛场上走出的上海棋院队友刘世振,常昊关切地向刘世振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刘世振轻轻地摇了摇头:“被翻了!”身影有些落寞地与常昊错肩而过,胜负世界的残忍性在这个场景中定格。
“输了没关系啊!”常昊当然没有这么说,他最怕安慰。“那都是不懂竞技体育的外行方法。中国或者说东方文化的精髓就是,顺其自然是最好,任何的刻意都不如顺其自然的好。输棋后仍旧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生活就是这样,该怎样就怎样。”
常昊的“六连亚”一度是个尴尬的名词,我抛出一个自认为有些敏感的问题:“你会把那些亚军奖杯和冠军奖杯放在一起吗?”常昊哈哈一笑:“亚军通常没有奖杯。”我还来不及脸红,他又正面回答了这个题:“要是有的话,我也会把它和冠军奖杯放在一起。亚军也是荣誉,也是战胜了不少一流棋手赢来的。我不想成为那种特别偏执的人,认为除了第一就不能接受其他。”如果说之前的常昊是以不可思议的态度应对了“负”的话,那么在得到第一个世界冠军后,常昊才真正能够做到“胜”和“负”皆顺其自然。“我拿到冠军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以至于有一点后悔,自己之前想拿冠军的欲望为什么那么强!如果1998年我夺冠了,也许后来我的心态能够有些变化。”也许常昊在暗示我们,早一点看到全景的他或许将不会有后来的“六连亚”,也许他只是在向我们证明:只有登上顶峰的人才会开阔而平和地看待登山的历程;而对于尚在山间攀登的人而言,他的视野里也许真的只有顶峰。在常昊的声音中,我们完全不能辨别他的含义,我们也不能辨别他在1998年夺得世界冠军会是个遗憾还是个庆幸,也许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证明累积的失败与苦等的成功的作用。
“我觉得与其回忆夺冠,不如回忆回忆你为夺冠做了怎样的准备来得更有意思点儿。”在我们求证他夺冠那刻脑海里投射的画面时,常昊说,“在经历太多的输赢的时候,有可能我又回到了比赛最原始的阶段。”还是太太张璇总结得好:“竞技嘛,永远都有别人,所以关键在于你。”
棋上的常昊
倘若我们不深入了解一个人,就始终不能参破他每个想法的真相。倘若我们不深入了解一个职业,恐怕也就无法真正去驾驭它。
而最有意思的就是,棋局之于棋手,就像你的工作成果之于你,都记录着你的思想: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如何理解它?你能走多远?懂行的人一看便知。甚至同样的局面,因为平时下的工夫不一样,人生观、世界观不同,不同的人会读出不同的结果来。
日本名誉棋圣藤泽秀行先生在他的自传里写过这样形象的比喻:“木谷老师读棋的量非同寻常,他看出去那么多步,常常令人吃惊。坂田先生和他不太一样,他会想到人们不去想的地方。林海峰君的习惯是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但只是看看渡桥是不是结实,并不过河,然后回过头来走最安全的路。”
在常昊眼里,围棋和其他棋类不同,它最独一无二的地方在于,围棋是一种没有目标的东西,每个棋子的价值都是平等的,而不像象棋中有重子、轻子之分。为什么现在计算机下象棋可以击败世界冠军,因为它程序中
锁定了一个终极目标:攻王;象棋中其他棋子的价值也都有比较清晰的量化(皇后>车>象=马>兵),在程序设定中可以根据价值做出判断取舍;而围棋的得失不能这样直线条地判断,一块棋被围歼了未必就大损,随着棋子越来越多,变化也就越来越大,它的价值判断充满了不确定性抑或说辩证性。所以常昊面对很多事情的辩证态度,也许就来源于这里吧?
照这张照片的时候,上海正在下罕见的瓢泼暴雨,选定的外景不能用,只能在楼下的小竹林寻求几张绿色背景。摄影师煞费苦心地想了不少Pose要常昊一一配合,好脾气的常昊甚至还会和老天爷打个时间差,瞅准
暴雨的间隙到庭院中完成几张照片。
常昊大概很爱出汗,满身都是汗。我在旁边对摄影师说,要照出飘飘欲仙的感觉,常昊听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拍照拍了半个多小时,让我惊然觉悟到站在面前的是个围棋高手的,只有一个瞬间。我们把准备好的围棋盘和围棋子放在走廊上,让他坐在一边下棋。其实这个姿势很不舒服,但他坐下来的一瞬间,就全然沉浸到围棋之中了。摄影师说,请摆几个棋子,他拿着黑子白子就开始摆,非常慎重地轮流执棋,进入到一种气氛之中,刚才那个风清云淡的小伙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摄影师在一旁说,能不能多布几个棋子,让他看上去像一局棋,常昊笑着说,不是棋多才是局,这样已经是个局了。说着话,眼睛却片刻不离棋盘,他是真的坐下来在做功课了。
还有摆棋子的手势和状态,你才能明白,一个沉浸在顶尖围棋界的高手,一个从幼年就开始把围棋当做生命的人,对于棋子的感觉。慎重,坚决,沉着,以及一种熟练到手感的东西。
在唐代,下围棋也算有遗风。有专门的棋手,以棋为生命的唯一目标。常昊也差不多就是这种状态。仔细想想,常昊也很可怜。一个现代人,是很难沉浸于一个事物中几十年而不移性情的。外界的诱惑很多。常昊的
使命就是沉浸在古老的棋盘里,不能离开,也不舍得离开。所以,这样单调而执著的生活,常昊需要付出很多耐力才能坚持下去吧。
最为可怜的一点就是,常昊没有选择的空间,或者他的选择空间比别人小很多,也需要慎重很多。
所以,当我们和他聊足球,聊其他的事物,他都显得很有兴趣回答。而一旦回到下棋就不再多说。比如,有一次,我们问除了下棋你有什么爱好?他说,很多啊,打球,游泳,到处转转。有人问,除了下棋,你还喜欢做其他考验脑力的事情么?他说,当然不,我还是愿意做些轻松的事情,不然太累了。
文/汤维维
Q&A
Smart+Talent
智商与天赋
●你的智商是138,智商接近140就可以被称为天才了。而且据说你6岁那年,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围棋就从头看到尾。你觉得智商和天赋对你的职业生涯有多重要?
●智商代表了一方面,我觉得一个人的才智是多方面的,智商测验未必能考评周全。智商和下棋的关系大概是这样:聪明的人不一定能下好棋,但是下好棋的人应该不会很不
聪明。
在我的理解中,天赋的定义更接近于“对一些行业的独特感觉”,郎朗弹琴的乐感、刘翔跨栏的节奏感、围棋的棋感,这些都是天赋。放到传统职业中,会计的数字敏锐性、记者的文字感和新闻意识也可以称为“天赋”,这些才是对职业生涯有重大影响的因素。
任何行业取得成功的因素都是综合的,比如环境、天赋、机遇、努力等等。我总是说,没有天赋的人,也许可以成为画匠,但是永远无法成为大师。能够当上大师,一定是对他所从事的这个行业有灵感的、有悟性的,对这个行业理解的。
Awareness+Fun
乐趣置换法
●怎么看待把一个小时候的兴趣转变成了职业后产生的落差?
●你觉得枯燥就枯燥,觉得有意思就有意思。你做任何事情,实际都是你的一种感受。
一定会有人说,“你看你多舒服,因为你的职业是你的爱好。”也一定会有人说,“你不够幸运,因为你的爱好本来很轻松,变成职业后就不会再轻松了。”事情没有绝对,就看你看世界、看事物的态度了。
比如围棋能让你被尊重、认同,让你依靠自己的能力过上还不错的生活,同时还有了一些普通人没有的经历;但是一方面,幼年时学棋的清冷寂寞、输棋后久久难以释怀的痛苦,别人是有可能体会不到的。事物都有两面性,但我提倡凡事向好的方面看,这种乐观的心态会让你有更强的动力在职业道路上走下去。
职场上也是,多想想得到的。人生要做加法,不要做减法!
Fresh
求变
●马晓春老师评过你的棋,说你的水平很高,没有看不懂的棋,但最大问题是没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因为没有独特风格,所以棋没有秘密,对付任何一位高手,都有希望赢,但对付任何一个比你差的棋手,也很费力。他说你要突破自己,只有改变棋风。后来我发现你在应氏杯夺冠后,和那位嗜好攻杀的韩国名手有几盘棋下得异常强硬,你是在尝试改变吗?
●其实很早我就开始尝试在固有的棋风里加入一些原先缺乏的东西,媒体喜欢渲染成转型,我更愿意将之理解成为对围棋技术的提升、补上棋艺的短板。在资讯这么发达的今天,每个棋手的弱点都暴露在阳光之下,不可能指望一招鲜吃遍天;下棋又是单打独斗的过程,这都要求你全面。我对改变的理解和行动,就是在弥补自己棋上弱点的同时,不摒弃原有的优势特点。这是个完善的过程,而非从一种棋风倒向另一种棋风,那样就成本太大了。
实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解,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按照复制另一个人的方式获得成功。最关键的就是人在成长的时候,可以不断吸取别人的养分,变成自己的。
Enterprise+Relation
常昊与昌镐
●十年以来,常昊与昌镐(李昌镐,“石佛”,当今世界围棋第一人)的交手记录是6胜21负1和,七次番棋较量你仅胜一场,在世界大赛的决赛场上,你们的前三次相遇全部以你失利告终。不过今年,你终于以2比0零封李昌镐,问鼎三星杯,夺得了自己的第二个世界冠军。我听说胜负之外,你们一直是下午对完弈领了冠亚军、晚上就一块喝酒的朋友,你怎么评价昌镐?
●我想对于职业棋手来说,比赛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要尽力。比赛完了之后,就不要再计较了。
李昌镐应该说是一个非常敬业刻苦的人。他是对我影响最大的棋手,同时也是我非常尊敬的棋手。要是尝试列出他某某年拿到某某冠军的话,写起来太唆了。你可以把他的成绩清楚地量化:22个国际冠军,130个国内冠军,这绝对是空前绝后的战绩。
和他同一个时代,有可能你的奖金会少拿一点儿,有可能你的冠军会少拿一点儿(笑),但是回想起来,在一生中若干时刻,一直能有这样一个棋手陪伴在你身边,是很难得的。
在职场中,一对儿水平接近、差不多同时入行的对手是很有趣的参照。不但考验技术,还考验心性。如果两人都足够有心和努力,会始终处于追赶和被追赶的良性循环状态;有人说如果没有这样的同龄人,找个水平高的前辈追赶也是一样。其实不然。年龄上的差异会让双方的心态都处于恒定的状态,不像两个年龄相仿者这般起伏。年长者通常不会因为胜利而获得太多的成就感,年少者也不会因为初期频繁的失利太过沮丧。心态在这里的竞争并不很微妙。这种情况下,一旦年少者追上年长者,竞争就结束了,不太会出现同龄人之间追赶与被追赶的反复交替。当年棋界里马晓春追赶小林光一就是这样的例子,马老师前期的屡战屡败没有动摇他的信心,因为他知道小林比他大一轮呢。而我与只比我大一岁的李昌镐之间的竞争,考验的东西更多一些。
Success
大师级
●你如何定义一个行业中的大师?
●应该是对这个行业有巨大贡献的人。以围棋为例,大师应该是那种改变了人们思维方式的人。围棋太讲究创新了,吴清源、李昌镐开创了围棋的蓝海。就说李昌镐吧,他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后半盘的重要性、官子的重要性,那个时候大家更多关注的是布局、中盘等等,他早早地加强了自己这方面的训练,结果成绩非常好。这种创新也和胜利相辅相成,你用这种别人觉得有些“不一样”的下法取得好成绩,这种下法或者说这种风格就被认可,这种风格就不能说是标新立异,而被认为是围棋的发展趋势。武宫正树也是,宇宙流布局开创于当时大部分棋手关注实空的大环境里,这种流派让人们意识到了围棋大模样的意义,不再是金角银边草肚腹。就这样,他们是属于对围棋本身的发展有重大革命性贡献的棋手。这不是一些善于比赛夺了好多冠军的常胜将军能比的。
栏目编辑:王默[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