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原罪 女人的天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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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碧微堪称二十世纪的奇女子:奇就奇在当时定亲已五年的这位名门小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十八岁时怀着“钦佩和同情兼而有之的复杂情感”,与相识不久的青年画师徐悲鸿私奔日本,在古老守旧的苏、沪两地引发轩然大波;奇就奇在烽火遍地的抗日流亡岁月中,她领着一双儿女辗转南北,奔波于不断迁徙的高校和教育机构之间,谋求自身的经济独立,勉力撑持风雨飘摇中的家;最为奇特的是,她对自己与前夫、著名画家徐悲鸿以及和情人、国民政府高官张道藩半个世纪的情感纠葛,非但没有讳莫如深,而且坚持要在有生之年行诸笔下公之于众,并强调“这部回忆录是一定要由我自己亲手完成”,大有知我罪我、孰是孰非由人评说的慨然气度。著名作家琼瑶曾评价:“碧微女士可以说是三四十年代中国艺术界的传奇人物,敢爱敢恨,特立独行。她与徐悲鸿、张道藩两先生的感情经历,尤可谓曲折动人,透过她的回忆录的记述,亦曾撼动千万读者的心灵。”


  《蒋碧微回忆录》全文五十余万字,共分上、下两卷,上卷《我与徐悲鸿》二十多万字,下卷《我与张道藩》三十来万字。全书详尽记述了蒋碧微与徐悲鸿私奔、赴欧留学、结识张道藩,直至同徐悲鸿分居、离婚,其间同张道藩热恋、赴台同居最终又黯然分手,时间跨度六十多年,从豆蔻年华到阅尽沧桑垂垂老矣,人生轨迹遍及世界多地,民国女性半个多世纪以来的情感历程和真切人生如此跌宕起伏,其丰富精彩远胜诸多小说。当事人蒋碧微女士下笔如有神助,洋洋洒洒、汩汩滔滔。全书行云流水,文采飞扬,珠落玉盘,泠泠作响;时而繁弦急管,时而婉转幽咽;紧张处让人揪心,缠绵处使人泪奔,委屈失落处令人低徊,愤怒无告处令人扼腕,诸多的细节刻画细致入微如在目前。读来可谓一路饱览风景无限,且须一气读罢,不容间作顿滞。蒋碧微的文学才华令人折服。
  回忆录中的蒋碧微貌似低调自谦,其实很是高调强势:“我一生了无长处,只有祖宗遗传给我的一身傲骨。”她在面对徐悲鸿涕泪交流、重修旧好的恳求时,“怜悯与惋惜的念头同时在我心底升起,可是,我一生不喜欢怜悯两个字,因为我总认为怜悯别人,即自视强过别人,和被怜悯者是无法站在对等地位的。我可能同情弱者,但我不能对可怜人发生情爱。当时我萌生一丝怜意,然而我对他的爱心却在相形地消灭”。而对于当初张道藩一边向她这个朋友之妻主动示爱,一边又与法国女子素珊订婚的举动,蒋碧微非但没有一点微词,居然还自认为这是对方不得已而为之的“牺牲”:“决心用形式上的婚姻,驱除他内心对我的爱慕。是的,在他来说,这是一次牺牲。处在当时的环境,他不得不做這样的牺牲。因为我是悲鸿的妻子,而悲鸿却是他的二哥,他一直都在叫我二嫂的。”蒋碧微的自恋和自以为是,实非常人可比!
  对于徐悲鸿的性格人品,自己当年与徐悲鸿的私奔以及其后长达十四五年的离婚拉锯战,蒋氏本人如是述评:
  我出身宜兴古城的阀阅世家……因此自小就接受了书香门第、礼教家庭的熏陶,十三岁由父母做主订了亲,十七岁跨出深宅大院,跟父母住在上海,只是仍然独处闺中,根本没有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我所能见到的唯一男士,是宜兴同乡徐悲鸿。那时候悲鸿年少英俊,生气蓬勃,并且由于家学渊源,在绘画方面已经崭露头角。以一个未经世故的少女,遇到像这样风度翩翩、前程光明的青年,因而发生倾慕之情,毋宁是极其自然的。于是,当他托人向我示意,约我同去外国时,我会毫不犹豫甘做名教罪人,和他悄悄逃到日本,流浪北京,负笈巴黎,在差不多半个世纪前的中国旧社会里,闹出逃婚出奔的轩然大波。
  但是共同生活以后,我对悲鸿才有了深切的了解,我发现他的结婚对象应该是艺术而不是我。他无视任何与艺术无关的人、事或物,而以“应毋庸议”作为他的斋名,把“独持偏见,一意孤行”的集句对联永远挂在座右。如此我从十八岁跟他浪迹天涯海角,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不但不曾得到他一点照顾,反而受到无穷的痛苦与厄难。
  而蒋碧微心目中的张道藩则近乎是一个完人:“富正义感,嫉恶如仇,一颗无比忠贞热烈的爱国心,一份艰苦卓绝永不动摇的斗志,这便是道藩,我唯一的平生知己!”其实这些优点徐悲鸿也都有,差别只是一以艺术家的方式,一以政治家的方式而已,否则,徐悲鸿日后何以能蜚声中外?何况他义卖画作支持抗日的爱国壮举有目共睹。不过,在蒋碧微眼里,徐、张两人真正的区别在于“悲鸿爱的是艺术和他自己,对于家人一向冷漠疏阔,因此谁也无法和他亲近。道藩却由于爱我的缘故,对我周围的每一个人,莫不关怀备至,所以我家的人,对他也就自然而然觉得亲切欢喜。见微知著,这一点也可以证明他们两人基本性格的迥异”。从中法友谊会干事、复旦大学法文教授到教育部教科用书编辑委员会编辑,蒋碧微的每项工作都是仰赖张道藩的大力关照。事无巨细,只要关乎蒋碧微,张道藩都亲力亲为,“道藩对于我的所有的亲友,永远是以爱屋及乌的精神,热心诚挚地去关切照料”,这应该才是蒋碧微扬张贬徐的主要理由。


  平心而论,二十来年的婚姻里,徐悲鸿带给蒋碧微的并非如她所言只是“无穷的痛苦与厄难”。难道不是身为著名画家、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夫人的身份,才能让她拥有长期而多次的欧洲之旅,才能享有南京“恢弘的新屋,美丽的庭园,得力的佣人和舒适的环境”,以及社交界的无限风光?何况在日本教她习书法,在欧洲教她学法语,“想起我渴望冷饮,曾经在腊月里满街为我找冰淇淋”……即使两人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但徐太太的头衔总能让蒋氏获得诸方照拂。在《我与徐悲鸿》一卷中,附有徐悲鸿以蒋氏为模特的诸如《蜜月》、《持扇女像》、《熟睡中的蒋碧微》、《箫声》等多幅画作,不也证明了两人当初曾经的甜蜜?
  再说,张道藩也并非如蒋碧微强调的那么忠贞完美。蒋氏回忆录中曾说张道藩感情上“肆应长才”,他的多情曾引来魏小姐的爱恋,而他拒魏的理由居然是“我一生中不可能只爱一个女人”。1926年,他初次写信给蒋氏求爱,同时他又与素珊订婚;1949年,赴台后为了与蒋同居,他又将妻子、女儿送居澳大利亚长达十年。张道藩的多情和薄幸,于此清晰可见。丈夫徐悲鸿与其学生孙多慈的婚外恋,令身为妻子的蒋碧微深恶痛绝,视孙如仇雠,终身不能释怀,但对张道藩同样性质的行为,她就可以理解并予以谅解。其实,蒋碧微之于张妻素珊,不就是孙多慈之于徐妻她蒋碧微吗?   罗敷有夫的蒋碧微还要一意表明她与孙多慈绝非同类,她自认为对张妻素珊无比体谅,尊重有加,事实上蒋、张为了在台同居,对素珊母女造成了怎样的身心巨创?“十年后,基于种种的因素,我决计促成他的家室团圆”。仿佛因此,她就摇身变成一个圣洁的牺牲者,“唯一可以使我自慰的,是我始终保有我的原则。无论情况怎样演变,事态如何发展,我绝对不做影响他(指张道藩)事业和家庭的事。而今回顾,这一点上我总算已经做到了”。聪慧要强如蒋碧微,自我美化一竟至此,也着实令人吃惊。
  徐悲鸿移情别恋后又率性离家出走,他有错在先,这一事实有目共睹;战乱年代蒋碧微独自带着两个儿女勉力撑持,其艰难也自不用说;当年的悔婚私奔让蒋家付出巨大代价,这同样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蒋碧微的不依不饶,特别是在与张道藩确立了情人关系后,罔顾徐悲鸿重修旧好的愿望和行动,一意要求离婚,最后并提出“赡养费一百万元,另外要他一百幅画”的离婚条件,这也是铁的事实。笔者无意对双方做道德评判,只是依据蒋氏本人回忆录提供的资料来厘清一些事实。譬如1937年11月初,蒋碧微已在重庆安顿下来,“悲鸿的突然出现在重庆,而且想在我的家里留下,确曾引起我莫大的憎嫌和反感”。丈夫此时的归来,已被蒋碧微视为生活中“闪进”的“一片阴霾”,她跟情人表白:“你该知道此生此世,我的精神、身体都是属于你的了,我希望你留的印是永远地封固着,等待你的来临。我一想到有人将以权利来逼迫我,我是何等的愤恨,一身而无自主之权,岂非莫大的耻辱?尽管你不会责备我,可是我却忍受不了。”张也回信呼应:“你的信里曾经写着:‘此生此世,我的精神身体都是属于你的了,我希望你留的印是永远地封固着,等待你的来临。’心爱的雪,当我读了这几句话时,我是何等的安慰啊!几年来深心向往你对我说的话,你总算说了,我真自负极了!我的雪,只要你的精神身体全属于我,我还敢希望什么?”据此判断,蒋、张处于燃激岁月,从精神到肉体都已“浓得化不开”了。
  其实,此时仍属蒋、徐婚姻的存续期,尽管徐悲鸿一直维持家庭开销,但蒋碧微断然拒绝了他的归家要求。为此,徐悲鸿曾向他们共同的朋友吐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布置了好好的家,不让我住!就算我是个朋友吧,她也应该招待的呀!何况她用的还是我的钱。”到了1938年9月,在与朋友郭子杰协商离婚一事时,徐悲鸿更是无限悲愤:“弟因国难之故,回心转意,尽量卑鄙,以冀修复旧好,侍候月余,不特毫无影响,且变本加厉,借题发挥,以是知人心已变,不能挽回。况寄人篱下,全无辞色,胡能腼颜久留(其实完全用我的钱)。故最后之努力,弟已亲身试验,完全无效。所以兄不必多此一举,弟良心不泯,她虽对我如此,我总不忍抛弃,故甘愿担任其生活所需,亦因弟之收入较之为多,否则一受辱被逐之我,宁来供养逐我之人?……总而言之,‘光第’生活,弟决不再试,弟愿多保持些碧微好的感想,至于末世。……”
  蔣碧微有蒋碧微的痛苦,徐悲鸿有徐悲鸿的无奈,张道藩则有张道藩的打算。蒋碧微还一意表明,夫妻感情破裂以及她的婚外情,并未对子女产生负面影响,证据就是时年十七岁的女儿丽丽对张道藩感情深挚:“作为一个母亲,我是多么深切的感动,那封长信里,可以看出丽丽对道藩的仰慕是如何的热烈,而道藩对丽丽的爱护更是何等的亲挚,他们两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像蔚蓝的苍穹,像清澄的湖水,像如茵的碧草,更像是中天的皓月,流露出自然的、纯洁的、天籁般美妙的旋律。”一连串排比句式迸发出的强烈抒情,反倒令人费解乃至生疑:一个将届成年的女儿,何以会对母亲的情夫如此亲近?蒋碧微自然还强调自己行事做派,如何兼顾丈夫和情人之间多年友谊:“我必须立刻写信通知道藩,以免他继续寄信,引起悲鸿的疑惑,损伤他们之间十多年的亲密友谊。”试问,徐、张两人曾经的亲密友谊,此情此景下还能如何维持?蒋碧微所谓的苦心孤诣近乎痴人说梦!事实上,儿子徐伯阳、女儿徐丽丽1949年都选择留在大陆,而未追随这位母亲奔赴台湾。
  时隔六十一年后,年届七十八岁的徐伯阳曾解释过自己当年为何不告而别参加远征军:“我由于自己长期生活在破碎家庭中,得不到父爱,得不到母爱……我对自己在一个破碎家庭中长大的滋味已经忍无可忍了,我得不到家庭的温暖,得不到双亲的关爱,我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走向战场,打日本鬼子,真的牺牲了,那也是为国捐躯。所以张伯伯在电话中虽然一再劝说,但我毫不心动。”夫妻失和,儿女最无辜,最受伤。
  身为母亲的蒋碧微,对此其实并非一无所察:“诚然,别人的儿子可以去当兵打仗,我有什么理由阻止自己的儿子从军报国?不过,午夜扪心,我不能不自疚与惭愧,由于我的性格比较严峻,生平最不善于表露感情,更不会以温言细语去对待人,加以十多年来遭受家庭变故,心理上一直悲哀沉重,而且为了独立谋生,又常把孩子寄居学校,因此对于孩子的抚育照料,难免有所欠缺。孩子们处在这样残破不全的家庭里面,当然是得不着多少温暖的,因此我不讳言,伯阳的从军,与其说是由于一时的冲动,不如说这是家庭环境所造成的必然后果。”


  《圣经·旧约》中记载夏娃在蛇蛊惑下偷吃的禁果,也给亚当吃了,所以亚当被上帝诅咒:“因为你轻信你的妻子,吃了不让你吃的果子,我要发出诅咒,让土地只长荆棘和蒺藜,你只能以野菜为食,你还必须终年劳动,终生为维持温饱而忙碌,一直到你死时归土为止。”从此以后,男人终身得为生计、为家庭妻儿老小而四处奔波,这可谓男人的原罪。
  所以,《蒋碧微回忆录》的总体基调虽是控诉徐悲鸿的见异思迁,赞美张道藩的忠贞热诚,着力彰显传主的高洁品性和过人才华,但是,换一个视角,也令读者充分见证了徐悲鸿、张道藩两个男人如何为情所累,被原罪所困,“执着如冤鬼,纠缠如毒蛇”,被爱情和婚姻折磨得死去活来。徐悲鸿的困境来自最初对蒋碧薇的爱慕,后来因此负累终身,至死难脱。如蒋氏本人所言,先是“靠徐先生一个人的留学费用,我们在欧洲撑过了六年光阴”,后因“费用不继”,两人“日处愁城”,徐悲鸿只身一人远赴南洋替人画像挣钱,安顿蒋碧微一人巴黎独处;徐挣得的可观收入,大半用于购买金石、书画;蒋氏常常抱怨前夫带给她“无穷的痛苦与厄难”,这都是其中之缘由。声誉日隆的徐悲鸿为蒋碧微带来的种种待遇和享受,都被视为理所当然,否则便是罪不容赦;一旦因为物价飞涨、工资拖欠,家庭月供有所减少,她可以理直气壮前去质问,他只能无言以对失声痛哭。说得刻薄一点,与张道藩1959年分居后,蒋碧微余生二十年间,仍赖墓木已拱的徐悲鸿为生:“从此我以离婚时徐先生所给我的画换钱为生,一直到现在,我没有向任何人借过钱,也不曾用任何人一分钱。”蒋氏自我感觉极好,至此居然还以强者自居,超然事外横加断言:“时至今日,我敢于说:如果不是这次恋爱事件,所造成的一连串恶果,他在艺术上的成就可能会更辉煌,说不定他还不至于五十九岁便百病丛生地死于北京。”事实上,1953年徐悲鸿五十八岁就英年早逝,与赶着交付蒋碧微“百幅画作”的离婚索价导致身心交瘁过劳成疾干系重大。   张道藩也陷入对蒋碧薇的狂热爱恋不能自拔,因着这份“迟来的爱”甘愿受其驱遣,因而耗尽心神吃足苦头。首先,他要为蒋氏安排令其满意的工作。平心而論,蒋碧微并无高校任职的硬通货如大学文凭之类,她能在复旦大学、四川省立教育学院、国立编译馆、教育部教科用书编辑委员会等机构任教任职,乃至蒋父蒋梅笙在重庆大学的教职,都来自张道藩的苦心运作和周至擘画。不仅如此,蒋氏亡弟蒋丹麟遗稿的保存和出版,蒋梅笙诗集的编印出版,张道藩都亲自出马,甚至从封面纸型纸色、字体、文中句读、装订式样都一一亲为检视、审定;“亲任筹印校对之职,前后花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才在印刷条件相当困难的大后方,出版了父亲的《理斋近十年诗词》”。张道藩需要劳碌的还远不止这些,如应蒋碧微要求,为蒋父争取养老金一事;为她同乡好友入住精神病院以及身故后的布展;为她的外甥催查向教育部申请的外汇证书;为她的亲友长辈寿辰题款;甚至都得为她从重庆代购纸墨、笔砚……当然,所有的前提就是张道藩处理好日常公务、安抚停当自家后院,然后再为实现蒋氏的“光荣”与“梦想”,想方设法殚精竭虑。
  所以,这两个男人的困境都是荷尔蒙惹的祸,都是在雄性荷尔蒙的驱动之下,为情所困不能自拔,都是原罪导致的结果。谁叫男人爱上女人呢?但是,爱上女人当真就是男人的错,就成了男人的原罪?换言之,因为有了男人爱她,女人就拥有了折磨男人的天赋权利,男人就该提供和满足她所想要的一切?要命的是,这个问题在男女双方都认为不是问题,都觉得理所当然。原因何在?男人认可两性关系的这个铁则,这才是男人受苦的根源,才是男人的宿命,才是男人的原罪。
  这就涉及一个极其严肃的问题:男权社会苦累了谁?
  答案其实不言自明。男权社会一方面的确将男性推上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另一方面传统社会角色定位又将男性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那就是无论能力高下强弱,对每一个男人来说,养家糊口都属天经地义、责无旁贷。给妻子提供粗茶淡饭只是起步价,封妻荫子光宗耀祖则是最高理想。男、女两性角色定位根深蒂固难以撼动,尽管当代社会许多男性其实已经不堪重负疲于奔命了。放眼四望,经济水平迅速提高的当下中国,那些手中有点权与钱的男人,常常是挺胸凸肚脑满肠肥,花园别墅宝马香车,养“小蜜”,“包二奶”,甚至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在家庭中,则毫不客气地把一个两难情境摊在妻子面前:若要分享他优越的物质生活,就必须容忍他的种种劣迹;若要维护你自身的尊严,对不起,卷铺盖走人。而女人则有女人的心愿。她的男人既要权钱在握,让她坐享富贵荣华,所到之处风光无限;又要对她用情专一,心无旁骛,时时哄着、捧着、宠着,柔情似水佳期如梦。稍不如意,则胡搅蛮缠,要死要活,闹得你永世不得安宁。
  大半个世纪前,蒋碧薇一边还以徐悲鸿太太的身份安享一切,一边又与另一个男人张道藩打得火热,而对出轨后再想回头的丈夫横眉冷对毫不留情。男人的原罪,女人的天福,没曾想,绝非寻常之辈的徐悲鸿、张道藩和蒋碧微,依然因循着这一古老铁则。当然,这样的事情现在几乎每天都在发生,不过变换了一些形式或花样,堪称“终古常见,光景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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