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曾有8任国王。国王都住在山上，国王的妻子都住山下。王后单独住在这个巨大的椭圆形巨石围成的院子里，国王的其他妻子都居住在山谷里。第一任国王有200多个妻子和很多孩子。从前，这里实行‘继承妻子制’：国王去世后，他的长子接任王位，‘继承’除其生母外父亲的所有妻子。下一任国王继承前两位国王的妻子，以此类推，这种制度一直沿用至第八位国王去世。因此，历任国王都有非常多的妻子和儿女，由于人数过多，他们只能聚居在一起……”
　　正在为我们讲解的是多萝西，她40岁出头，身材肥胖，是一名津巴布韦导游。多萝西每天都要带领游客参观当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三到四次。我们沿着小石路上到山顶，这里是古津巴布韦人举行传统宗教仪式的地方，四周是由巨石围成的住宅和村落，还有当地的博物馆。博物馆里面漆黑一片，这里经常停电。博物馆里 “睡”着8只津巴布韦石鸟，是考古学家在山顶发现的，7只是真标本，剩余的一只是复刻品。津巴布韦的国家象征动物是“津巴布韦鸟”——一只40厘米高、鸽头鹰身的石鸟。多萝西关于石鸟的介绍的确属实，但她讲的其他故事只能说很有说服力。
　　多萝西讲述的大多数内容，在任何地方都找不到：无论是在考古学家的报告中，还是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官方网站上，甚至连维基百科上都没有。因为目前还没有对绍纳人祖先的详细记载，考古学家也没有更多关于绍纳人的发现，所以这些故事是否真实无据可依。
　　“津巴布韦”由绍纳语翻译而来，意思是“石頭制成的大房子”。相传，大津巴布韦遗址是古津巴布韦帝国莫诺莫塔帕的首都，是11世纪至15世纪期间绍纳班图文明唯一的见证，同时也是非洲南部重要的贸易中心。
　　为证明自身的独立性，津巴布韦政府不承认大津巴布韦遗址起源于非洲的事实，但这个古老国家土著居民的想法也不被殖民者接受，由此看来，多萝西讲述的关于民俗传统的故事也完全有可能是真实的。

洞穴传说

　　从巨石和承载了几千年历史的古墙壁之间钻过，我们和多萝西快爬到山顶时，看到一个走在我们前面的津巴布韦女人钻进了一个低矮的洞穴，她坐在岩石上，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后，双手合拢成喇叭状喊道：“斑马！斑马！一号狮子！一号狮子！”声音穿透远处的小山丘和津巴布韦古城墙，又从四面八方反弹回来。

　　“这里是国王的洞穴。当国王想和妻子共度良宵时，就来到这里，喊代表妻子的图腾名。绍纳人喜欢给人起动物的名字，来作为图腾。并且，自己不能打猎代表自己图腾的动物，也不能吃它们。国王的妻子里图腾是斑马、猎豹和狮子的人很多，国王就给她们分别标号，‘一号狮子’、‘二号狮子’、‘三号狮子’等等。当他想见到‘一号斑马’时，就在洞穴里大喊：‘一号斑马！’喊话和回声混杂，传到四面八方，听到呼唤的妻子就会来到这里见她心爱的国王。”多萝西解释说。听后我也试着钻进国王洞穴，大喊：“斑马！猎豹！一号狮子！”

波巴斯

　　参观过国王洞穴后，我们来到津巴布韦最大的公园——万基国家公园。我们有专门的野外导游麦迪逊，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已经跟踪狮子两天两夜了。麦迪逊会模仿大象的叫声， 会“猎豹式哈哈大笑”，能像津巴布韦鸟儿一样歌唱，能敏锐地观察到一英里外树林里的羚羊或在灌木丛里打滚儿的疣猪……我们见到了成群的斑马，数不清的山羊、羚羊和黑斑羚，目中无人的象群以及彬彬有礼的长颈鹿。我偶尔也能观察到远处灌木丛中的动静，但识别不出具体是什么动物。
　　在探险的第3天早上，我们发现营地帐篷顶上有猴子的足迹，周围也有大象来过的痕迹，麦迪逊迅速带我们观察四周。一只狮子正懒洋洋地坐在灌木丛中，它没注意到我们的吉普车停在离它仅10英尺远的地方，无视我们的存在，赫然趴在原地睡着了。
　　“它有名字吗？或者也是一只标了号码的狮子？”我问麦迪逊。
　　“在这里所有雄狮都叫波巴斯，意思是‘强大’。原来这里有一只很有名的狮子，叫塞西尔，关于它的记载很多，它生活在万基，但2015年夏被美国人沃尔特·帕尔默杀害。被偷猎者枪杀的这种死亡形式，对野生动物来说是一种莫大的悲哀……第二天塞西尔的尸体被找到，全世界都怨恨偷猎者。塞西尔死后，新的波巴斯接任了它的王位。所有人都担心，新波巴斯王会杀死其他雄性幼崽。因为在过去当新狮王接任时，经常发生类似事情。但新波巴斯王没有这么做，它接纳了所有雄性，现在它有了8个雄性和两个雌性幼崽。”
　　“波巴斯狩猎吗？”
　　“不，它们守卫领土。这里的雄狮很少狩猎，通常由母狮完成，它们把猎物带到国王那里。”

献给国王的礼物

　　“这里有3条小路。我们沿着那条古道前进，”身材魁梧的多萝西说道，“还有一条‘新路’，开通于19世纪，另一古道是水路，就是沿这条路为山上山谷里的国王取水。取水是妻子的任务，要知道在烈日炎炎下挑水上山是很艰难的。” 　　“为什么是妻子？没有仆人吗？”
　　多萝西狡猾地笑笑答道：“因为这是传统，国王想要妻子为他取水。”
　　“王后取吗？”
　　“不，除了王后的所有妻子。王后住在山下的‘巨石宫殿’里，自己不需要上山，国王想她时，就去她的‘宫殿’找她。”
　　很少有津巴布韦女人走路不负重。我们开车穿过哈拉雷的街道和郊区，随处都能看到这样的画面：男人悠闲地坐在盛开的蓝花楹下，等待工作机会，女人背着大包或孩子——通常她们肚子里还有另一个。这里有很多孩子，津巴布韦的生育率和死亡率都很高。这些妇女都很漂亮，像蓝花楹一样。
　　“为什么这么多女人背行李，而没一个男人？”我问我们的司机慕白瓦。
　　“这是传统。”慕白瓦答道，眨着眼睛。

秩序

　　慕白瓦是位“不寻常”的司机，他不是很熟悉路线，导游却将他介绍给我们当司机。他时而沉闷，像夜晚从森林走出的水牛；时而开心，像在赞比西河里欢腾的河马。我们的另一位好友娜蒂娅则像一只自由的黑斑羚。
　　“津巴布韦人的性格特点是什么？”晚上，我们在“石头之家”酒店吃晚餐时我问娜蒂娅。“石头之家”是藏在马托博国家公园森林里的一座巨大的花岗岩建筑。这里几公里以内没有移动通信信号，只有大自然、石头和几间客房，酒店里的摆设看起来像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维多利亚时代的藏品，这里的每处细节都令人惊叹——房间里浴缸前的台阶是用枯木做的方形台。这里的人热情好客，聪敏机灵。
　　“津巴布韦人友好、伶俐、精明强干。我们总能想到赚钱的办法。最重要的是，我们遇到问题时，不会火急火燎，能冷静地找到解决办法。”娜蒂娅说道。
　　“我们不喜欢拖延，不管什么事都最好立刻决定，等到明天就没有机会或者又要决定新的事情了。观察津巴布韦人的生活，你就能看到我们正在积极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有很多糟糕的问题，如贫困、疾病、失业、官僚制度……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
　　当我们置身津巴布韦的草原，感受到这里的生活時，瞬间理解了娜蒂娅的话。人和动物都要迫使自己接受本性，然后寻找迂回的方法解决困难，这才是最智慧的。
　　我们看到远处一群长颈鹿正向水边移动，它们远远地看到路上的吉普车，便改变了方向，绕过周围一英里远的人工湖，从另一个方向到达河边。
　　蛇路过时，顺着车辙迂回前行——这样不易被发觉，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灌木中。被大象放倒的树挡住了前路，但如果没有完全阻隔道路，还可以绕道而行，就不会有人着急收拾它们。不是因为护林人员懒惰，而是因为这里遵循“不打扰原则”：让动物生活在真实的自然环境里，动物应该有自己的秩序，不能打乱它们的秩序 ，它们不是总需要人类的帮助，这样可以维护生态平衡。

平衡的石头

　　“平衡”这个词在津巴布韦有特殊意义，指奇异的岩石可以平衡地叠放。在这里你能见到，花岗岩圆石叠放在一起，保持着不可思议的平衡，它们由火山活动、软岩风化、侵蚀和冲刷形成。
　　“看到母亲肩上背着的孩子了吗？”娜蒂娅指给我看一块造型奇特的岩石，像一位背着孩子的母亲。“这块平衡的岩石叫作‘母亲和孩子’。”
　　马托博国家公园的核心区是一座小山，山顶有几块巨大的岩石。这座山本身是一个园中园，附近村民都来这里当导游，在山洞和花岗岩巨石上有成百上千的岩画。
　　“想看看英国人的坟墓吗？”娜蒂娅反问道。
　　我们走了几公里，在几块巨大的岩石中间，我看到了一个埋在地下的石棺，上面盖着一块巨型花岗岩石板，石板上有一块金属铭牌，上面刻着塞西尔·罗得斯的名字。
　　“这里埋葬着南非‘邪恶基因’‘种族隔离的缔造者’ 塞西尔·罗得斯，在后山坡，还有一个纪念碑——纪念在战争中被打死的34名白人士兵，碑的侧面刻着他们的名字，纪念碑的底座上还刻着一行字‘为勇敢的人而建’。有一批参加过解放战争的老兵想把它炸掉，并建议掘出罗得斯的遗骸，驱逐出国，赢回被破坏的平衡，但被穆加贝总统制止了，他觉得这是历史的一部分。我认为他们是杀人犯，可不是什么勇敢的人。”娜蒂娅说道。
　　罗得斯特别喜欢马托博，因为他觉得这片山区有一种孤独之美，异常迷人。他尤其喜欢这个小山包，称之为“世界风景”。1902年他因病死在了南非，遗体被运到这里安葬。

　　我站在山顶向外望去，整个国家公园尽收眼底。因为罗得斯的缘故，这块地方很早就被保护起来，成为津巴布韦有史以来第一个国家公园。
　　19世纪末，整个南部非洲的大部分地区都被英国人控制，其中林波波河以北、赞比西河以南的这块地方被称为“南罗得西亚”，也就是后来的津巴布韦。赞比西河以北的那块地方叫北罗得西亚，独立后改名为赞比亚。当初之所以取这两个名字是为纪念罗得斯。
　　出了马托博平衡石公园，我们还参观了埃普沃斯平衡石公园。埃普沃斯平衡石公园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在哈拉雷市以南13公里，以满布神奇的平衡石而闻名遐迩。在这里，人们在巨石之间建造泥砖房屋，这种行为是非法的，他们可能随时被要求搬出去，但当地人感觉自己在平衡大石头的保护下。离他们房屋不远处，可以看到津巴布韦的一个著名的巨石结构，巨石用1980年代的津巴布韦硬币装饰，象征独立和平衡。
　　平衡的石头在这个国家象征着独立、希望和美好生活。2008年，津巴布韦央行发行了面值1亿元和5亿元的钞票，之后甚至还发行了100兆面额的新钞——但实质上仅值25美元，这些美元还被作为纪念品卖给游客。2009年，津巴布韦因恶性通货膨胀而决定废弃本国货币，改用南非兰特、美元和一些其他外国货币。美元供应不足，人们没有现金，每家分行门前从清晨就开始有数百人排队。但按娜蒂娅的话说，足智多谋的津巴布韦人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为了填补现金空缺，2016年津巴布韦发行了面值“2、5、10、20”美元的债券货币。实质上，这些神话般的金钱是没有担保的，但为他们日常生活起到的积极作用可大不同于坚固的美国美元，债券上也印着著名的平衡的石头。
　　“这个国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女性一直任劳任怨，肩上背着孩子，男性也会一直耐心地在蓝花楹下等待工作机会，所有人都相信我们会有光明的前景。”娜蒂娅说。

尾声

　　津巴布韦令我印象最深刻的，除平衡石公园外，还有与赞比亚接壤的维多利亚瀑布。维多利亚瀑布是公认的世界三大瀑布之一，以水量大、落差高名闻天下，于19世纪50年代被苏格兰传教士发现。在每个阳光明媚的清晨或午后，你都有机会在维多利亚瀑布上空见到彩虹。
　　当地人称维多利亚瀑布为“莫西奥图尼亚瀑布”，由通加语（赞比亚和津巴布韦的民族）翻译而来，意思是“雷烟”。我们来到瀑布周围，雾气笼罩，兴奋的游泳者跳入魔鬼泳池，再从瀑布桥疯狂蹦极跳下。娜蒂娅仰望着天空说道：“彩虹很快就要出现了。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见到维多利亚瀑布上空的彩虹，但所有人见到彩虹的机会都是均等的……”
　　[译自俄罗斯《环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