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面鼓,月牙白的鼓面上是一只掌翅的蝶,妖艳的紫红色翅膀上盛放黑色的痕,像干枯的血。
　　鼓架隐约而纤细地藏在鼓面里,若隐若现。
　　鼓锤仿佛是用某种动物的骨头制成的,透着惨淡的阴森……
　　这是一面鼓,诡异、阴冷,陈列在博物馆的拐角处。
　　有人说,夜半时分,总能听见鼓的方向传来女人的笑声,有人说,月光下看过一个女人,阴冷阴冷的月光,长发及地,在鼓边舞蹈,宛如一只展翅的蝶。
　　博物馆的馆主却说不过是谣言,真或假又有谁能知道呢。
　　一
　　是夜。
　　月光下,一个女人坐在湖畔,雪白的脚浸泡在湖水里。
　　风拂动她的黑发,露出半边脸颊,妩媚却带冰冷。
　　细瘦的背影,宛若一缕幽魂,在月光迷离的夜里若隐若现。
　　“汝颜,你在这。”苏落晨伸手搂住眼前女子的腰,微喘气,想是寻了很久。
　　“晨。”汝颜转过身来,搂住男人,笑得动人,瞬间带着诱人的情愫,然后伸出手来,描绘着苏落晨的唇,喃喃低语,像说给自己听似的——“我饿了,好饿了……”
　　苏落晨抱起女人,施展轻功飞回。风带动女人的发丝,拂在脸上,怀里的女人不安生地轻抚他的心口,“好饿,好饿……”她一遍一遍地说着,唇隔着衣咬着他的肤,微疼,像个调皮的孩子。
　　苏府。
　　“汝颜……”苏落晨抚摸着眼前女人裸露的背,干净光洁,他忍不住,一遍遍膜拜式的烙下吻痕……
　　“好饿……好饿……”女人不喊他的名字,不喊疼,眼神湿润,让人着迷。
　　汝颜抬头咬着男人的唇,像吞咽食物的姿态。看着血痕,吻痕,唇角的鲜血分外妖娆。
　　落晨忍不住低声呼噜,却不愿让女人疼痛。
　　轻抚她的发,吻她发心的漩涡。
　　夜,疯狂……
　　天亮时,苏落晨却依旧抱着怀里的女人,“汝颜,汝颜,这样可好……”他轻声念着。
　　这女人,只属于他便好,即使万劫不复也不为过,不是么。
　　女人的眼睛陡然睁开,唇微抿,她迷离着眼,又开始撕咬苏落晨的心口。“好饿,好饿……这样难耐的饥饿在身体里叫嚣,我要吃了你,连肉带骨的吞咽下去……”
　　“汝颜,疼么……”苏落晨不顾自己心口小兽啃嗜般的伤,掏出枕下的白玉瓶子,以口喂那女人丹药。
　　“好饿,好饿……”愈加清晰的感觉,让她又忍不住咬了男人一口,嘴里的鲜血却让胃蠕动,饥饿感迅速传遍全身。
　　“来人。”苏落晨唤着。
　　仆人们习惯性地送上几道小菜,然后退下。
　　苏落晨看着眼前的女人狼吞虎咽,眼神茫然,这该是他想要的么?
　　苏府的女仆只知是主子要了美丽娇弱的女子做妾吧。
　　可谁知,这女子已是痴傻之人呢?苏落晨怀抱着汝颜,轻念着:“我要你,这样的你……”
　　一遍一遍,说服自己亦说服别人。
　　二
　　苏落晨不曾想象他自己会是个迷恋女色的人。
　　她是不同的人,他这样告诉自己。
　　王府里,她作为王爷的歌姬舞者,衣袂飘飘,眉眼带冰凉的温,舞却是柔媚的。
　　“喜欢她么?她叫汝颜。这可是王府出名的歌姬。”旁边有个臣子见他望得出神,小声提醒了她。
　　汝颜,为汝之颜。果真配。
　　苏落晨指尖扶触杯沿,眼神却离不开那舞动的女人。
　　隐约的,他似乎看到女人淡而微凉的笑,比梦更幽静的笑。
　　曲毕,汝颜退到边上。“汝颜。”王爷揽过女人的肩,笑容得意张狂。
　　苏落晨心中一阵不快,假使……假使……把这女子搂在自己怀里。那是种想要独占某物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苏落晨,不曾犹豫便跌入了陷阱。
　　“我要杀他。”汝颜的声音很低,却并不柔和,吹散在风里,别有一番滋味。
　　苏落晨的心叫嚣着,帮她帮她……
　　那是嗜血的冲动,那个碰了她的男人,还有拥有这个女人的权力。
　　是夜,王爷被杀,歌姬汝颜失踪。
　　苏落晨带着汝颜回府,谁都不曾怀疑到他身上,可笑。
　　他看着汝颜身上溅上了王爷的血,生生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撕扯她的衣。
　　“汝颜,汝颜,讨厌我么?”他膜拜似的吻着她的身体,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女人沉默着,抬高颈项,唇角溢出一丝笑意,冰冷的。
　　掠夺,掠夺。夜色失去了光。
　　三
　　“你要她?”汝颜称之为主上的男人轻蔑地笑着。
　　“是。”苏落晨眼里决然而坚定。
　　那是他与男子的协议,助他登上帝位,而他,只要一个汝颜。
　　苏落晨不知,汝颜服下了虫蛊,只是遵循与男子的约定,一次次让她服用白玉瓶子里的丹药。
　　苏落晨不知,药皆三分毒?
　　或者,他的心,看不穿亦不愿看穿罢了。
　　留下,只想留下那个女人,即便害她痴傻了去……
　　虫蛊,每次与人交合皆吞噬其心智。
　　药,一点点渗入,吞噬人的感情,本就是绝情之物……
　　不知或不愿知?
　　“汝颜,汝颜……”苏落晨抱着女人,神色黯然。
　　他一直都知道,那个男人的心多狠绝,登上帝位时,他下的第一道旨意:诛灭苏家。
　　汝颜的主上,当朝的帝王。
　　那个男人抱起汝颜,把剑刺穿他的胸膛,他说:“你要不起她……”眼神冷冽,多年前,多年前那一问的答案呵。
　　苏落晨感觉血液染红了衣衫,眼前的景似乎模糊了,他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
　　“早便知晓,咳咳,我不悔,从不悔……”苏落晨用尽力气喊着,直觉眼前渐失了光,冷意袭来。
　　四
　　“汝颜,汝颜……”男人抚摸着眼前女人的脸,小巧细致的额间盖着几缕头发,细细浅浅的眉黛,长卷睫毛下的那双眼,是否如初的冰冷呢?
　　唇色依旧很淡,宛如天青色的云烟,转眼间逝去,冷而遥远。
　　男人吻上她的唇,确认的,这样的温度,冷。
　　他把女人轻轻靠在心口,“汝颜,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呢,那般不受宠,可是你说,你要护我,要帮我夺到想要的一切……你有多傻多傻……”他抚摸着女人的发,喃喃自语。
　　“汝颜,汝颜……为汝之颜,你多美,你多美……”他的唇轻触女人的眼睛。
　　“汝颜呵,我终是嫉妒了,我恨,我不愿,我不愿你爱上他。”他的手抚摸着女人的脸,冰冷失温。“你知晓那是药么?傻啊,你竟不防我……”
　　男人终是伏在女人的颈窝处,呜咽出声。
　　男人的手沾染了红色的血,衣也是染红了一片,女人的身体是冰冷的,想是死去好几个时辰了吧……
　　“汝颜,汝颜……”是夜,皇宫里仿佛回荡着新帝的声音。
　　五
　　柳三是皇城中出了名的刺身师匠,是夜,他被新帝召入寝宫。
　　那是一名死去已久的女子,肤早已是冰冷,他在新帝冷冽的盯视下,为那女子纹身。
　　 一只展翅的蝶,掩盖背后的丑陋的伤口,还有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污,柳三正要跪下向新帝请辞时,那帝挥刀砍来,血,溅落一地。
　　新帝抱着女人,用布巾擦拭她的肤,轻柔怜爱。
　　屋中,有刀有竹,新帝扒下了女人的皮,削去她的肉,留下白森森的带血沫的骨头,制了一面人皮鼓。
　　那夜,新帝烹食了一个女人,世人皆闻是叛贼苏落晨心爱之人。
　　谁也不知晓,新帝抚摸着光洁的鼓面,那里映着一只展翅的蝶。
　　他说:“你的血肉,你的骨,你的一切,我爱,只会属于我。”
　　直到死去,落葬,只留一鼓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