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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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小县城的东南方向,有一个小山村,爬卧在一组群山的余坡上。村子不大,只有二三十户人家。住着马、杨、朱姓氏,尽管姓氏杂,倒也和谐,相安无事。其中,马杨两姓还通着婚。这三姓的村子,其中马姓人口最多,算是村子里的大姓,故取名为马家村。
  马家村,背靠青山,村前有开阔的粮田。粮田中间还有一条溪,自上而下穿过。与其说是溪,还不如说是圳,更确切一些。村子的左前方,往远看一点,是一座大山,取名为“风家寨”。大凡带有“寨”字的山,都有故事的,这里就不去讲传奇了。
  一个村庄,有山有水有沃野,就是一个宜居的地方。马家村确实如此。
  公元一九五七年的腊月,一个女娃就降落在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爷爷辈靠省吃俭用,买了一些田地山坡,捱到解放时,也算是村里家资比较殷实的富裕人家了。土改时成份自然就划为富裕中农,按当时的作法,被列为土改对象,算作是另类吧。女娃的父母,当然就继承了这个家庭成份。刚出生的女娃也一同铬上当时不算光彩的符号。女娃出生时,上面还有二个哥哥。加上她,一家共有七口人吃饭了,再加上成份有点高,可想而知,她家的处境就好不到那里去。所以女娃的父母就给她取名:贱祥。
  贱祥刚满月,母亲就被生产队长叫去开工了,否则就停发口粮。母亲没法,只得用一条腰带绑在背上一起出工。
  风里来雨里去,风吹日头晒,贱祥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渐渐长大的。
  等到贱祥会走路了,母亲就再也不背她去田地里了,独自把她放在家里,任她和邻居家的孩子玩。母亲为了省事,叫她时,省略一个“贱”字,直接叫祥。也許是母亲觉得给女娃加个“贱”字喊,不雅,会伤孩子的心。所以平时喊女娃时,就轻轻地叫声:祥。女娃也特别懂事,不管母亲喊得声音多么小,但她总能听见,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或许女娃也觉得:贱祥比祥来得难听多了。
  女娃在母亲嘴里是祥,但村里人仍然都叫贱祥。这样一来,女娃和村里人,总是有点格格不入。好伙伴也不多,常常独自玩的多
  祥长到五岁时,母亲又给她添了个弟弟。这样一来,祥就变成大孩子了。带弟弟的任务便是她的了。尽管自己还是个小孩,当弟弟满月时,祥就在母亲手把手的教导下,熟练地掌握了换屎尿布的流程。
  等到弟弟四岁时,村里足七岁的孩子早已去小学读书了。祥只能眼巴巴看着同龄人去上学,眼睛又多了一种哀怨,过了二年,祥,九岁才得于到另外一个生产大队的小学念书。前提是背着弟弟去,就这样风里雨里,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水,背着弟弟读了二年书。第三年,自已生产大队也建起了学堂,邻村的学校就再也不接纳她们了。
  等到下半年开学时,母亲把祥叫到床前,轻轻地说:“祥,下半年弟弟也要上学了,妈供不起,再则家里的猪呀,牛的都要有人照看。你也知道,我们大人都要去参加生产,只剩下你了,妈也没办法。女娃能念两年书,就不错了。听妈的,让弟弟去读,你就呆在家里,帮妈料理家务”。
  祥流着眼泪听完母亲的瞩咐,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母亲摸了摸她的头,又轻轻地叹了一声:“认命吧”。母亲好像是说给自已听,又好像有意说给祥听一样。
  从此,祥再也没迈进过学校的大门,只读了二年书的她,就开始像大人那样操持家务,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
  阿祥被迫放弃读书,在家管鸡管鸭管猪管牛,俨然成了一个纯卒的家务小管理员。
  阿祥一复一日,月复一月,操持一家八口人的家务,尽管只是九岁的孩子,却也能操持得井井有条,从不需要大人担心。
  阿祥两只眼晴闪闪发亮,嵌在苹果似的脸上,煞是好看。阿祥还有一头浓密鸟黑的头发,两条辫子粗而发亮,走起路来,就像跳舞一般,动感十足,一个十足美人胚子。
  自从不让读书后,阿祥的眼晴多了许些忧郁。有时看大人,包括父母,总像躲着什么,看一下马上就躲开了。母亲看到这些,脸上掠过一丝不祥的郁抑,却也无语,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生活就在这种寡淡无味中度过。一晃,阿祥就长到十三岁了,刚好到了参加生产劳动的年龄。
  六四年,正月初六是阿祥开始挣工分的日子。阿祥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不一样,其他孩子只是寒暑假才参加生产队的劳动。而阿祥要和大人一样,一年有三百五十天在劳动挣工分。因此,阿祥和同年龄孩子比,多了一份成熟,多了一份干练。所有妇女会做的农活,不到一年时间,阿祥全会了。
  日月如梭,时间来到了一九七六年。俗话说:女子十八变,越变越漂亮。不要说阿祥小时候就漂亮,现在更是出落的婷婷玉立,楚楚动人。走起路来,两条辫子在腰间甩来甩去,增添几份灵性。因此,上门提亲的媒人也不少,但大多都是来换亲的。阿祥上头的二哥还末找到对象,父母有意想换亲。但从小倔强的阿祥,说什么也不肯点头。母亲不止一次找女儿谈论此事,有时谈着谈着母亲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祥,认命吧,也可怜可怜你二哥吧!母亲就差点没跪下了。阿祥死活不同意。阿祥心想:小时候,父母不让读书。那时自已想读,也不敢说。现在自已也算长大了,自已该作一回主了。更何况是婚姻大事。母亲看说服不了女儿,就搬出爷爷奶奶来劝说。爷爷奶奶也不管用,母亲就把阿祥关在房间里,不让阿祥出来。阿祥就在自已的房间里不吃不喝三天,死也不肯屈从,母亲怕出人命,只得罢了。
  阿祥的眼神更加忧郁了,原本还会偶尔跟同伴劳作时搭一二句话,现在连话也懒得说了。
  七六年,国家发生了几件大事。阿祥也没心情,有时只是象征性应付一下。因为读大学的事,八杆子打不着她,只得死心踏地种田。
  时间的车轮,有时让人觉得转得特快。轰轰烈烈地打倒“四人帮”,紧锣密鼓地拨乱反正,知青纷纷返城,等等国家大事每天都在上演着。农村阶级成份论也随着国家形势好转,变得淡化了起来。
  阿祥的婚事在这种大背境下,重新提上了日事日程。
  又过了几年,到了八三年阿祥已经二十六周岁了。在农村,女孩子到这个年龄,就算是大龄青年了。加上农村的男孩子成家都比较早,与之匹配的还真难找。因此,媒婆就把目光盯在二婚上。   时间转到了年底,还真有一个在县城理发社工作的成年男子看上了阿祥。尽管是结过婚的男人,年龄也要大八岁,阿祥思前想后,没有更好的,也只得认命,便应允了媒婆的牵线。
  阿祥自从应允了媒婆后,去邻居家串门的次数就更少了。主要是怕有的闲人多嘴多舌,问这问那,喋喋不休,非要刨个底朝天不可,烦死人了。
  一天夜里,洗好了碗筷,阿祥便钻进了自已的房间,刚躺下,便听见媒婆又登门了。母亲便要招呼媒婆坐下,俩人便嘀嘀咕咕商量起男方什么时候上门提亲的事宜。阿祥不想管那么多,是好是歹听天由命吧,便迷迷糊猢地睡了起來。媒婆什么时候走的,阿祥也不知道。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母亲把祥叫到跟前说:“祥,今天晚上,男方会来上门提亲,拾掇拾掇”。阿祥也没什么好打扮的,只是换了一身干净点的衣服,换了一双象样点的鞋。阿祥本来就漂亮,穿什么衣服都合身,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很有女人的韵味。
  傍晚时分,媒婆果真领了个陌生的男人来了。阿祥用眼晴扫了一下,只见:高挑略显单薄的个子,白净的脸,发型三七分,溜光溜光的,两边的鬓角很长。啦叭裤,三节头皮鞋,贼亮贼亮的。这身打扮,让阿祥看后觉得有点别扭,脸不觉得红了起来。
  脸红起来不打紧,阿祥越发漂亮了起来:白里透红的脸,就像熟透了的苹果,浓黑发闪的头发,尤其是那双又粗又长的辫子,简直会说话似的,放在高耸浑圆的胸前,更增添了几份诱人的妩媚。转过身来,只见一条裤缝深深地勾勒着双瓣浑圆的屁股,更是诱死人了。看得这个男人忘记了自已是来干什么的。还是媒婆机灵,赶紧干咳了一声:“阿祥还不叫人家坐”。
  阿祥低着头,红着脸,轻声地招呼这个以后属于自已的男人坐下。媒婆接着便介绍起男方来:姓仝,就叫仝师傅吧,在理发社工作,手艺不错,吃商品粮,城里人。阿祥抬头想再看一下那个仝师傅,刚抬头,只见两只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已。阿祥的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的溜进了自已的房间,再也没出来过。这短短的几分钟,就算照过面了,也算默许了,任凭媒婆和母亲谈些什么,阿祥再也无心去理会了,只是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吃完晚饭,媒婆领着那个上门提亲的男人走了,阿祥也没有出门送送,晚饭也没吃。
  仝师傅是满意而归了,阿祥却睡不着:那双穿着啦叭裤的长腿,尤其是那双三节头贼亮贼亮的牛皮鞋,好像一直在阿祥的眼前晃来晃去,赶也赶不走似的。
  阿祥强迫自已睡觉,明天还要去大山里砍柴,挑到县城去卖,换个几毛钱买点女孩子要用的东西。不知过了多久,阿祥迷迷糊糊睡着了。
  阿祥一连砍了好几天柴,挑到县城卖了,换了好几块钱,给自已买了一身衣服和一双鞋,暗自准备了起来。去县城卖柴时,阿祥偷偷地找到理发社,只是远远地看了一下门面,不敢靠近。
  日子有时过得特别快,一转眼就到了双方约定好的看家的日子。母亲提前一天通知好了族亲和亲戚,确定好了去的人数后,便告诉了媒婆,媒婆又迈着欢快的小腿奔县城去了。
  好日子过得真快,一晃就到上门看家的日子。
  这天天气晴朗,暖阳早早的就挂在天上了,给整个大地间吹上了浓浓的暖气。母亲这天起了个早,把一应家务都料理好,便一个一个叫起床。
  阿祥听到母亲叫唤时,已经在梳妆打扮了。一会儿,阿祥就走出了房间,来到屋外,对着太阳舒舒服服的伸了懒腰。这时突然看见前面柚子树上停着二只白头翁,各自栖在一根枝条上,默默地对视着。这时只见邻居一小男孩,拉着满满的弹弓,隐蔽着向这边靠拢。阿祥正要示意小孩莫打时,小男孩的弹弓已经开弓了。只听见嗖嗖几声,几片树叶掉了下来。还好,没伤到白头翁。二只白头翁在惊吓中飞走了。 阿祥也不再说小男孩了,折进屋里吃早饭去了。
  母亲忙碌着通知族里的至亲,什么时侯,带谁谁,到晒场集合。转了一圈后,母亲终于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等十点钟,时间一到就出发。
  等人久,嫌人丑。俗话说得一点也不假。在集合的过程中,总有少数人不守时,叫了一遍又一遍。等到十点半,才把要去人等齐了。在媒婆和母亲的带领下一行人,大大小小二十多个,浩浩荡荡向县城出发了。
  一路上,大人们,叽叽喳喳;小孩们,追追打打。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走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县城。进了县城不远就到了男方家。
  男方家早安排了放鞭炮的人,见这边的人快接近时,迅速把炮竹点着了。噼噼啪啪炮竹声,就算是最隆重的礼节了。
  仝师傅和他的父母都在门口等候迎接。女方一行人踩着红红的炮竹纸屑迈进了男方的家门。
  屋里摆了四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六个点心盒,散放了八个小碗,碗里正冒着热气。
  男方的父母和女方的父母见过面后,一同安排好众人的坐次。小孩一般随同自已的大人坐一桌。有小孩的地方就热闹,喜气。孩子们抢着挑自已喜欢的点心。什么小白兔呀,葡萄干呀,尽管先往自已口袋里塞。一边嘴里吃着,一边手里攥着。一会儿,果盘里好吃的,时新的,都被小孩们抢完了。这时孩子们大都下桌了,互相比着看谁拿得多。当然,没有输赢,皆大欢喜。
  喝完茶,吃了点心,大人们也都下桌了。因为时间快到十二点了,接下来要换上酒菜了。
  大人们招呼自家的孩子一同到屋外的空地上侯着。孩子们继续打闹着,大人们各自三五成群谈论着什么。
  十二点半,准时开席。大们牵着孩子,各自坐着原先的位子,开始喝酒了。孩子们挑几个合自已口味的菜,大口的吃,还大口的灌饮料。不一会儿,小孩们大都下桌了,一边找乐子去了。大人们互相敬着酒,加上男方会喝酒的亲戚,殷勤地劝酒,女方的男佳宾大都被喝得晕晕的。
  酒席在热情中进行着,在热闹中散席的。酒醉菜饱后,大人们满意地离席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提议,带孩子们去逛逛街。提议很快得到大家的一致同意。
  孩子们在大人的引领下,欢天喜地,蹦蹦跳跳,愉快极了。大队人马又向街中心涌去。   家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仝师傅来到阿祥跟前轻声地说:“我们也出去走走”。阿祥点了点头,顺从地跟在后面。
  仝师傅把阿祥领到西门河下,赣江岸边。找了一块干净的条石,坐了下来。抬头向江面望去,江面开阔,风平浪静。江水平静地互相簇拥着向下游省城方向涌去。江面上船只很少,几乎看不到什么船。偶尔只有轮渡每隔一段时间,来往于江的两岸。坐了一段时间,仝师傅欠身向阿祥这边挪了挪,阿祥侧头看了看,离自已还有一点距离,也没动。但心里有点慌,扑通扑通地跳。又过了一会儿,仝师傅见阿祥没动,就顺势把手搭在阿祥的肩上,这时阿祥像触了电似的,立马站了起来,轻声地说:“别这样,别人看见不好”。“都什么时候了,搭把肩,牵个手,怎么啦?”仝师傅接着说。阿祥觉得没有看头,加上时间也不早了,就说:“我还是回去吧,他们还要回家”。仝师傅也不好再说什么,顺势就答应了。
  回到家。一看,大家又在喝茶。这是规矩,喝完这茬茶,就得回去了。该走的走,该住的住。
  母亲走出屋子,看了看太阳,回到屋里,找到亲家母商量着回家的事宜。亲家母嘴里说着:“住一宿,住一宿”。一边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打赏了起来。大人小孩都有,孩子们高兴归高兴,红包只到手里捏了一下,就被各自的大人收走了。
  打赏好了后,母亲又问了一声:“都拿到了吗?”“都拿了!”,于是母亲和媒婆又领着原班人马打道回府。队伍中只少了一人,阿祥。按习俗,未婚妻看完家后,至少要留住一个晚上。
  阿祥在他们走后,顿时觉得屋里空荡荡的,有点不自然起来。阿祥环视一下,发现屋里的房门没有挂锁,房门关着只见一个锁眼,心想:门怎么关锁?但又不好意思问,却又担心起晚上睡觉来。
  夜幕终于降了下来,到了该吃晚饭了。晚餐就要筒单多了,挑几个中午吃剩的,好一点的荤菜,热热,就这样应对一下。因为,关起门来,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吃了一点东西,阿祥就下桌了。过了一会,在未婚夫的引导下,阿祥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在厅堂和未来的公婆,未婚夫一起看起电视来。阿祥没有说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阿祥看完二集电视连续剧,看看时间不早,就说要去睡了。家婆便把她领到楼上靠东的一个房间。推开门,里面家具应有尽有,像是为结婚准备的。阿祥迟疑了一会儿,婆婆见状,赶忙说是儿子的房间。放心,今晚就你一人睡,儿子到另一个房间休息,不会有人来的。
  阿祥等婆婆走了,赶紧把房门关门。阿祥左找右找,找不到房门的插销,拉拉门,又拉不开,这才放心睡下。一天的折腾,紧张,阿祥有点累。没过多久,阿祥便迷迷糊糊有了睡意,阿祥也不敢关灯,就让灯一直亮着。
  不知睡了多久,阿祥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在身上,只是本能的一推,顺势坐了起來,猛一看是未婚夫。“别乱来,否则我喊人啦”阿祥几乎是哭着说。“没什么,早晚不都一样么?自从看到你后,就馋死我了。特别是你的身材,让我着迷,你就从了我吧!”未婚夫边说边扑了过来。阿祥是农村人,有得是力气,未婚夫单薄的身子,那是阿祥的对手。几番努力,仝师傅见讨不到便宜,加上阿祥态度坚决,也只好放弃,溜出房门,丢下一句“乡巴佬!不知好歹”,走了。阿祥见他一走,又赶紧把房门关上,还搬来一把椅子,顶上。阿祥再也不敢睡了,把衣服都穿上,就坐在椅子上等天亮了。
  天刚朦朦亮,县广播响了。播放着《在希望的田野上》欢快的歌曲,阿祥揉了揉眼晴,来到镜子前,发现头发凌乱,眼晴红肿,衣服还有点不整。阿祥赶紧梳理梳理,只等开门声了。
  天彻底放亮了,大门也开了。阿祥听到开门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门,逃跑似地跑了出去,也没跟任何打招呼,阿祥就这样跑回家去了。
  阿祥是哭着跑回家的。至于路上经历了什么,我们也无从考证,也无须追究。
  阿祥快村口时有意放慢了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下,见村口没人,便悄悄地溜进了家。一进家门便钻进了自已的房间,插上门,一头扑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所有的心酸,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在这哭声里。渐渐的,声音嘶哑了,就转成抽泣。
  母亲收工回来了。刚迈进家门,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来,寻着哭声,母亲找到了哭声的出处。母亲用手拍着门叫道:“祥,回来了,快开门,怎么回事?”阿祥听到母亲的声音,哭声变得大了起来。但既不开门,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哭。母亲顿时心里明白了一大半,心想:早晚要上床的,祥想哭,就让她先哭吧。母亲也不再追问女儿,到厨房去做午饭了。
  午饭时分,媒婆来了。但这次来,媒婆没有先前的笑脸。板着脸,大声地喊着祥母亲的名字。母亲赶忙从厨房出来,三脚并做二步来到媒婆跟前。满脸疑惑,小声问道:“怎么啦?”“还怎么样,你千金女儿,碰不得,摸不得,金枝玉叶。谈恋爱哪有不动手动脚,你女儿这好,什么也不让碰,那不成了一尊佛,只供膜拜,人家要你干什么?”媒婆一口气喷了一大堆。母亲这时才知道了女儿在婆家受了欺侮。应征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媒婆换了一口气,接着说:“男方说了,不谈了。但看家的打赏,要如数归还。还有四桌酒席和点心茶果,就算三桌,每桌一百元,不算多吧。你自已好好算算,过几天我来拿!”媒婆说完,头也不回,愤愤地走了。
  母亲还愣在那里,半晌没回过神来。看来这段婚姻是泡汤了。泡汤就算了,就是那些赏金不好去一家一家追回,只得自已贴上。还有那三桌酒席钱,加在一起,不是一笔小数目。就是一家人不吃不喝一年也没有那么多收入。母亲的眉头拧在一起,看来是松不开了。一股怨气涌上心头,母亲急步走到阿祥的房门前,有力拍打门,吼道:“死女,开门,滚出来!还好意思哭。蠢X,破X,狗X,没人要的X……看你拿什么去还给人家,要是拿不出,就撕烂你的臭脸,打断你的狗腿”母亲越骂越毒,什么难听话都能从她嘴喷出来。阿祥的心在流血,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已的母亲会如此用恶毒的语言骂自已。阿祥只得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过几天,我还去砍柴卖,就是累死我也要还上!”“还你个贼X,到时还不上,你就去死!”母亲愤怒的怼了回去。   阿祥听到一个死字,就像是一把尖刀刺在自己心口上,非常的疼。阿祥本想回家能得到母亲的安慰,不想还遭如此毒骂。阿祥越想越难过,后来不管谁叫开门,死活就是不开门。一连三天,阿祥滴水未沾,粒米未进。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第四天,阿祥也不见有谁来劝了,慢慢地下了床,从门隙里往外看,见没有人,便开了门,一摇一晃往放农药的杂间挪去。找到一瓶用了一半的敌敌畏,阿祥把它抱在怀里,往自已的房间挪。到了房间,用力关上门。阿祥端着药瓶,两眼发呆。阿祥心想:去另一个世界前,还是要收拾一下自已的妆容。于是把药瓶放在床上,先用被子盖好。阿祥挪到镜子前,抬眼一看,吓了一跳:惨白憔悴的脸,这那是先前白里透红的脸;枯黄蓬乱的头发,这那是乌黑发闪的美发。阿祥不敢再看下去,无奈地慢慢地把镜子翻了过去,长长地叹了口气,又重新坐到了床沿上。摸索着把农药瓶再一次端在手上,慢慢地拿出吃奶的力,把瓶盖拧开,又缓缓地努力把瓶口移到嘴边。
  阿祥想努力寻找先前一些美好的东西,除了努力劳挣工分,春插双抢都能得最高分外,评模获奖却与她无缘。因为她出身不好。就连她最想加的武装基干女民兵,也只能望梅兴叹。
  阿祥记得前年的秋收过后,全公社的男女武装基干民兵,就住在她村庄。一呆就是半个月,每天在晒场上:一二一,喊声威武雄壮,脚步整齐划一。每当这时,阿祥只能躲得远远的往这边张望。
  一天吃过午饭,一位住在阿祥隔壁的民兵连长,把阿祥叫来,问她喜不喜欢打枪。阿祥听说有枪打,高兴得心都快要跳出来,连忙点了点头。
  民兵连长,是位退伍军队,刺杀,队列做得特棒。加上一米七几的个子,是一个十足的美男子。阿祥跟着连长来到风家寨山下,连长找了块较平整山坡作为射击点。连长先做了一连串的示范动作,萧洒极了,阿祥看得都忘记了学。连长做了几遍后,叫阿祥照样做一下。阿祥依葫芦画瓢做了一通,还算过得去。阿祥瞄准时,连长时不时用端着阿祥的脸,纠正姿势。真可谓手把手的教,等阿祥基本上掌握了射击的要领后,连长拿起枪熟练地压上了二发子弹,把枪递到阿祥的手里。喊着口令:立正,稍息,立正,持枪,向前二步走,卧倒,阿祥卧倒后,连长也迫不及待侧卧在阿祥的左边。两个年轻人的呼吸,甚至心跳动的声音都能彼此听得见。阿祥因为心跳得厉害,抢无法端稳,瞄准就更无法做到。阿祥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异性这么近距离挨着,自然就淡定不了。过了好一会儿,阿祥在连长的反复纠正下,才瞄准了。阿祥果断扣动板机,只听见呯的一声,枪响了。再瞄准,击发!又是一声枪响。“起立,收枪”。连长又喊了一通口令。阿祥先起身,连长也跟着起身。阿祥的脸这时涨得通红,像桃花,像彩霞,像苹果,刹是好看。连长见阿祥胸前沾了些碎草,走上前用手在阿祥的胸脯上弹了几下,阿祥的脸更红了,但心里是最幸福的……
  此时的阿祥脸上才有了点血色。阿祥再想找一点美好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阿祥觉得在世上再也没什么留恋的,于是把瓶底往上捅了捅,农药挤出瓶口往阿祥的嘴里灌。咕噜咕噜,半瓶药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阿祥三天没喝水,这些也正好解了一些渴。阿祥放下瓶子,用手指梳了梳头发,最后一次梳了辫子,再把衣整整,慢慢地躺了下来,盖上被子,合上眼晴,嘴角还挂着一抹刚才回忆的那段打枪时的幸福的微笑,看上去甜甜的……
  阿祥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已年轻而美丽的生命,让人扼腕痛心!
  阿祥死的那天晚上,整个村子显得异常的寂静,很是诡异。静的让人窒息,静的让人恐惧。小孩也不敢出门玩耍,寸步不离地跟在大人身后。大人去厨房,就跟到厨房;大人那怕去小便,也要跟到房间的床角边。总之,一种骇人恐惧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村子,弥漫在没有月色的黑夜里。说来也怪,这天晚上就连狗吠声都没有听到过半声,而且是整个晚上。整个村子,整个夜,静得恐怖骇人。
  阿祥死后,父母草草地将埋了。就埋在离村不远的路旁的山坡上。没有立碑,只有一个小土包。小土包前面有一棵人高的小松树,也不知什么时候,树上栖息了一只白頭翁。白头翁头对着阿祥的小土包,眼里闪着一种忧郁。时不时叫上一声,声音很凄泣,让人听了内心涌出一种无名的悲伤。
  阿祥的死讯传到男方的耳朵里,仝师傅嘟囔了一句:晦气!活该!据说男方家还把阿祥睡过的床单、被套、枕巾全烧了。还请法师到房间做了法事。男方再也没提打赏和酒席钱的事了,算是不了了之。
  呜呼!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值那么几百钱;哀哉!人世间竟有如此炎凉的人性。
  故事讲到这里也该结束了,让我改动两个字,套用一首著名的诗,作为这个故事的结束语吧: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洁身故
  两者皆可抛
  阿祥走了一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和我的几个同事,为了砍一些用来插豇豆苗的小山竹,决定去桁桥的马脑山砍。
  吃过早饭,我们一行人从学校出发,经马家村,过长港,入南头,穿富江,奔马脑山而去……。
  我砍好竹子,捆成一梱,扛在肩上往回走时,太阳快下山了。
  二十多里的回家路,加上肩头上的竹子,步子就没有来时那么轻快了。
  等快走到马家村时,月亮早已挂在天上了。路两边黑影幢幢,让人有点怕。突然,我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农药味,我下意识地往路右边看了一下,不看不打紧,一看心里一惊:原来右边的山坡是马家村的坟地,而且阿祥就埋在这里,是喝农药而死的。想到这,我心里陡然升起了恐慌,脚步不由得快了起来。后面的同事不解起来,大声的叫了起来:小孙,慢点!越是听到叫名字,在夜里,特别是在坟场边,越是惨人。千万不能回应,我的脚步迈得更快了。一口气,连走带跑来到了离马家村二里开外的马家桥上了。我放下竹子,长长的喘了一大口气,坐在桥栏上歇了起来,顺便也等等远远落在后面的同事。现在想起那次夜过坟场的经历,都后怕。
  往事如烟,逝者远去,健者珍重吧!
  (江西省 34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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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近年来随着信息化教学在全国各院校应用的日益深入,各种信息化教学手段的种种优势也逐渐呈现出来。微助教平台在各种信息手段中很有代表性,具有简捷、健全、实用的课堂管理功能,在教学实践过程中可以胜任几乎所有的教学辅助工作。本文以微助教为载体,分析信息化教学手段给教师带来的教学影响和在工科课堂教学中的应用效果。  关键词:信息化教学;微助教;教学实践  1.辅助教学的功能  1.1实时签到  相较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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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本年金业务的教学在财务管理教学占有较重要的地位。文章介绍普通年金、预付年金、递延年金和永续年金这四大年金形式,对这四种年金的教学过程中重在对公式的推演以帮助学生理解记忆;同时在四大年金的计算方面,尽可能地运用一题多解法。  关键词:财务管理学;年金;公式推演;一题多解  在日常生活中,一次性收付款项业务很常见,但也存在大量的分期收付款的业务,特别是年金业务在财务管理中很普遍。笔者不揣浅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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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随着新课标的改进,中职物理教学有了很大的进步并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具有可观的教学前景,但是传统的学习方式还存在一定的问题,需要进一步改善和转变,不断提升学生的创新力。当前,信息时代已经普及,中职物理学科的教学有必要与时俱进,充分利用提升学生创新能力的方式促进物理学习成绩的进步。本文将对中职物理教学中提升学生的创新能力的优异性进行探讨分析,并探究在中职物理教学中提升学生创新能力的策略研究,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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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在“互联网+”时代发展中,高职院校发展面临较多发展新挑战,所以当前要注重全面构建高职学生创新创业教育,分析高职大学生创新创业发展新理念,从多方面拟定创新创业教育发展策略。  关键词:“互联网+”;高职院校;创新创业;教育改革  近年来在科学技术发展推动中,信息技术不断创新发展,各类信息技术全面发展对各类新兴产业发展具有较大推动作用。将信息技术与各类传统产业融合发展,能促使多个传统产业优化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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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目前,党和国家不断提高对大学生心理问题的关注,高校采取了一些积极有效的措施来加强大学生的心理健康服务,其中普及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课程就是主要途径之一。文章将“MEP”教学模式引入高职院校心理健康课程实践,渗入到教学设计和教学实践的各个环节中,以期提高学生心理健康水平,从而使大学生心理健康课成为维护大学生的心理健康的有效途径。  关键词:“MEP”教学模式;高职;心理健康教育  近年来,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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