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锤敲醒的白日梦

来源 :语文教学与研究(综合天地)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ilinli2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一个是高等学府的精英知识分子,一个是流落菜场卖豆腐的底层妇女,在当今这个不言阶级但事实上各阶层地位已经固化的社会里,他们由陌路相遇相识并衍生出故事的概率并不太大,因为二者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明显的分野。晓苏在《卖豆腐的女人》这篇小说中却偏偏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大学教授郑之受到欲望的牵引,将菜场一个卖豆腐的女人作为欲望的对象并试图与之发生进一步的关系,于是有了小说中郑之和卖豆腐的女人之间的五次交往。乍一看,这是一个关于欲望的故事。
   然而在话语层面,由于小说精心设计的叙述圈套,卖豆腐的女人与硬胡子男人的关系一直含蓄地隐藏着,直到结尾才让读者恍然大悟,小说遂将一个普通的“欲望”故事的根须伸向了当前光怪陆离的社会表象之下,触及到了其敏感而又真实的中心:侵犯与反侵犯。郑之作为一个精英知识分子,对自己“勾引”卖豆腐的女人表现出十足的自信,这自信不是源于他作为男性的雄健阳刚,而是因为他占有的资源之多,具有更多的优势使然:教授学者的头衔,会写文章、能带研究生的能力,汤逊湖的别墅,气质优雅的夫人,及在高档商场、酒店轻松消费的经济实力……有意味的是,郑之凭借的并不单是他的知识优势,他发表论文的杂志女人没理会、硬胡子男人拿去“上了厕所”看似黑色幽默,却是消费社会语境中知识状况的真实写照,即知识本身已失去了受人尊崇的传统价值,知识的价值也要在生产——消费这一市场规则中才更容易被人们接受。作为知识生产者的郑之在阶级和性别的双重优势之下,相信自己能凭借更高的智力水平和经济能力去“消费”这么一个欲望的对象。与郑之的优越地位相对照的是女人还挣扎在基本的生存线上:吃的是难以下咽的糙米饭,穿的是与她鲜活的青春不相匹配的皱皱巴巴的旧衣服。
   硬胡子男人与卖豆腐的女人出场一样多,小说通过丰富的细节暗示而不点明硬胡子男人的身份。郑之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四次行动却都因为硬胡子男人的含蓄阻止而告失败。李贽在评《水浒传》时曾赞曰:“且《水浒传》文字绝妙千古,全在同而不同处有辨”,《卖豆腐的女人》在情节设置上与《水浒传》对人物性格的刻画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四次侵犯与四次反侵犯,不仅绝无雷同,而且还暗示出人物心理活动的不同层次与情节向前推移发展的内在张力。男人的“硬胡子”在郑之的眼中由“洗鞋的刷子毛”到“板栗刺”到“铁钉子”再到“铁锤”的变化,显示出越来越不容小觑的力量,与之相对应的是郑之由咖啡馆到西餐厅再到五星级大酒店的白日梦也越来越具有侵犯性,二者之间呈现出一种渐趋紧张的内在对峙。而反复出现的男人高举铁锤使劲砸自行车的“链条”“支架”“变了形的钢圈”的动作,也为小说最后的那一“砸”蓄足了力量。
   最出人意外的是第五次的虚写。郑之经历了三次失败之后也收敛起了自己的侵犯之心,他有意去菜场做一个了结,却不见了那女人和男人。擦皮鞋的胖大嫂作为线索人物为郑之也为读者揭开了这个叙述圈套的真相——硬胡子男人就是卖豆腐女人的丈夫,他们为了摆脱村长对女人的勾引,逃到了武汉,“没想到来武汉还不到一年,房东又勾引他老婆了”,硬胡子男人终于抡起了小说中反复出现、引而未发的铁锤,“把他的房东砸死了”。这差点就落在郑之头上愤怒的一击不仅击碎了郑之的白日梦,也击落了此前那个普通的欲望故事的面具,让读者在震惊之中不仅领略到叙述圈套强烈的修辞效果,也体味出作者浓厚的人文主义关怀:在消费社会中,优势阶层有谁能够抛弃欲望、攫取的眼光,用真正平等的态度来关注底层人们的生存与自尊?
   郑之,这个被欲望收服、受欲望支配的文学教授,虽然拥有看似完满的生活,小说中反复出现的白日梦却明白无误地向读者昭示出他空虚的内心世界,“幻想的动力是未得到满足的愿望,每一次幻想就是一个愿望的履行,它与使人不能感到满足的现实有关联(弗洛伊德)。”这位以研究鲁迅为生的学者在行动上与鲁迅强烈的主体精神截然相反的生存状态也蕴含着对当今人文知识分子精神面貌的绝妙反讽。这篇“在叙事话语的双关性和象征性、潜台词的运用、双线结构等方面都非常成功”的小说(吴义勤),敲醒的不仅是教授郑之的白日梦,也敲醒了一切想凭借优势地位觊觎弱势群体的侵犯者的白日梦。
  
   王海燕,青年评论家,现任教于襄樊学院。
其他文献
陶行知生活教育理论指出:“生活是教育的中心”;“从定义上说,生活教育是给生活以教育,用生活来教育,为生活向前向上的需要而教育。从生活与教育的关系上说,是生活决定教育。从效力上说,教育要通过生活才能发出力量而成为真正的教育”。然而,长期以来语文教学脱离生活实际,以知识为本,忽视了学生情感、态度和价值观的培养。课堂教学多是老师讲,学生听,学生的语文能力没有得到有效的提高,语文课堂缺乏应有的生机和活力。
文言文学习是初高中语文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可是由于学生与古人在情感、态度、价值观上存在距离,因此在交流上有着一定的陌生感。所以文言文教学中,学生不理解文章内容,体会不到文章本身的魅力所在,文言文教学成了简单的疏通文意。如果这样就失去了学习文言文的价值。那么面对这样的情况,文言文教学又应该何去何从呢?    一、文言文教学中要努力升华自我    《语文课程标准》 “阅读与鉴赏”目标中第八条规定:“学
有活力,才有魅力,语文课堂教学也是如此。让语文课充满活力,不仅是激发学生兴趣的需要,同时也是由语文学科的内容和性质决定的。语文课堂教学的“活”,我认为至少有以下几种策略。  一.设计情境,体悟语言之美,想象之妙,思辨之趣  设计情境是一种加诸学习者感性材料而推之于理性领域的教学积极化策略。它有两种方式和类型:一是再现型,二是再造型。依据课文内容特点和风格,结合教师、学生的兴趣、优势和习惯,运用语言
“举一反三”出于《论语·述而》:“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但韩军先生认为,语言(言语)的学习规律,并非“举一反三”,恰恰是“举三反一”。人类语言的学习,是在“巨大数量”的语言(言语)的“例子”的反复撞击、反复刺激下,才点点滴滴“说出”,成年累月的数量在无限量地加大后,才“奔涌而出”。  自韩军一声棒喝之后,“举三”说得到大多数语文教育者的首肯,意见颇有一边倒的倾向。笔者看了相关文章,觉得当代
如果将刘庆邦的短篇小说分为酷烈与柔美两大系列的话,《皂之白》无疑应当归为柔美一系。单纯而不单调的线索,细微却不琐碎的笔致,醒目而不呆滞的色彩,层层勾画出一个黑白交织、由黑入白、大黑大白的煤炭工人肖像,既延续了他一贯关注底层、体恤矿工的叙事伦理,也流露出作者在后工业社会里对和谐自然的乡土社会及由之衍生出的纯正人格操守的怀想与眷恋。作者凭借其深厚的生活积累,犹如描绘一幅工笔画,层层敷色渲染,细致入微地
多年来,高考作文都倡导“文体自选”。面对不同出题类型的作文,广大学生可以在写作要求里看到“自选文体”,从而自由地选用文体,这完全挣脱了以前写作中对文体的写作限制,学生体现出个性化文体写作:记叙文、议论文、散文各显神通,论坛、寓言、文言文、报告等文体也陆续登场!这本是好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近几年,高考作文“文体自选”的负面影响逐渐显现。  一.作文文体不分的现状与语体教学的欠缺  很多学生误
“互文”,又称“互辞”、“互言”、“互用”、“互见”、“互体’’或“互文见义”。它是指古诗文中前后词语在意义上互相交错,互相渗透,互相补充,结合起来表示一个完整意思的一种修辞手法。常见的表现形式是单句互见和对句互见。  单句互见,即一个句子里某些词语的互见。例如:  ①“心折骨惊。”(江淹《别赋》)  “心”、“骨”是互文,即“心骨折,心骨惊。”  ②“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杜牧《泊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网上看到北京八十中语文特级教师宁鸿彬老师上《皇帝的新装》的课堂实录,再一次叹服于宁老师精到而朴素的课堂设计。第一课时,只有三步,第一是“打开书”“准备读课文”,于是抽几位学生接起来把全文朗读一遍;第二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自读课文,边读边思考“一个……的皇帝?”把省略号部分用自己的话概括出来;第三步再有选择性地读,请学生用一个字概括全文的故事情节。整堂课在反复的朗读中圆满完成了教学任务
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在教益学生时曾引用过伊斯兰教穆罕默德的一句话:假如你有两块面包,你得用一块去换一朵水仙花。我认为学语文是一种生存的需要,一种诗意生活的需要。  语文老师叫文人,以“书”为生命,以“文”为符号,屹立三尺讲台,耸立做人的骨气和文人的精神;为人师表,一生平凡,诚然卑微如蚁也要美如神,诗意地栖居在语文的土地上。“一指粉笔任平生,两袖清风照古今”,在古朴厚重的先秦文字里,在美丽典雅的汉赋
讨论法是一种常用的教学方法,它是语文课堂教学中的一种常态。讨论法是在教师的指导下,由全班或小组成员围绕某一中心问题而进行探讨、辨明是非真伪以获取知识的一种方法,是由学生之间的交流与师生之间的交流共同组成。  讨论课可以加深学生对理论知识的理解,有助于启发学生独立思考,培养学生独立分析问题、解决问题的能力和训练学生的口头表达能力。然而当前语文讨论课的现状是许多教师爱用但不善于用,讨论设计粗糙,效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