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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里，散发着柔和微光的帽子店就像一块刚出炉的蜂蜜蛋糕，热气腾腾的。我早早地关上了店门，拉好窗帘，又特意检查了一遍红桃门锁，确保万无一失后才紧张兮兮地爬上阁楼，可中途还是遭到了突袭——这次是帽子模特儿爱迪生先生。
我一把接住他抛给我的信封，有点儿恼火：“够了爱迪生，别闹了！”
爱迪生先生绅士地鞠了一躬：另外两个木偶帽子模特儿整齐地鼓着掌，穿着一袭长裙的木偶小姐一边跳着探戈舞步，一边把数不清的信封朝我丢来。
“够了，居里夫人、爱因斯坦和牛顿先生，你们该回去休息了。”我打了个响指，他们立刻定在了原地。我瘫坐到小沙发里，旁边的落地灯照亮了一直堆到天花板上的厚厚信封，活像一座雪山。信封上是绿色墨水的签名：黑帽小女巫联盟。
小女巫？我才不想跟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扯上关系，我是一个居住在正常世界里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就连我帽子店里的四个木偶模特儿，我取的名字都是爱因斯坦、爱迪生、牛顿和伟大的居里夫人！可是就连他们都被施了魔法，加入了为小女巫送信的队伍！
最开始，我只会在邮箱里收到小女巫的信件，后来一睁开眼，送信的猫头鹰们就在屋子里乱飞，给小盆栽浇水时，泥土里也会长出墨绿色笔迹的信件……这一切都怪那家伙……
我随手翻开手边的帽子形日历，哀叹一声，今天又到了礼拜五！每到礼拜五晚上，现实世界和魔法世界的通道就会打开：一趟从不存在于任何时间表上、编号是63/4的电车就会悄悄从迷雾中现身，捎来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客人。
雾气深处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我麻利地熄灭了落地灯，装出一副家中无人的样子。没多久，帽子店门口的双层电车上就跳下来一个笨重的家伙，在楼下扯着嗓子喊：”玛吉莉丝小姐在家吗？”
见我没有回应，楼底下的声音有些伤心：“我专程带来了你喜欢的黑森林蛋糕和花果茶。既然你不在家，那就算了吧。”
我忙裹着毛毯跳到窗前：“看你这么诚心诚意——”
“那我可以上来啦？”雪地上立着一个胖乎乎的黑影，毛茸茸的额头中央有一弯白白的月牙儿。
我想了想：“别忘了你说的黑森林蛋糕和花果茶。”
整块黑森林蛋糕下肚后，桌对面的月熊爵士看起来顺眼多了。我领教过魔法世界王牌推销商月熊爵士的三寸不烂之舌。顾客至上，毕竟他曾经帮我从巫师和狼人那里拉到那么多客户。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坚决不做这一单？”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给巫师和狼人做帽子，还给小地精和三眼猫做帽子，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可爱的小女巫们的真诚请求呢？”月熊爵士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是一个帽子设计师，对颜色很敏感。我会根据客户的特点设计出独一无二的帽子。星空的深蓝代表神秘，雏菊的浅黄代表快乐，还有热情的红色和懵懂的草绿色，我可以尽情设计。可女巫的帽子呢？黑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什么都感覺不到，怎么能设计出漂亮的帽子呢？”
“别激动……”被我吓着了的月熊爵士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所以……”
“所以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下了逐客令，同时指着高高的、像小山一般的信件，“走之前把这些清理掉，顺便转告那些小女巫，以后不要再给我写信，更不要用一些奇怪的方式寄过来，我不想吓着我的客人！”
“可是，”月熊爵士捏着皱巴巴的手绢望着我，“你自己也曾是一个……”
我在他说出那两个字之前把他推了出去，硬邦邦地扔出一句“再见”，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居住在正常世界里的普通人，虽然偶尔会接受巫师和小妖精的帽子订单，但我是一个平凡的帽子设计师，和女巫那个黑不溜秋的世界没有关系。
我套上睡帽，跌入睡梦中。
然而这一晚，我不仅没有在一个宁静的梦中进行午夜飞行，反而梦到了许多黑帽子从天空的旋涡中密密匝匝地落下来，一会儿变成黑猫，一会儿变成了乌鸦四散的羽毛。
从噩梦中一睁眼，梦里见过的黑帽子居然就在眼前，我慌忙抽出压在枕头下面的魔棒，念出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句咒语：“尤力尤里力——”
魔棒射出的强光击中了黑帽子，戴帽子的小女巫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毯上。紧跟着，她的帽子上冒出了一大簇香气扑鼻的红色郁金香。
“对不起，我本来想跟您道声早安的。我是昨天偷偷跟月熊爵士乘电车来的，在您的帽子店里逛了一圈，结果被那些色彩缤纷的帽子迷住，忘记回去了。真漂亮，这一顶也是。”小女巫盯着梳妆镜中自己头顶上的新帽子。
我没空理会这个小女巫的独自，扔掉魔棒号啕大哭：“我已经坚持了七年七个月零七天不碰魔法，现在好了……”
小女巫凑过来，小脸上满是大写的问号。
我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缩在毯子下面，一边看小女巫指挥着擀面杖和面做面包，一边听她碎碎念——她是黑帽小女巫联盟的会长，因为迟迟没有收到我的回信，所以代表大家来看一看。巧合的是，她有着和我一样的名字——玛吉莉丝。
我吸了吸鼻子：“我想往面包片上抹一点儿甜橙酱。”玻璃酱瓶子和小勺子立即跳起来照办。我接过白瓷盘递过来的面包片，软软地啃了一口。
小玛吉莉丝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我：“果酱们最娇气了，我现在还控制不好她们，您肯定是个很棒的女巫！”
“恰恰相反。”我把反扣在桌上的相框翻过来。
“女巫学院的毕业照？”小玛吉莉丝瞪大了眼睛。
毕业照上的女孩们全都裹在黑沉沉的长袍里，仿佛是来自午夜的幽灵。唯有右上角的一个女孩的长袍有着斑斓的颜色，尽管那是我自己画到照片上去的。我看着很多年前的自己，慢慢地回忆起了那一段黑云笼罩的时光。
女巫学院有一套相当古板的规定：每位女巫要有黑帽子、黑斗篷、黑猫，再配上一把扫帚。看上去像是一只黑茶壶的教务主任，在每个礼拜一的晨会上都会尖声强调，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女巫血统的纯正”。 我在台下听得直犯嘀咕，难道女巫的血统是黑色的？从进入女巫学院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了与教务主任长达六年的拉锯战。战争的导火索是我给我的黑猫套上了一件满是圆点的橄榄绿小外套，结果被教务主任请到办公室喝了一下午的茶。当我给我的黑长袍和黑帽子绣上了美丽的花朵并且被其他小女巫争相模仿后，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就进一步升级，最后以教务主任给我施加黑色禁锢咒语、我不得不穿着黑色长袍毕业而告终。
“当我拖着黑沉沉的行李箱离开女巫学院时，我发誓一定要去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
“原来您就是当年那个特立独行的玛吉莉丝！外婆经常跟我提起您，她说自己从来没遇见过您这样特别的学生，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外婆？”小玛吉莉丝比了个手势停止了我的提问，从她的黑皮包里翻出一摞剪报，从官方的《巫师周报》到民间的《七嘴八舌咕噜报》应有尽有，不过全都是六七年前的旧闻。
“这些都是我外婆从当年的报纸上剪下来的。”小玛吉莉丝一打开剪报本，那些漂亮的花体字全浮到了半空，插图上的人物也动了起来。“玛吉莉丝姐姐，当年您毕业以后，新入学的小女巫们专门成立了一个花帽小女巫联盟，开始从‘头’对抗女巫们传统的黑色，还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于女巫是否应该坚守黑色的大讨论，各种辩论会层出不穷。大家纷纷表态，觉得应该支持女巫的颜色多样化，外婆只好对学院里冒出来的新鲜颜色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没过多久就出问题了。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小女巫们在魔法界的大型比赛中频频出糗，考试中不及格人数也创下了历史新高。外婆没办法，只好请来了女巫界最有权威的三位巫师来调查，结果发现原因出在颜色上。玛吉莉丝姐姐，您还记得我们入学典礼上的那首歌吗？”小玛吉莉丝期待地望向我。
多年前一个九月的夜晚，女巫学院的礼堂里点亮了成千上万个枝形吊灯，那时我因为刚刚拿到自己的女巫帽而激动万分。严肃的教务主任站在讲台上，带领我们唱起了《女巫之歌》：
黑夜孕育璀璨星光
黑夜孕育歌声飘荡
黑色的貓在午夜的街道喵喵轻唱
我是来自黑夜的女巫
同它一起自在徜徉
一滴眼泪滑落下来。是呀，我怎么忘记了呢？黑色里面孕育着不可思议的魔法，那正是女巫的力量所在呀。
“这是外婆带给您的礼物。”小玛吉莉丝掏出一张雪白的卡片，上面画着一顶黑色的可爱贝雷帽，帽檐上绣着一簇金灿灿的雏菊。卡片的背面是一长串细长的花体字：做你想做的事吧，但永远别忘记你是谁。
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浮现在我的眼前。这帽子是我被教务主任没收的第一顶帽子，没想到她还记得。
我冲回卧室取出魔棒，轻轻一挥，针线盒、软尺、剪刀和黑色的布料从篮子里跳出来，爱因斯坦、牛顿、爱迪生和居里夫人从阁楼上探头向下张望，等待我的召唤。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小玛吉莉丝的身上：“还是请你来当我的模特儿吧。”
“真的可以吗？”她兴奋地跳起来，规规矩矩地贴墙站好。软尺温柔地替她测量着尺寸，剪刀裁剪着布料，金色和绿色的针牵动着银线来回穿梭，一顶绝顶漂亮的帽子诞生了，戴在小玛吉莉丝头上再合适不过。
“我其实正准备做一批黑帽子，”我吞吞吐吐地说，“虽然颜色是黑色的，但是造型很特别。下个礼拜五，能请黑帽小女巫联盟的成员来给我当模特儿吗？”
“没问题！”小玛吉莉丝高兴地跳起来，和我击掌，一言为定。
漫长的冬季里，礼拜五夜晚电车的哐当哐当声咸了我最期待的声音。在夜晚静下来的帽子店会突然被小女巫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剪刀挥动的声音，针线在布料上跳舞的声音，都使得雪夜里的帽子店变得热闹起来。这些当然逃不出月熊爵士的眼睛，他在某个礼拜五夜晚截住了正准备出门的我。
“玛吉莉丝小姐，我从没见过谁做的黑帽子比你的更漂亮。我有一个主意，我打算在时尚杂志上推出‘夜之女巫’的黑帽子专题，一定能够热卖！”
“我当然相信你，不过现在——”我戴上一顶垂着黑纱的礼帽，跳上了等在雪地上的夜行电车，和满车的小女巫们一起向他挥手，“我得和大家一起去参加黑帽子舞会喽！”
我一把接住他抛给我的信封，有点儿恼火：“够了爱迪生，别闹了！”
爱迪生先生绅士地鞠了一躬：另外两个木偶帽子模特儿整齐地鼓着掌，穿着一袭长裙的木偶小姐一边跳着探戈舞步，一边把数不清的信封朝我丢来。
“够了，居里夫人、爱因斯坦和牛顿先生，你们该回去休息了。”我打了个响指，他们立刻定在了原地。我瘫坐到小沙发里，旁边的落地灯照亮了一直堆到天花板上的厚厚信封，活像一座雪山。信封上是绿色墨水的签名：黑帽小女巫联盟。
小女巫？我才不想跟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扯上关系，我是一个居住在正常世界里再正常不过的普通人，就连我帽子店里的四个木偶模特儿，我取的名字都是爱因斯坦、爱迪生、牛顿和伟大的居里夫人！可是就连他们都被施了魔法，加入了为小女巫送信的队伍！
最开始，我只会在邮箱里收到小女巫的信件，后来一睁开眼，送信的猫头鹰们就在屋子里乱飞，给小盆栽浇水时，泥土里也会长出墨绿色笔迹的信件……这一切都怪那家伙……
我随手翻开手边的帽子形日历，哀叹一声，今天又到了礼拜五！每到礼拜五晚上，现实世界和魔法世界的通道就会打开：一趟从不存在于任何时间表上、编号是63/4的电车就会悄悄从迷雾中现身，捎来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客人。
雾气深处传来哐当哐当的声音，我麻利地熄灭了落地灯，装出一副家中无人的样子。没多久，帽子店门口的双层电车上就跳下来一个笨重的家伙，在楼下扯着嗓子喊：”玛吉莉丝小姐在家吗？”
见我没有回应，楼底下的声音有些伤心：“我专程带来了你喜欢的黑森林蛋糕和花果茶。既然你不在家，那就算了吧。”
我忙裹着毛毯跳到窗前：“看你这么诚心诚意——”
“那我可以上来啦？”雪地上立着一个胖乎乎的黑影，毛茸茸的额头中央有一弯白白的月牙儿。
我想了想：“别忘了你说的黑森林蛋糕和花果茶。”
整块黑森林蛋糕下肚后，桌对面的月熊爵士看起来顺眼多了。我领教过魔法世界王牌推销商月熊爵士的三寸不烂之舌。顾客至上，毕竟他曾经帮我从巫师和狼人那里拉到那么多客户。
“你真的考虑好了吗？坚决不做这一单？”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给巫师和狼人做帽子，还给小地精和三眼猫做帽子，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可爱的小女巫们的真诚请求呢？”月熊爵士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是一个帽子设计师，对颜色很敏感。我会根据客户的特点设计出独一无二的帽子。星空的深蓝代表神秘，雏菊的浅黄代表快乐，还有热情的红色和懵懂的草绿色，我可以尽情设计。可女巫的帽子呢？黑色，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什么都感覺不到，怎么能设计出漂亮的帽子呢？”
“别激动……”被我吓着了的月熊爵士擦了擦鼻尖上的汗珠，“所以……”
“所以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我下了逐客令，同时指着高高的、像小山一般的信件，“走之前把这些清理掉，顺便转告那些小女巫，以后不要再给我写信，更不要用一些奇怪的方式寄过来，我不想吓着我的客人！”
“可是，”月熊爵士捏着皱巴巴的手绢望着我，“你自己也曾是一个……”
我在他说出那两个字之前把他推了出去，硬邦邦地扔出一句“再见”，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自始至终我都是一个居住在正常世界里的普通人，虽然偶尔会接受巫师和小妖精的帽子订单，但我是一个平凡的帽子设计师，和女巫那个黑不溜秋的世界没有关系。
我套上睡帽，跌入睡梦中。
然而这一晚，我不仅没有在一个宁静的梦中进行午夜飞行，反而梦到了许多黑帽子从天空的旋涡中密密匝匝地落下来，一会儿变成黑猫，一会儿变成了乌鸦四散的羽毛。
从噩梦中一睁眼，梦里见过的黑帽子居然就在眼前，我慌忙抽出压在枕头下面的魔棒，念出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句咒语：“尤力尤里力——”
魔棒射出的强光击中了黑帽子，戴帽子的小女巫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到了地毯上。紧跟着，她的帽子上冒出了一大簇香气扑鼻的红色郁金香。
“对不起，我本来想跟您道声早安的。我是昨天偷偷跟月熊爵士乘电车来的，在您的帽子店里逛了一圈，结果被那些色彩缤纷的帽子迷住，忘记回去了。真漂亮，这一顶也是。”小女巫盯着梳妆镜中自己头顶上的新帽子。
我没空理会这个小女巫的独自，扔掉魔棒号啕大哭：“我已经坚持了七年七个月零七天不碰魔法，现在好了……”
小女巫凑过来，小脸上满是大写的问号。
我坐在沙发上，把自己缩在毯子下面，一边看小女巫指挥着擀面杖和面做面包，一边听她碎碎念——她是黑帽小女巫联盟的会长，因为迟迟没有收到我的回信，所以代表大家来看一看。巧合的是，她有着和我一样的名字——玛吉莉丝。
我吸了吸鼻子：“我想往面包片上抹一点儿甜橙酱。”玻璃酱瓶子和小勺子立即跳起来照办。我接过白瓷盘递过来的面包片，软软地啃了一口。
小玛吉莉丝用崇拜的眼神望着我：“果酱们最娇气了，我现在还控制不好她们，您肯定是个很棒的女巫！”
“恰恰相反。”我把反扣在桌上的相框翻过来。
“女巫学院的毕业照？”小玛吉莉丝瞪大了眼睛。
毕业照上的女孩们全都裹在黑沉沉的长袍里，仿佛是来自午夜的幽灵。唯有右上角的一个女孩的长袍有着斑斓的颜色，尽管那是我自己画到照片上去的。我看着很多年前的自己，慢慢地回忆起了那一段黑云笼罩的时光。
女巫学院有一套相当古板的规定：每位女巫要有黑帽子、黑斗篷、黑猫，再配上一把扫帚。看上去像是一只黑茶壶的教务主任，在每个礼拜一的晨会上都会尖声强调，这么做是为了“保证女巫血统的纯正”。 我在台下听得直犯嘀咕，难道女巫的血统是黑色的？从进入女巫学院的第一天起，我就开始了与教务主任长达六年的拉锯战。战争的导火索是我给我的黑猫套上了一件满是圆点的橄榄绿小外套，结果被教务主任请到办公室喝了一下午的茶。当我给我的黑长袍和黑帽子绣上了美丽的花朵并且被其他小女巫争相模仿后，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就进一步升级，最后以教务主任给我施加黑色禁锢咒语、我不得不穿着黑色长袍毕业而告终。
“当我拖着黑沉沉的行李箱离开女巫学院时，我发誓一定要去一个五颜六色的世界。”
“原来您就是当年那个特立独行的玛吉莉丝！外婆经常跟我提起您，她说自己从来没遇见过您这样特别的学生，所以才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
“外婆？”小玛吉莉丝比了个手势停止了我的提问，从她的黑皮包里翻出一摞剪报，从官方的《巫师周报》到民间的《七嘴八舌咕噜报》应有尽有，不过全都是六七年前的旧闻。
“这些都是我外婆从当年的报纸上剪下来的。”小玛吉莉丝一打开剪报本，那些漂亮的花体字全浮到了半空，插图上的人物也动了起来。“玛吉莉丝姐姐，当年您毕业以后，新入学的小女巫们专门成立了一个花帽小女巫联盟，开始从‘头’对抗女巫们传统的黑色，还引发了社会各界对于女巫是否应该坚守黑色的大讨论，各种辩论会层出不穷。大家纷纷表态，觉得应该支持女巫的颜色多样化，外婆只好对学院里冒出来的新鲜颜色睁只眼闭只眼。”
“可是没过多久就出问题了。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小女巫们在魔法界的大型比赛中频频出糗，考试中不及格人数也创下了历史新高。外婆没办法，只好请来了女巫界最有权威的三位巫师来调查，结果发现原因出在颜色上。玛吉莉丝姐姐，您还记得我们入学典礼上的那首歌吗？”小玛吉莉丝期待地望向我。
多年前一个九月的夜晚，女巫学院的礼堂里点亮了成千上万个枝形吊灯，那时我因为刚刚拿到自己的女巫帽而激动万分。严肃的教务主任站在讲台上，带领我们唱起了《女巫之歌》：
黑夜孕育璀璨星光
黑夜孕育歌声飘荡
黑色的貓在午夜的街道喵喵轻唱
我是来自黑夜的女巫
同它一起自在徜徉
一滴眼泪滑落下来。是呀，我怎么忘记了呢？黑色里面孕育着不可思议的魔法，那正是女巫的力量所在呀。
“这是外婆带给您的礼物。”小玛吉莉丝掏出一张雪白的卡片，上面画着一顶黑色的可爱贝雷帽，帽檐上绣着一簇金灿灿的雏菊。卡片的背面是一长串细长的花体字：做你想做的事吧，但永远别忘记你是谁。
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浮现在我的眼前。这帽子是我被教务主任没收的第一顶帽子，没想到她还记得。
我冲回卧室取出魔棒，轻轻一挥，针线盒、软尺、剪刀和黑色的布料从篮子里跳出来，爱因斯坦、牛顿、爱迪生和居里夫人从阁楼上探头向下张望，等待我的召唤。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小玛吉莉丝的身上：“还是请你来当我的模特儿吧。”
“真的可以吗？”她兴奋地跳起来，规规矩矩地贴墙站好。软尺温柔地替她测量着尺寸，剪刀裁剪着布料，金色和绿色的针牵动着银线来回穿梭，一顶绝顶漂亮的帽子诞生了，戴在小玛吉莉丝头上再合适不过。
“我其实正准备做一批黑帽子，”我吞吞吐吐地说，“虽然颜色是黑色的，但是造型很特别。下个礼拜五，能请黑帽小女巫联盟的成员来给我当模特儿吗？”
“没问题！”小玛吉莉丝高兴地跳起来，和我击掌，一言为定。
漫长的冬季里，礼拜五夜晚电车的哐当哐当声咸了我最期待的声音。在夜晚静下来的帽子店会突然被小女巫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剪刀挥动的声音，针线在布料上跳舞的声音，都使得雪夜里的帽子店变得热闹起来。这些当然逃不出月熊爵士的眼睛，他在某个礼拜五夜晚截住了正准备出门的我。
“玛吉莉丝小姐，我从没见过谁做的黑帽子比你的更漂亮。我有一个主意，我打算在时尚杂志上推出‘夜之女巫’的黑帽子专题，一定能够热卖！”
“我当然相信你，不过现在——”我戴上一顶垂着黑纱的礼帽，跳上了等在雪地上的夜行电车，和满车的小女巫们一起向他挥手，“我得和大家一起去参加黑帽子舞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