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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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床前遭遇亲情寒流
  
  现年58岁的陆可盛原来是河南一家国营企业的厂长,因为感情泛滥,最后身败名裂。不仅4个儿女对他恨之入骨,而且他也尝到了20年的铁窗之苦。
  2005年大年二十九。已出狱的陆可盛突患脑溢血,被哥哥陆文盛送进医院急救室。陆文盛给弟弟的孩子们打电话,没想到却等来了侄儿侄女愤怒的咆哮。
  “建国,医院给你爸下第3张病危通知单了,这次他恐怕挺不过去了。你能来一趟吗?哪怕只瞧他一眼……”
  “范华,你爸爸这次快不行了,在市二院重症科,你和二妹、三妹赶紧来吧。”
  “我没空!也不想去。妹妹更没空,别再给我们打电话了!”
  “他不是我爸爸。这样的人死了我都没眼泪……”
  陆文盛听到自己弟弟的4个孩子如此绝情的回答后,禁不住老泪纵横。他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里,心里不停地翻腾着,情不自禁地埋怨起病床上的弟弟:“作孽啊!可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1980年,33岁的陆可盛身为一家大型机械厂的总厂长,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时陆可盛已有家室。妻子徐淑萍为同厂职工,两人育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但是私欲膨胀后的陆可盛很快便有了一个漂亮的情人范旭佳。该女子未婚且风姿绰约,是市供电局领导人的千金。帅气挺拔的陆可盛和楚楚动人的范旭佳很快便如胶似漆,徐淑萍收到了负心丈夫的离婚通牒。在艰难的挽留和苦口婆心的哀求后。无情的陆可盛还是把儿子及大部分财产带走了,徐淑萍绝望地要自杀。最后经法官深入做工作,儿子的抚养权最终归徐淑萍。陆可盛只给了前妻很少一部分赔偿费。
  离婚后的陆可盛迅速再婚,他和范旭佳的豪华婚礼曾让全厂职工瞠目结舌。用于宴请的海鲜莱品均从广州空运过来,奢华程度不亚于大款娶亲。婚后,陆可盛在丈人的提携下。事业再攀高峰,手中实权大到每天过手的流动资金高达1个亿,奢糜的生活让他迅速蜕变成一个贪欲极强、朝三暮四的风流男人。两年后,陆可盛的感情生活再起波澜,35岁的他再次拥有了一个26岁的小情人。当他的风流韵事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范旭佳也气愤难当,但此时她的父亲已退出领导岗位。陆可盛更显得张扬跋扈,根本不把妻子放在眼里。“可盛,我求求你别再折腾了,看在3个女儿的情份,收心好好过日子吧。”失宠又没有势力的范旭佳只得低声哀求丈夫。此时范旭佳已为陆可盛生了三胞胎女儿。个个长得像花骨朵似的,一度让陆可盛很开心。可儿女双全的日子没过上几天,陆可盛就又变心了。任凭妻子苦口婆心地劝,陆可盛照例我行我素,后来干脆不回家了,索性在外面买了套房子公然养起了金丝鸟。
  半年后矛盾终于激化,有着暴烈小姐脾气的范旭佳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带人把陆可盛及其小情人结结实实打了一顿。这次殴打结下了血腥的仇恨,在后来对陆可盛的报复中,范旭佳又去单位检举丈夫贪污,种种愈演愈烈的行为最终激怒了陆可盛。在一个月高风清的晚上,丧失理智的陆可盛竟然残忍地将妻子杀害了。案件发生后。整个工厂都被震惊了,人们无法相信这对曾让人们羡慕的俊男靓女顷刻间便灰飞烟灭。很快。陆可盛以故意杀人罪和贪污罪被判处死刑,因具有检举立功表现。后被改判为死缓。没收全部财产。可怜的3个幼女(皆随母姓)被伤心欲绝的外婆外公抚养。至此。风光一时、年仅36岁的陆可盛已经成了人人唾弃的臭狗屎。
  
  法庭上控告儿女不赡养
  
  2003年,坐牢届满20年的陆可盛刑满出狱,但是出狱后的尴尬境界让老态龙钟的他始料不及——4个儿女均不认他这个爸爸,更别说接父亲回家。无奈,陆可盛的哥哥只得收留了他。随着岁月沧桑更迭,陆可盛的身体丧失了劳动能力,疾病缠身的他出狱后两年中陆续住了3次医院,被医院确诊为脑血栓。左边半身落下了半身不遂的后遗症。哥哥陆文盛为了给弟弟看病花光了不多的积蓄,儿女和老伴对此意见很大。
  无奈之下。陆文盛陆续找到了弟弟的四个孩子。“我妈妈被他害得够惨了,他从小就没养过我,凭什么让我抚养他!”侄儿建国怒气冲冲。“他把我妈妈杀死了。还要我们抚养他,天底下谁听过这样的笑话!”3个侄女激动得更是无法沟通。2005年春节前,陆可盛因脑溢血再次入院,情况非常危急,医院连续下了3张病危通知单,但是陆可盛的4个儿女任凭陆文盛磨破嘴皮也不愿露面。
  在大年初一的早上,陆可盛闯过了鬼门关。2006年11月,陆可盛把4个儿女告上了法庭,要求他们每月支付自己的养老费500元。
  接到传票的四个孩子全都震惊了。这种没良心的老爸居然还敢打官司讨要生活费。法庭上。5个人吵成一团。以前的一笔笔旧账均成了控诉失德父亲的有力证据。惭愧又无奈的陆可盛流着眼泪对法官说,“我知道自己以前对不起他们,可我现在确实没有生存能力。哥哥家已经不能去了,我是没有办法才向他们讨要生活费的啊……”陆可盛的律师也向法官阐述,我国法律规定子女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况且4个子女中有两人是公务员,另两人均在事业单位工作,皆具有赡养能力,目前4人均未和陆可盛断绝父子(女)关系,故应有履行义务的责任。
  由于案情复杂。法官宣布休庭再审。闭庭后,陆可盛再次找到了法官诉说苦衷。当他把自己如何抛弃前妻。如何杀掉后妻及对4个儿女均没有尽到抚养义务的事实向其讲述了后。法官也明白了4位被告强烈排斥的态度。“孩子们都是跟着外婆外公长大的,我这个父亲确实没尽到义务。我愿意为他们做点什么,以求能赎罪,其实把他们告上法庭也不是我真正的初衷……”
  虽然法官一再做工作。但是4个子女仍是强烈拒绝付给父亲抚养费。接下来,2007年元月3日开庭这一天,4位被告全部缺席,这让法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是对我恨透了,坚决不认我这个爸爸啊……”伤心的陆可盛在法庭上大哭起来。
  随后,法官得到了这样一条消息:陆可盛的前妻徐淑萍因尿毒症住院急救。她的儿子建国及范旭佳的3个女儿皆在医院照顾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前妻对后妻本是水火不容啊!原来,徐淑萍是位典型的善良妇女。当她得知陆可盛把第二任妻子杀害并留下3个孤苦伶仃的女儿时。动了恻隐之心的她经常去探望范华、范萍和范楠。有时给她们带礼物,有时则带她们到公园里去玩。力所能及地给三人母爱。她的无私行为让范华的外婆很是惭愧,“我们家小佳抢了你的幸福,你却不计前仇反过来照顾孩子们,这让我们作父母的哪有脸见你啊!”“大妈,事情都是陆可盛惹出来的,要怪就怪他,孩子们没罪啊。这么小的孩子没了妈妈。多可怜啊!”
  出于母性的同情和慈爱,一直未再婚的徐淑萍与孩子们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儿子建国也和3个妹妹相处融洽。岁月一年年更迭,4个孩子陆续成了家。徐淑萍也变成了老太婆,她内心对陆可盛的恨也渐渐趋于平淡。如今听说陆可盛境况凄惨。还把孩子们告上法庭讨要生活费,她内心也很不是滋味。多年的忧郁伤 心积劳成疾,使徐淑萍落下了严重的肾病。如今恶化为尿毒症。
  陆可盛得知消息后很震惊,执意要前往探望。在医院的病房里,离婚30多年的这对夫妻再次见面了。“我是罪人啊,我对不起你们啊!”陆可盛悔泪长流。跪地不起。徐淑萍似乎早已忘记了以前的仇恨,同是患病的她尤为体谅陆可盛的痛苦。“你病成这样。干嘛还来……”“我有罪啊,不来看看你,死了都会不安心的。”病房里的子女看到陆可盛真诚忏悔的样子谁也没有再给他脸色看,一家人围着医生焦灼地询问徐淑萍的病情。
  尿毒症最根本的治疗方法就是换肾。可是昂贵的医疗费用和。肾源都是大难题。在听到徐淑萍坚决拒绝子女为她捐肾时,陆可盛突然开口了:“医生,你看看我的肾符合条件吗?”这句话把在座的子女吓了一大跳,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遭人痛恨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已经活够了,我作的孽害了你们多少人,就让我为你们做点什么吧……”此时的陆可盛似乎已忘记了对儿女的不养之怒,换了一副真心悔过的面容。徐淑萍很震惊,清醒过来后她坚决反对。“你怎么能为我捐肾呢,太离谱了!”陆可盛索性抛开了徐淑萍。径直走进了医生办公室……
  
  54封悔过书换来亲情回归
  
  此后的一个月陆可盛再没来过医院。徐淑萍以为他是一时冲动说的话就没在意。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孩子们都很焦急,得知消息的法官也显出了同情心,耐心地做双方的工作,并没有急于判决。2007年3月,医生通知徐淑萍肾源找到了,马上就可以手术。孩子们欣喜若狂。3月24日,手术很成功,徐淑萍被推进重症监护病房。直到20天后,儿子建国才得知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肾源是陆可盛捐的。在隔离病房外,建国看到了自己的爸爸陆可盛。他正艰难地拿笔写着什么。护士告诉他,老人说自己以前做了很多错事,如今想请儿女们原谅。床头柜上放着的一摞摞纸都是他给孩子们写的忏悔信。建国听到这些内心产生了极大的触动。很快,范华、范萍和范楠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第二天,护士按陆可盛的吩咐给兄妹四人送来了一摞信笺,怀着复杂心情的四人慢慢地细读起来。“建国儿,你妈妈是天底下最善良最贤惠的女人。那时她给了我温暖的家庭和可爱的儿子,可我一点也不珍惜。甚至还屡屡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你长这么大。我从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看你这么孝顺妈妈我很欣慰。现在你妈妈病了,我当然应该做些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人生风雨,我已经对生活产生了厌倦。就让我用我的身体赎罪吧。如果这样做能换回你的原谅,我在所不惜……”
  “范华、范萍、范楠:爸爸实在欠你们太多。在你们面前爸爸是一个十足的坏蛋。不仅夺去了你们妈妈的性命,还让你们饱受流言的摧残。我实在是没脸见你们,更没有脸向你们讨要生活费。我想好了。出院后我准备撤诉。看到你们两家如今相处的这么和睦,我不仅放心,而且很羡慕,可以说我现在已没有了后顾之忧,就让我这个罪人在你们的生活中消失吧。爸爸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有享受天伦之乐的资格,因为我游戏了生活,必将遭到上天的惩罚。爸爸(如果你们允许我这么称呼的话)希望你们一定珍惜现在的快乐生活,千万不要被欲望蒙蔽眼睛。珍重!自爱!孝顺妈妈和姥姥!”
  看得出,陆可盛用真心写的这54封忏悔书深深感动了4个孩子。这是他们爸爸在一个多月里的全部悔过心声。护士告诉他们。陆可盛手术完的第二天就向医护人员要来了笔,艰难地写着。病房里的兄妹4人良久都没说话,纵然生父有一万个不对,但现今他已有了悔改行为,念在白发老人的面上也应该原谅了他。“现在爸爸刚动完大手术,尚在恢复期。肯定很需要钱补养身体,我明天去找法官协调。我愿意为爸爸每月拿125元生活费。”连日来徐淑萍的身体一天天好转,爸爸的付出有目共睹,姐姐范华首先开口了。随后建国也表示同意。妹妹范萍和范楠最后在大姐的开导下也同意了。
  第二天,4人一同找到法官阐述了上述意见,随后等待法院判决。当他们回到医院后,竟然听说妈妈徐淑萍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尚在康复期的陆可盛因心疼住院费,执意要出院。他在走之前来到徐淑萍的病房看她最后一眼。谁料被徐淑萍一眼瞧见了陆可盛身上的尚未拆掉的纱布。于是流着泪的她明白了一切。
  “你们的爸爸已经强行出院了。医生怎么也劝不住,你们快去找啊!他身体还没有恢复呢,这样出院会有生命危险的。”徐淑萍躺在床上大声啼哭着。子女们从她的恸哭声中感到从前的一切恩怨都在陆可盛的真心忏悔中勾销了……
  4月30日晚。4人终于在陆可盛的一个好友家找到了他。眼前的爸爸脸色蜡黄,背佝偻着。眼睛空洞而无神。“爸爸。回家吧,我们来接你啦!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善解人意的范华上前搀扶起了爸爸。“爸。有什么话回家说吧,我妈还担心你呢。”建国哽咽着也来扶陆可盛。“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陆可盛惊讶地看着身边的孩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待他确信后,眼中淌下了两行浑浊的老泪。
  5月1日那天。4个孩子把再次入住医院的陆可盛接到了妈妈徐淑萍的病房,几个人还特意定购了鲜花、蛋糕。医生说。徐淑萍目前的情况很稳定,已恢复了排尿功能,但病人年迈体质差,还需要密切观察。
  当范楠把蛋糕上的蜡烛点燃后,兄妹四人一起唱起了歌。祝爸爸妈妈身体尽快康复。20多年没品尝过亲情滋味的陆可盛像孩子一样地哭了,他不停地抹眼泪。整个人贪婪地享受着眼前温馨的一切。“人啊。一定要珍惜现有的生活,千万不要被贪欲套牢自己!”
  6月底。陆可盛和徐淑萍先后出院。已成家的建国把爸爸接到了自己家。“爸,妹妹们上班比较忙,我做生意,时间相对自由些,再说这儿离我妈住的房子很近,你没事也可以和我妈聊聊天。”其实建国早已看出来,母亲徐淑萍对爸爸仍有深深的牵挂。
  7月初,陆可盛的官司法院经调解裁决如下:4个子女每人每月负担其父生活费125元,每人每年要轮换抚养父亲。这个裁决让徐淑萍很欣慰,目前子女们正在催促她和陆可盛办理复婚手续。陆可盛在接受采访时透露。当初决定捐肾时,并不是指望以此取得儿女与前妻的原谅。后来医生告诉他肾源匹配时。他已做好了死的打算,谁料命运并没有让他命归黄泉,相反还得到了儿女们的谅解,那些亲手写出的、回忆以前温馨生活点滴的悔过书真诚地感动了4个孩子,他们以宽广的胸怀原谅了这个曾带给他们无数伤害的父亲。
  如今,这个身体还未康复的老人很珍惜现在的生活。由于患有脑血栓,陆可盛的康复过程非常漫长,但他仍表示在自己的后半辈子中一定要为儿女多做些事情。“像我这种罪人,能得到他们的原谅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幸福平静的生活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一定倍加珍惜。”
  
  (责编:弘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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