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冯小刚一直是我非常敬重的人,也是我打心眼儿里愿意称之为"老师"的人。原本我是想小试牛刀在冯老师的话里杂糅进自己的只言片语,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我实在不忍心删去任何一个字哪怕是一次停顿。辗转反侧之后,觉得要想展现冯老师的全貌,不能迂回,只能直给,以飨读者。
关于幽默
幽默?也就是一小聪明吧,先天肯定不是这样,是后天。影响最大的可能就是王朔。受了很大启发,看了他的小说,顿开茅塞。
刘震云也是通过王朔认识的。跟刘震云在一起特别大的体会在于透过现象看本质。
我基本是不是还是一个王朔的风格(冯老师停顿了一会儿)。其实我是被动的,这幽默,迫不得已。从生存的角度,为了排戏能通过。你能还有一些尖锐的看法,但一定要通过一个方式来表达,直给还不行,是这样逼到这个路上。当然用幽默的方式表达你的一个看法比直给更有意思,一方面它规避了风险,它也给你很大的乐趣。在你去寻找的过程中可以锻炼你的智慧。
(是冯氏幽默造就了葛氏幽默,还是葛氏幽默成就了冯氏幽默?)
与葛优的合作,我觉得是一个相得益彰的关系,互相补充和交映生辉。
关于本性
(刘震云说冯老师是一个"善于化崇高为平庸的人"。)
这个"平庸"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个"平庸"(哈哈,冯老师又自嘲地笑了),只不过他的话的重点是"化崇高"。
用简单的几个词概括自己……当然这是很难的一件事。我希望,活了四十五年,能清醒地、准确地认识自己,模模糊糊我认识到这只是一个善良的愿望。
我觉得我内心实际上是很不安分的,可我又是一个怯懦的人,这就是我。
(冯老师是一个敢于自嘲并且非常善于自嘲的人,但也会有人觉得他狂妄。)
这样可以对自己有一种保护。第一我是一个情绪化的人,非常感性,对事物的认识也是非常情绪化的,可能就会有一些激烈的言辞。就说你敢于自嘲的目的实际上也是为了能够说别人,告诉你确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我说你的时候你也别在意。要说以退为进,我其实也没那么阴险,就是一个本能,都是凭着本能在说。
(在乎荣誉吗?)
说不在乎荣誉,那鬼才相信呢!但荣誉其实也不是一个具象的东西,在市场上确立了一种信誉也是荣誉。
我是一个善于幻想,敢说敢做,善于行动的人。(所以成功了)
(觉得冯老师是这样的一个人:外层是无畏,中间是平实的幽默,最里面是悲天悯人和使命感。)
(脱口而出)我就算是一个打着红旗反红旗吧!
使命感倒也没那么大。忽大忽小,要朝着一个远大的未知的世界奔过去,有时又能产生一种……觉着这样也行。这个时期这个想法占了上风,那个时期又是那个想法占了上风。
对电影的态度,就是六个字:拿得起,放不下。还是说我是一个有欲望的人。
(什么时候不再拍电影呢?)
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了。
拍电视剧可能我体力跟不上。我的激情就是两个月,两个月一过,我的激情就消失了。
关于电影
有过犹豫。也许有些东西拍完了之后不能通过,怀疑倒不怀疑,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错,觉得是不是必须得一意孤行?是不是可以走曲线救国的路子。一开始是想迂回一下,站在这个路上来之后才发现好像这么干也行。
商业电影·票房·艺术
这个问题我觉得是这么看,商业电影客观存在着这样的情况。作为我来说要的还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成功的电影能把观众催眠,相信你进入你这扇门,相信在这个门里发生的事儿,沿着你的线路图在往下走,好的电影就是这样的。
一上来之后都是关着的,我帮观众把门打开。一直试图在这么做,应该说已经见到成效了。观众走进了我的门被我催眠了,今后不管要拍什么风格的电影,这个路子是没错的。其实观众都渴望被催眠。
观众没有什么问题,问题还是在导演身上。或者是他没有能力,或者他刚刚把观众带进去,中间观众就醒了。像凯歌的《荆轲刺秦王》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门,前半部分观众被催眠了,电影的后半部分我们又醒了。有些电影呢,门打开了一条缝儿,但观众看了一眼,没走进去。完了之后就把这样的电影戴上了一个"艺术"的帽子,这是一个很大的误会。
可能要是人的不同阶段,不同的地区和国情,对我本人,我觉得现在来说市场更重要。
我没得过什么奖,但现在投资一部电影,起码在一个屡次获奖的导演和票房很高的导演两者中,他可能会偏重于选择我。在中国有一个好的票房不亚于在国外拿一个大奖。
在好的电影的评判标准上,评委喜欢的和大众是不一样的。(冯老师的表情是很严肃的)
我的电影不能说是代表人民的利益。代表人民的利益就是代表什么都不是的利益。人民包括的太多了,这里头人的利益不一样,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只能说代表大多数。
说这饭馆是冯小刚的,你感觉是有主儿的,说这饭馆是人民的,一定就是散的。
艺术电影
不能拿"艺术"这两个字来吓唬人,这是最不可取的。你可以比较技术地去拍,只要你有非常好的想象力;你也可以老老实实地拍,进入人的内心世界。这两者是可取的,就是说你不能吓唬人,你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好的电影是要让人感到亲切,任何一个好的东西最终落实到电影里都要深入浅出,是举重若轻不是举重若重。
那你要这么说艺术那就没法衡量。你在家里栽盆花你说我这是艺术,这沙发我摆在这个角儿就说这是艺术,那谁都可以说是艺术了。还是要专业,要面众要让人接受,就不是指黑的说黑的,指白的说黑的就行的。
贺岁片
电影不能是这样一个先行的态度,见到一个剧本,就在这条路上。你一开始想,往往就要事与愿违。我们和葛优等人在讨论电影时,不是说我们是一喜剧。因为就演员来说他不知道,你像葛优他说我不知道喜剧是怎么演法。只是演这个人物的语言、动作、情节你可能觉得有意思,有点喜剧效果。要说以喜剧的方式,只有《没完没了》。
倒也没有悲剧因素,简单的,就是有点心酸吧,心酸和失落吧。(比如《一生叹息》)
真正的悲剧就是刘震云的《温故一九四二》,看到这个故事一开始不敢相信,很悲凉。感到绝望的时候,确实这就是一悲剧。
成也贺岁,败也贺岁。
当时大家不知道什么是贺岁片,现在无数个专家不断地在总结"贺岁",甚至企图用这个来束缚我。
后记:请原谅我不断地用括弧加注必要的说明以保持冯老师话语的连贯性。冯老师其实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样一副侃侃而谈的样子,但你会觉得他字字珠玑且耐人寻味。看来,他真的已经把"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领运用得收放自如了。我想,在这样的"代表大多数人利益"的催眠者(比如冯老师)的带领下,中国电影终会迎来阳光灿烂的日子,前进前进前进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