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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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条深深埋进土里的条石,支着石磨。圆圆的磨盘边上是磨槽,伸出来一个口子,积攒粮食和流淌浆水,磨盘中间凸起,上边支着一扇磨。磨上有磨眼,用来倒进粮食,有榫眼,用来安装推磨的手柄和磨架。也在影视里见过大大的磨盘上直接安装碾子来磨的。咕咚咕咚,嘎吱嘎吱,滋滋滋,大石磨响手推磨也响,还有那好听的木勺子刮在磨眼上磨槽里的声音。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凡是与吃有关的声音都如天籁般动听。我见过的最大石磨是我们村庄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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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条深深埋进土里的条石,支着石磨。圆圆的磨盘边上是磨槽,伸出来一个口子,积攒粮食和流淌浆水,磨盘中间凸起,上边支着一扇磨。磨上有磨眼,用来倒进粮食,有榫眼,用来安装推磨的手柄和磨架。也在影视里见过大大的磨盘上直接安装碾子来磨的。
咕咚咕咚,嘎吱嘎吱,滋滋滋,大石磨响手推磨也响,还有那好听的木勺子刮在磨眼上磨槽里的声音。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凡是与吃有关的声音都如天籁般动听。
我见过的最大石磨是我们村庄里的,似是全村共用。村子中间一个敞着的门洞进去,就可以看见悬在房梁上的磨棒索和推架杆,如果有咕咚咕咚的声音,还可以看见往磨眼里倒糧食的婶子和俯仰身板推磨的大叔。磨的一侧,还有一眼四块石头围出来的简易水洼,咕嘟咕嘟冒着一股小小的清泉。我们在附近玩,口渴的时候跑进去喝水,也不时围着石磨叽叽喳喳。几个孩子推动石磨,只能折腾出一两声嘎吱。咕咚声不停响彻,也有让我们欢喜的时候,跑进去看,正在磨蚕豆,涎着嘴腆着脸,也可以得到两三粒解馋。也就有了这样的情景:一个说,走,进去望望!一个吐槽说,哦哟,你以为人家会磨花生吗?
那个时候,最让我们这群馋学生高兴的是在手推磨里磨炒面。麦收季节,麦粒晒干炒熟,磨成面背到学校用开水冲泡就可以果腹,如果加上一勺白糖,那简直能算得上美食。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繁花似锦,五花八门都在电力面前一败枯落。海簸、掼槽被打谷机打败,卷槽、水车败给抽水机,石磨在磨面机前败北。像我,尽管见过推磨,也摸过磨盘,但没有一次正儿八经地磨过一种粮食。
第一条输电线路何年何月架设,购买第一台拖拉机、第一台磨面机,这些资料有据可查,只是社会的发展变革是在不觉中实现的。乡村里,走进田野里突突突的拖拉机被称作蚂蚱头,走进磨坊的第一台磨面机被称作310(三幺动)。就像今天,如果突然停电,我们的生活会遭遇不适和手忙脚乱,没有电筒,也找不到照明的蜡烛,甚至于门外的小商店也是没有的。那么,煤油灯、蜡烛何时消失,还有多少人能够清晰记忆。
最初的人类用石头撞击石头,制造出第一件粗糙石器,把石器进行打磨,从旧石器到新石器,这个过程漫长到200多万年。乡村里的石磨,我经历的大概就是七十年代的时光,十年时间匆忙而过,何况那时还小,石磨嘎吱声什么时间戛然而止也是不曾留意过的;现在寻找石磨踪迹,就夹杂了一丝淡淡的忧伤,是怀旧,也勉强能够算得上乡愁。
有一年,在一家腐乳企业,老板指着绿化区里一盘桌子大的石磨说,我重金收购,却找不到比它大的。我一直记在心里,大约三四年后,我在一个叫夏家山的小山村里发现路边斜靠着一扇磨盘和磨石,我跑去和老板下围棋,说起磨盘的事,他竟然没有了一丝兴趣。随后我发现绿化带里那盘磨也不见了踪影。返回的路上,我莫名其妙想念读过的一段文字,说睡懒觉的人,有人叫的时候,要装熟睡。刚好前两天,我又再次抵达夏家山,经过路边我留意曾经搁置石磨的地方,也不见了踪影。
找人问,人说砸掉了,现在铺在旁边的井台。果然,一株高大的黄连木下,有一眼老井,走过去几步,却也能见到几块貌似磨盘砸出的石块。正月里,我也曾见过在一个村子的山道旁铺在水沟上做桥的一盘石磨。
我访问过几位老石匠。他们讲述怎样地在山峡的河道里寻找一块石头,又怎样地搬运,如果采红砂岩,打制好石磨要经风沐雨才能质地坚硬,成为一盘好磨。讲到打制过的石器,从大的桥梁、石柱子、石碾子、石栏杆、石桌子、石缸、狮子老虎大象讲到小的杯盘碗盏香炉,语气里夹杂骄傲,也夹杂落寞,因为,他们的手艺已经在时代岁月里终结。当然,对于这样的终结模式,他们表情淡然,语气平静,社会发展进步,生产效率提高,吃穿不愁肯定是前所未有的好事。
被时代衍生出来的现代科技,一路狂奔,干掉若干古老的东西。石磨算老几?我在文化馆里见到过馆藏的一副石榨子:四块厚而结实的石板、榫子、楔子,我难于想象它能够产生出的巨大挤压力量。榨菜籽算什么,榨甘蔗算什么,如果压榨骨头,也一定榨得出油来。
选自“牟定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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