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的美好

来源 :思维与智慧·下半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ana504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在北方养兰花,很难,胡适先生的那首“我从山中来,采得兰花草”,采兰种兰,总寄望它能开花,久养而无花,让人扫兴。但我以为兰花之好,即使是不开花,叶子疏疏落落,一样很好看。养兰花用古陶盆最好,很大的盆子,零落松散那么几株,不能多,太原人说“闹腾得麻烦”。让它慢慢长,若有上好的太湖石,来个一拳两拳,配在兰花边,极好。无事时与其对坐,捧一卷线装本,天边日影缓缓移动,岁月静好。
  我奶奶喜欢养花,养各种花。幼时住学校大院,奶奶每日清晨第一件事,是到前院去看花。奶奶个头很小,只一米五几,看蜀葵时总要仰起脸。山西朔州市把它作为市花。奶奶叫蜀葵“大花花”。开花真好看,且好养,根本没怎么照料,不知不觉,它长起来了,不知不觉,已经开花了!花色很多,白到粉,粉到红,红到紫,浅紫深紫,从花株尾巴处渐渐往上,一路开起。花一直能开到霜降。奶奶很喜欢这种花,偶尔采一朵两朵,放手心里给我看。
  小院里还种了很多草茉莉,颜色很杂,奶奶叫“地雷花”,汪曾祺先生的书里则叫“晚饭花”。傍晚时最盛,于是也有人喜欢叫“夜娇娇”或“夜晚花”,有香味。还有那种开花浓黄,花朵甚小的雏菊,我缠着奶奶把它弄回家几次,移入花盆,每每死掉。
  奶奶还喜欢大丽菊,是一种花瓣重复再重复的花。圆圆大大的花朵,像个大馒头,奶奶干脆就叫它“馒头花”。晋北地区习惯称其为“萝卜花”,是因为它的根很像萝卜。父亲有次画大丽菊,不加一点颜色,满纸墨色,浓淡间开,朵朵用笔有力,有种木刻的味道。
  种花养花,总希望看花开,或叶子与枝干的长势,有誰会留意花的根?唯有大丽菊,一年一度,奶奶把它的根从地里小心地掘起来,藏好,不然会被冻死。大丽菊极其普通,且到处可见。我曾看过一张老照片,男主人与夫人坐在那里说笑,中间一只茶几,摆了一瓶插花,细细一看,竟然是紫红色的大丽菊!顿生一种富丽感。亲切的繁华,才是真繁华,如同世间之事,随意,才让人觉得真心真意,是民间随意的美好。不像日本花道,处处暗藏机关。后来搬家住高楼,奶奶年年还是要种大丽菊,用红陶的大肚瓶,一左一右,摆在门口的高台上。从秋到春,入夏后,大丽菊连续发花,每朵花可延续开一个多月,真能开!
  奶奶在世的最后那年,开始喜欢吊兰。吊兰算不算兰花?父亲喜欢画吊兰,说比兰花更入画,更有笔墨味道。一丛一丛长起来,抽出花茎,长长的,缓缓垂下,然后又一丛一丛长出新叶。吊兰的花小小的,小到让人心生怜爱,花蕊一点点娇黄色,淡淡的,很可爱。有时远远看它,像小溪潺潺。奶奶去世后,父亲把她亲手种的一大盆吊兰搬回来,它一长再长,父亲一分再分,左一盆右一盆,记忆中,家里到处都是吊兰。
  我有次去某别墅餐厅吃饭,忽然看到吊兰。眼前浮现奶奶的脸,永远笑眯眯看着我,不说话。我站过去跟它合张影。那吊兰正在开花,一小朵一小朵,碎俏俏的,心里想,我要多看它几眼,就当是替奶奶看,也不错吧?
  (青君摘自《解放日报》2018年5月24日)
其他文献
有一次,家里的地毯用旧了,我卷起来捆好准备丢掉换新的,没想到站在身后的小儿子乐朋,竟大哭起来,叫道:“地毯太可怜了,它又不是垃圾,怎么可以丢掉?”我被这出奇的同情心怔住,原来七岁的孩子将生活中的物品看成相互依存的朋友;孩子广泛的同情心十分敏锐,其中就含着虚灵的“天机”。经过后天智能活动的梳理,成人才逐渐失去朴实真切的世界。  由此我想起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得意地将母亲以土布手工缝制的新衣穿在身上,穿
我们追求便捷和效率,流连于快速变幻的信息世界。就像高温环境下运动的分子,高速振动着,无序而持续,用零碎细散把每个时刻填满,不时焦虑不安。  我们有多久没有认真等待过了?  车站,午后,天气阴沉,你什么也没有带,什么人也没有约,只是一个人在等待,雨声滴答,风喃绕耳。没有人知道你在等待什么,包括你自己,就这么放空一段时光,让浮躁的心情慢慢平和下来,人也像重新充好了电。  等待是不可思议的艺术。它似乎永
出场人物:  白纸、剪刀、双面胶、棉签、彩笔  故事是这样的:  1  这天,白纸正躺着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我是一张白纸呢?我可以变成其他东西吗?  想了半天后,他对呆呆地倒立在笔筒里的剪刀说:“嗨,朋友,帮我个忙,在我身上剪出一个椭(tuǒ)圆形。”  “哦,好。”剪刀很热心。  2  塑料袋里的棉签们很好奇:“你在干吗?”  “我在做一件有趣的东西。你们能躺成一个圈吗?"椭圆形的白纸邀请道。 
认识一位朋友,孩子刚一岁多的时候开始自媒体写作。每天晚上睡前考虑好第二天要写的选题,第二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写到六点半,然后开始准备早餐。  最开始真的很难,早起很难,写文章更难,但她从没想过放弃。  如今的她已经坚持早起写文章两年多,她的文笔越来越娴熟,读者也越来越多。  有一次,我們聊天,她说:“我身边有很多宝妈觉得我写文章还挺好的,也想尝试,就问我要怎么做。可大部分人都坚持不过三天,说早上起不来
芳是我多年的好闺密,最近她突发奇想,准备辞掉工作,到农村老家的宅基地建一所房子。芳說,接下来的生活,她要在老家种一片庄稼,养几只鸡和一水塘的鱼,完全不用在城里打拼,依靠这些,她就可以过上惬意的生活。  听了芳天真的想法,我忍不住笑话她。笑完之后,我却陷入了思考,她这个想法真的不可行吗?  芳解释说,自己回到农村老家自食其力,食物来于自然,生活回归自然,没有城市的喧闹,闲了可以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 在冷得半死的冬夜,张岱独往西湖看冰雪万千,这是一种何等雅兴?谁想,湖心亭中已有两人对坐煮酒,“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自然大喜过望。  论坛里曾有人发帖问:你觉得古人做过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答案中排第一的是:湖心亭看雪。王小波说:“一辈子很长,要跟有趣的人在一起。”若是生在晚明,那一定要
人到中年,我的生活似乎一切都固定下来了。  固定在一个城市打拼,固定的上下班时间,缩小了朋友圈,只偶尔见一些固定的朋友。就连理发,也是去经常光顾的那一家理发店。更不要说买菜、购物了,肯定挑最熟悉的那一家直奔而去。  这倒不是说,人变得懒了,或者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了。恰恰相反,那些固定的地方,固定的朋友,固定的事情,是经过精挑细选,大浪淘沙,最终令人感到舒服的选择。比如,相交多年的朋友,常常各自忙碌
日常生活演绎出的理性  读墨子,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思想、观念完全立足于现实生活、日常实践。他的书中充满了木鸢、车辖、咫尺之木、方圆、规绳、陶者、穴师……这类市井话语。他有名的“所染”开篇即是,“子墨子言见染丝者而叹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必而已则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  墨子从日常生活中的观察中抽象出普遍的道理,并运用到历史现实中去。“齐桓染于管仲、鲍叔,晋文染
出差回来,在茶水间遇到部门经理,他趁着冲咖啡的当口悄悄问我:“你带的那个实习生,是还没习惯,还是对公司有什么意见?”  我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小欧的座位,还有5分钟就是午饭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地围在一起商量午饭的去处,而她坐在那儿,对周围的吵嚷视若无睹。  “她挺好的呀。”  “上周团建,她说什么都不愿去参加,问她原因,她却也说不上来,”经理说,“所以就问问你,她是不是还没习惯,还是压根儿
每天夜晚,他把白天想好的译文写在从墙上撕下来的糊墙报纸上,有时是写在卫生纸、包装纸和香烟盒上。  1977年,时任华东师范大学校长的刘佛年辗转找到了王智量先生。  这位1948年北京大学西语系的毕业生,此时已经当了20多年的右派,当刘佛年找到他时已是家徒四壁,穷得连床都被卖掉了,一家五口人晚上都只能睡地铺;主要的伙食是喂鸡的碎米,下锅前要把小石子一粒粒拣出来。  王智量50年代初在中国科学院文学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