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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15日,刚过了嘎隆拉雪山的封山季,我和格瓦拉分别驾驶着两辆越野车从波密扎木镇南行,沿嘎隆拉北曲直上前往141公里外的墨脱县城。
波密海拔两千八百多米,我们驾车沿着曲折但却是平整的柏油路一路攀升,当24K养护工区的指示牌出现在车前时,平整的油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泥泞的土路,而正前方那座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高耸山体就是进入墨脱的第一个难关—嘎隆拉雪山。
远处的山脚下,公路的尽头,隐约可以望见一个隧道口,那就是长达3310米的嘎隆拉隧道,正是得益于它的贯通,我们才得以在这个季节前往墨脱,因为在它开通之前,每年从10月下旬到4月中旬,嘎隆拉山大雪封山,路便断了,人们只能徒步翻越海拔4100米的嘎隆拉山口进入墨脱,每一年都会有人在翻越时出事……
嘎隆拉隧道北口的海拔是三千七百多米,就在我们停车在墨脱公路通车纪念碑处拍照留念时,山上忽然又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之间,瞬时陷入一片苍茫。
驾车穿过嘎隆拉隧道,一出隧道口,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一辆大货车正从一条冰雪巷道中穿过,两侧那高大的雪墙甚至比货车的车顶还高,并且好像随时都会向我们的车倒压过来一样。
这一段路面虽然是水泥路面,但其所处的地势正在嘎隆拉雪山南面那陡峭的坡面上,路面垂直高度与落差都非常大,因此路形非常诡异。正走得好好的,前面就突然出现一个掉头弯,再加上山势高雾气大,地面积雪湿滑,行驶在这样的山路上,我的精神高度紧张,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手心里全是汗。
当我们驱车下到嘎隆拉山南侧的山脚下,这里有一个52K边防检查站,这是进入墨脱的首个检查点。
趁着同伴们登记的功夫,我下车回望方才的来路,铅灰色的裸露山体上,之字形的公路水泥护坡如同一道道在山体上绽开的巨大伤口,从山下一直延伸到云端……
山上瀑布的水有的直泻在公路上,形成一个个涉水路段,这些积水潭部分水深可淹没小车的轮胎。
每次经过这样的涉水路面,对于我的“陆风”和格瓦拉的“牧马人”来说就如同它们的节日。在谨慎观察过水下的情况后,我们两部车便相互较着劲来上一场涉水越野秀,谁溅起的水花大、水花漂亮,谁就是胜者,输的就去墨脱请客,结果三四个水坑下来,我就悲催了:喇叭进水不响了。于是后面的旅程只能乖乖跟在牧马人的车后,以求安全。
雅鲁藏布的花园
雅鲁藏布江流域的大自然就如同一个神奇的魔法师,从52K向80K进发的路上,路边的景象已经像变魔术一样由山顶处的冰天雪地呈现出原始森林的风景,只见道路两边的山坡上长满了高山冷杉类树种,一株株都身形笔直挺立,高达数十米,形成了随山形走势绵延云际的原始森林,蔚为壮观,透过树梢和树木之间的间隙,可见峡谷中皑皑雪峰,而在绿荫幽幽的林间空地上,随处可见巨大的倒地腐烂的树身躯干,上面青苔覆盖,下面则是一层厚厚的已成沃土的腐殖层。
峡谷间漫山遍野都是开满五颜六色鲜花的杜鹃树。注意,墨脱的杜鹃花是长在树上的,不是我们在内地山野中常见的那种灌木状的映山红。这种峡谷中最为浓密和常见的巨大植株,树高可达12~15米。每年从4月中旬开始,这些墨脱杜鹃便用满树的繁花似锦,铺满峡谷中的山坡谷地,开遍由云杉、冷杉、铁杉组成的原始森林。
过80K的第二个检查站,路边的植被又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巨大高耸的冷杉类树种悄然消失,迎面扑来的是满眼的绿色,那层层叠叠茂密的阔叶林,还有那如张开的巨手的芭蕉叶,这里已经完全是亚热带原始森林的景象了,从这里回首来路,不同的植被层级分明直至雪山之巅,难怪有人说观察墨脱峡谷的植被情况就如同是在阅览一本立体的植物和气候教科书。
走过113K处的林多,在这里,我们正式告别了在山间陪伴了我们一路的嘎隆藏布江,迎接来另一条伟大的河流—雅鲁藏布江。雅鲁藏布江在这里与直冲而下的嘎隆藏布江交汇,沿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U形大拐弯。在大拐弯的转弯处,江水的撞击犹如万马奔腾,激荡着滚滚白色的浪花,沿山谷向南奔流,而在大拐弯的北边,水势却轻舒平缓,江水像温顺的羊群,悠然从远方飘来。
随着行驶的海拔渐渐降低,空气也越发的湿热,公路一直沿着雅鲁藏布江边前行,从林多开始,我们才算是真正进入雅鲁藏布江峡谷。
过门巴族聚居的米日村后不久,在雅鲁藏布江对岸半山腰的一片坡地上可以望见一座座小屋环绕而建于山腰之上,如同给绿色的大山围上了一条红腰带,那应该是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中原住民的村落,虽然就在江的对面几近一步之遥,但若真想到达那里,却不知道要走上几天。
墨脱失联
经过西莫河大桥,我们终于见到了位于一座山丘之巅的墨脱县城,隐藏于峡谷深处的圣地莲花就这样在我们面前悄然盛开。
第二天,伙伴们继续沿着雅鲁藏布江向南前往距县城30公里的背崩乡,那里已经地处中印边防前沿的西南实控线(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了,不过,据说风景秀丽,旅游景点众多,有跨雅鲁藏布江解放大桥、汗密叠层瀑布、汗密高山草甸、老虎嘴瀑布、地东天然水窖洞、千年云冷杉原始森林、布裙湖风景区等,也是徒步从墨脱前往派镇的线路起点。
我们早早地便驶出县城,从公路上可以清晰地眺望见雅鲁藏布江从北而来的高山深谷的壮美地貌,再加上山间云雾缭绕,风光也格外秀美,我情不自禁又驻车路边,下车拍照。可谁曾想,就是我这几分钟的耽搁,竟然让我们前往背崩的计划泡了汤,而我更是与著名的雅鲁藏布江果果塘蛇形大拐弯美景失之交臂。 就在我停车拍照之时,前面路边的山体突然出现了滑坡,塌方体不多不少正好把公路彻底堵住了,而塌方前,格瓦拉他们已经顺利通过,没办法,我们只能在车中坐等抢通。
一个小时之后,公路抢通,格瓦拉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电台呼叫不到,手机也无信号,我们失联了,再加上江边狭窄泥泞的简易土路仅容得一车通过,路的一边是峭壁另一边则是深深的雅鲁藏布江峡谷,我的车没有喇叭,所以也不敢继续冒然前行,只得在德兴乡的路口等待格瓦拉他们返回。
路口边的雅鲁藏布江上,有一座飘扬着五彩经幡的钢制悬索桥,就在它的身边,我们在江面上同时发现了另外两座桥,其中一座是简易铁索吊桥,而另外一座却格外特别,竟然是一座藤编桥。
墨脱境内的村落大部分零星分布于雅鲁藏布江两岸,中间隔着水流湍急的雅鲁藏布江,过去当地人要过江,很多时候要依靠藤索桥或藤溜索,这也让藤桥和溜索成为墨脱的主要交通设施,我们眼前的这座藤桥,恰是在墨脱比较出名的德兴藤网桥。
德兴藤网桥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桥,形状很像我们江南水乡用于捕鱼虾的滚地笼,它没有桥墩,也不用木板,甚至不用一颗铁钉,只是用长长的白藤建造,架向两岸之间。据说当地人用白藤修建索桥是十分困难的,要修200米长的藤桥,需要找3600公斤白藤,建造时要将藤劈成两半,将藤条拉到对岸,再利用硬藤制作成藤圈固定,桥身之中有十几个粗藤圈均匀分布,用以支撑桥身,避免两侧靠拢;桥面的竹片每块约有三厘米宽,呈井字形编织而成。整座藤桥全长约有240米,两岸高,中间低,近看桥身的形状呈U字形,远观桥身则呈下抛物线状。整个藤桥就好像是横跨在雅鲁藏布江江面上的一条隧道。
当人过江时,要钻入藤圈内,踩着窄小的桥面,扶着两边的藤网前行,在江风与人的重量的双重影响下,整座桥都会在空中晃动,而此时桥下就是奔腾不息的江水,场面自然是十分的惊心动魄,看到这座藤桥不得不佩服当地原住民的勇敢和智慧。
就在我们拍摄德兴藤网桥时,电台里响起了格瓦拉他们的呼叫,原来他们已经从德兴乡著名的景观—雅鲁藏布江果果塘蛇形大拐弯处返回。
幸亏我们没有贸然按原计划继续前行背崩乡,不然,就跟他们走岔了。此时已经时近正午,大家商议之后,决定放弃前往背崩乡解放桥的计划,立刻原路返回波密,以便第二天一早,挑战进藏路上的另一处鬼门关—通麦天险。
西行路上,历经天堂与地狱,已知和未知参半,仅墨脱路段便已将惊喜和惊险一并展现。回想起来,在这场历时54天、行程16000公里,行遍滇藏线、川藏南线、新藏线、阿里大北线、川藏北线的自驾之旅中,墨脱是一朵净白的莲花,我们旅途中最深远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