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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兆言不是唯一一个,却是读者公认的写南京最多也是最好的当代作家。
在叶兆言起码有一半寫到南京的作品中,人们记住了他的“夜泊秦淮”系列,他的《一九三七年的爱情》,他的《南京人》,还有他新近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的《刻骨铭心》,以及他于60岁之后写出的《南京传》。该书现已全部完稿,将于明年由译林出版社出版。
描述南京历史应该从三国开始
南京有着2500多年的建城史,头绪较多,“很显然,要描述南京历史,要展现南京文化,要给这个悠久的城市树碑立传,最合适的方法,最恰当的形容,就是应该从三国开始。从三国的东吴开始说起,早一点或晚一点,或许都不太合适。”
所以,《南京传》第一章就着眼于三国东吴,开篇《秣陵栽下的小树苗》第一句便是:南京的城市历史,应该从三国时代的东吴开始。
《孙吴灭亡,给南京留下两份哭笑不得的遗产》《“红尘昼昏,中逵泥泞”写尽了昔日南京的繁华》《中原文化向江南的第一次大转移》……《南京传》的部分内容已经在腾讯·大家平台率先亮相,并在读者中产生强烈反响,每次文章更新,都引得朋友圈众人争相分享。其背后,既有叶兆言的笔力使然,也有南京给众人以情感上的认同。
新媒体上的迅速发酵,并没给叶兆言后面的写作带来什么影响,20万字的初稿,他已经完成,考虑到刚有本长篇《刻骨铭心》出来,所以,叶兆言打算将《南京传》放到明年出,而合同早就签了。从目录来看,全书分为九个章节,包括《东吴的天空》《六朝人物》《吴姬压酒劝客尝》《南唐往事》《旧时燕子傍谁飞》《应天府》《治隆唐宋》《民国肇生》,其中,《六朝人物》明显分量更重,跨越了两个章节。“当然,这本书还要改。目前为止,一直在腾讯连载,从第一篇开始,写到1949年。”
至于南京1949年以后的历史,叶兆言表示,那应该是另一本书,或者说下一本书,篇幅应该会与《南京传》相当。对生于1957年的叶兆言来说,1949年以后的南京历史自然也是他的个人成长史。
南京是一本最好的历史教科书
作家和一座城市的关系向来都是相辅相成的,比如莫言之于山东高密、贾平凹之于陕西商州、王安忆和她的上海,诸多南京题材的作品则让叶兆言成为当下文坛辨识度极高的一位重要作家,而南京也因他的作品成为更多读书人的拥趸。在日前举行的2018南京名城会文学板块的活动中,他的《南京人》确认已有英译本,并将向世界展示南京。
毫无疑问,对一个作家来说,其童年记忆非常重要,文学与故乡,更是评价一个作家的永恒话题。叶兆言也不例外。正是通过叶兆言的文字,我们得以一睹南京上世纪末的样子,见识这个城市的生生世世,并厘清那些历史深处枝枝蔓蔓的细节。
万涓成水,终究汇流成河,《南京传》的写作就这么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平心而论,国内恐怕还找不到任何一个城市,能像南京一样清晰地展示中国历史的轮廓和框架,南京是一本最好的历史教科书,阅读南京这个城市,就是回忆中国的历史。”
从东吴到东晋,再到南朝、唐宋,最后落笔民国,叶兆言表示,民国部分写得更精彩一些。无独有偶,在写《南京传》之前,叶兆言刚出版了一部长篇《刻骨铭心》,并凭借该小说获得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作家”。该书被看作是叶兆言在成名作“夜泊秦淮”系列之后新历史小说的扛鼎之作,以“黄金十年”及“八年抗战”时期的民国旧都——南京为背景,一群虚构的人物被置放在了军阀混战、北伐、汪精卫叛变等历史事件之中,叶兆言非常神奇地让他们活跃在桃叶渡、高云岭45号、瞻园路126号这些南京版图上的真实位置上,从而达到周围的人、地、事都是真实的,但唯有主人公是虚构的。
也就是说,叶兆言在小说中搭建了另一个南京,可是那些人物的命运却完全是南京人的,有的成为悲剧,有的滑向平庸,有的却注定不朽。
寻找那些被忽略被遮蔽的细节
叶兆言是圈内公认的“劳模作家”,他会一会儿历史,一会儿现实,一会儿虚构,一会儿非虚构,但《南京传》的写作对他仍很有挑战,因为叶兆言写过很多跟南京有关系的东西,他需要找一个新的角度。这也就决定了《南京传》的写作跟他以往写南京的风情,写南京的地理、风物、历史完全不一样,“南京不仅仅是一个叙事空间了,我其实在写一本以南京为基点的中国史,我是从南京这个窗口来看中国。”
历史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要在各种历史烟尘中寻找线索,寻找那些被忽略被遮蔽的细节,正是这种在历史资料中的穿梭,并杂糅了其诸多感悟,从而深刻烙上了“叶兆言”的印迹。这一次,叶兆言不仅仅是一个小说家,而是一个在历史的故纸堆浸泡了几十年的考据者,作为一本非虚构,叶兆言表示,《南京传》“言必有据,如果错,也是我引用的文章原本就有误。”
成为职业作家后,叶兆言一度觉得这份工作非常机械,而他的强项就是坚持,几乎每天都在写,没停过。“我确实习惯这样生活了,我觉得我写作跟工人做工、农民种地几乎没什么区别,我是一个打考勤的人,不管这种写作方式是不是会被别人诟病,但它是事实。”所以,在写上一部长篇时,叶兆言几乎都是从天黑就开始干活,决定写《南京传》又是一写就收不住,“差不多有一个月每天工作十小时,每天写完以后几乎都休克了,但是我特别快乐,因为我觉得到这把老骨头了,居然还能这样。”
写,是写的奖赏
这么多年,叶兆言一直游荡在南京这座城市的历史与现实之间,既写自己身边市井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也写他所了解到的中国大历史的沧桑巨变。
写,成为写的奖赏。作为一个热爱写作的人,南京让叶兆言寻找到了人生的一种自由,没有人要求他必须写什么,“说白了,我就是一个写东西的人,写什么对我其实不是很重要。”他特别自由,所以他也觉得自己非常幸运。他说,仅以他的家庭为例,“我看见我的祖父他一辈子只用了5%的精力在写小说,或者最多用了10%的精力,没花多少精力在这件事情上面,他精力更多的是花在出版上、教育上。我父亲更少,一辈子都被耽误了。我说我就很幸运,我几乎可以把95%的精力都花在自己喜欢的这个工作上面。”
选择写作,既是性格,也是外部环境所决定的,南京在历史上曾经历了非常多磨难,当年隋文帝的一道荒唐命令,六朝繁华顷刻间化为灰烬,但是,只要战事一过,南京又会变成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所以,叶兆言坦言在了解了南京这座城市的历史以后,就会感觉到可能最好的时代就是“当下”,这个“当下”不是说今天,而是说每一个活着的人的“当下”,“你在当时那个时代,你的方式对了,就是最好的。”
集各种风雅掌故于一身
叶兆言是一个特别听天由命的人,他说,一个人在任何一个地方,能好好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对于一个能够享受生活的人来讲,每一个城市都是美好的。
在南京生活了几十年,叶兆言慢慢也养成了一种随遇而安的性格。在这个城市里,他崇尚一种独善其身的生活方式,像很多南京男人那样,他很陶醉于这样的一种小日子:他喜欢在南京小巷子深处吃一碗馄饨;写作累了会去游个泳;会给女儿做一碗好吃的凉面,在女儿的成长中难免会表现出一个父亲的唠叨;更关键的是他非常疼爱妻子;到了一定的年龄,女儿告诉他皮鞋不要配白袜子、T恤别塞裤子里……这些,他都记得。
因受家教影响,加上他勤奋,读书又多,集各种风雅掌故于一身,叶兆言给人感觉非常温和,身上难免散发出一种旧文人的气息。可是这种旧文人气息,经过他性格的推引,又显得很亲近很和谐。如此说来,他又何尝不是南京这座古老城市的最后一个士大夫:他不拘小节,处处比较随性;爱美食,懂得美的存在、享受与根源;知道南京这座城市已经消失或悄然又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