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烟(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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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陈玉萍把电动摩托的油门拧到了最大,穿过荒地和枯树的寒风一股脑朝着她扑去。她朝后边看了一眼,把羽绒服帽子戴起来。那个男人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以至于陈玉萍觉得那影子很快就会追上她来。她使劲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除了煤烟的味道,似乎还有那男人口里的酒臭味。这似有似无的酒臭味让她觉得恶心又羞耻,泪水已经挤满了眼眶,她抬头看著不远处亮着灯的房子,只想马上回到家里,用被子蒙住自己狠狠哭一场。
  拐弯的时候,陈玉萍依然没有减速,她把一条腿伸出来,鞋底和路面剐蹭发出刺刺的声音。这时候,她听到了好几声连续的沉闷的喇叭声。这喇叭声她再熟悉不过了,每天晚上睡到后间里的时候都能听到拉煤车轰隆隆开过去。陈玉萍已经不知道怎么办,她的脑子似乎被某种东西瞬间抽空,她什么都想不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朝疾驰而来的拉煤车冲去。
  飞起来的时候,陈玉萍倒是想起了很多事。她还没下定决心给那个文静的男生写一封情书,还不知道这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她害怕考不上市里的高中让家里生气,她还没吃上家里早上刚买的红薯。拉煤车轮胎在坚硬的路面上不要命地摩擦,尖利的声音穿过一大片光亮传入陈玉萍的耳朵。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感觉浑身都很热。她抬头看着天空,发现有几颗星星变成了红色。
  侯卫国的脚死死踩在刹车上,双手握着方向盘。后视镜上挂着的佛像还在来回摆动。侯卫国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挣脱这副躯壳跳出车去。大灯照亮前面一小段公路,在光亮的边缘,躺着一个裹在羽绒服里披头散发的女人。他的下体一紧,差点就控制不住尿出来。他盯着前面的那个女人,期待着她能够爬起来。他张开嘴巴,想要喊一声,却什么都没听到,脸上的肌肉紧贴着他的骨头。
  拉煤车后边响起了喇叭声。侯卫国从倒车镜里看了一眼,哆哆嗦嗦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跳下去,朝着那个女人跑。他听到自己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如同风声一样不绝的呼吸声。他看到躺在地上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满脸是血,眼睛大睁着,他心里一喜,喊了一声“女子”,那女孩并没有任何反应,他用戴着半指手套的手戳了一下女孩的胳膊,还是没有反应。这时候,他听到了脚步声。他抬起头,依稀看到前面的拐弯处有一个身影。他的汗一下就从身体里冒出来,他还没站起来就朝后跑去。
  “咋回事嘛,咋停下了?”小刀朝他走过来。
  “快走!”
  “咋了?”小刀拽住侯卫国的胳膊。
  “死人了!”侯卫国没去拉开小刀拽着他的手,而是依旧朝着拉煤车后面的小车走,“撞死人了,人死了!”
  “什么?我曹!那也得把东西拿上。”
  “拿什么呀?人都死了!”侯卫国使劲甩开小刀,跑进小车里。
  2
  陈鹏刚从城里回来坐下,他今天去煤厂老板家里堵了一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妻子何阿苗一边拖地一边奚落他没本事,赚了钱都拿不回来。陈鹏弓着身子只顾抽烟,自己心里也憋屈得很,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家里却只有两千块钱的存款。
  后门被人狠狠敲着,外面正有人喊陈鹏的名字。
  “谁呀这是,狼来了还是咋了,哪有这么敲门的。”何阿苗把拖把往墙边一扔,走去开门。
  赵大利见门打开就直接闯了进去。
  “陈鹏在不?”
  “大利?回来了啊?”陈鹏站起身来,准备招呼赵大利坐下。
  “哎呀,陈鹏,你女子被车撞了,就在村东口,快点吧。”赵大利拉着陈鹏往外走。
  何阿苗呵斥赵大利:“别乱说啊,你一年回来一次,能认得我家玉萍?”
  “哎呀嫂子,是真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鹏看了何阿苗一眼,跟着赵大利往出走。他们家就紧挨着公路,往东走两百米左右就是村口,那是个岔路口,往前直走是太介公路,往南拐就是邻近的几个村子。陈鹏刚出门就看到岔路口停着一辆亮灯的拉煤车。他走了几步,越走越快,然后甩开双腿跑起来。寒冷的空气不断从口鼻进入身体,陈鹏觉得自己从未这样跑过,每跑一步都像是要把腿整个插进地面一样。
  陈鹏看到了摔在路边快要散架了的电动摩托,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躺在拉煤车灯光前面的陈玉萍。他的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他喊了一声“玉萍”,跌跌撞撞跑到陈玉萍身边。是他的玉萍,陈鹏感觉自己的心在体内彻底裂开,他把脸凑到玉萍跟前,低声喊着玉萍的名字。
  何阿苗也跑了过来,看到躺在自己丈夫怀里的陈玉萍时,眼泪夺眶而出,她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的孩子,她双手抱着脑袋瘫坐在地上,过了一会,她的哭声从体内涌了出来,紧接着就被呼啸的寒风吞没。
  3
  侯卫国的鼻血流了出来,他想打喷嚏却打不出来。他跪在地上,拽出自己的衬衣领子塞进鼻子。
  “五哥,你就再帮我一回,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
  被侯卫国称为五哥的光头男子从啤酒框上跳下来,走到侯卫国面前。
  “抬起头来。”
  小刀拽住侯卫国的头发往后拉。衬衣领子从侯卫国的鼻孔中脱出来,鼻血顺着嘴唇流进他嘴里。
  光头五哥阴着脸说:“做牛做马?你能给我赚多少钱?再说了,现在不是我帮你,是你要帮我。”
  侯卫国不明白五哥在说什么,他的双腿因为长时间跪着而发起抖来。
  “实话跟你说,我让你送的那车煤,”五哥点着一根烟塞进侯卫国嘴里后继续说道,“在煤层下边,大概十公分深的地方,有个铁盒子,里边是两公斤毒品。”
  “什么?”侯卫国想要站起来,却被小刀按下去,后腰上又挨了一脚。他有些难以相信地看着五哥的光头,重新问道:“毒品?你让我送的是毒品?”
  “那你以为呢?我能白白免掉你五万块钱的债?做大善人也不是这么做的。”
  “五哥,你,你这是害我呀。”
  “害你?老侯,你在我厂里拉煤也几年了,我是看你老实才把钱借给你让你儿子结婚。你儿子叫什么来着?结婚才半年吧,听说把楼买到了尚家庄?”   “五哥,你别,我求你,你再给我缓缓……”
  五哥蹲下来,把烟雾吐到侯卫国脸上。“老侯啊,这世上任何事都有个条条框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你把毒品给我拿回来,我免掉你五万的债,然后再给你五万。”五哥伸出手掌在侯卫国眼前晃了晃,继续说:“五万,够你儿子盘个好点的饭店了,还有结余,你觉着怎么样?还有,我再给你一条路,毒品的事你不用操心,你也不用給我做牛做马还钱,做骡子就行了。”
  “骡子?”
  “你把毒品给我带到津港去,我看看啊,一次,两次,你给我带五次,这五万块就不用还了。”
  “什么意思?”
  小刀在侯卫国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说:“就是把毒品吞到肚子里,坐飞机到津港后再吐出来,塞屁眼里也行。”
  “啊?”侯卫国刚说话,后脑勺上又挨了一巴掌。
  五哥示意小刀别再出手。侯卫国缩着脑袋说:“五哥,我家里的情况你知道的,我老婆身体不好,还有糖尿病,前段时间都晕倒了,启亮也快要有孩子了,我实在是……”
  五哥说:“我知道啊,所以我这是在帮你。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我要提醒你的是,不管怎么样,你已经参与了运毒,也就是说你已经犯了罪了,别想其他的。我给你三分钟,你自己做决定。”
  4
  灵棚搭在了前院,何阿苗一直守在旁边,谁来了都不理,只是眼睁睁盯着漆黑的棺材。那里躺着她唯一的孩子。生下玉萍几年后,她和陈鹏本来还想再要个孩子,但是后来考虑到家里条件不太好,再生一个容易让孩子们吃亏。夫妻两个省吃俭用,就为了让这唯一的孩子能够活得不比别人家的差,也希望这孩子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可这个寄托了他们全部希望的孩子就这样没了,何阿苗只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没了,她甚至都不想再活下去了。她觉着自己已经被老天爷挖空,什么都不剩。她用手摸着棺材的边缘,冰冷而又粗糙,她想起以前跟孩子吵架的情形,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着。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等她醒来就能听到陈玉萍喊她“妈”的声音。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夜风吹刮着灵棚,蜡烛的火苗不断闪烁,在那微弱的火光里,她看到自己被劈成了两块,其中一块就是陈玉萍。
  陈鹏从公安局回来,看到了客厅里坐着的弟弟陈程。
  陈程问公安局有什么消息。陈鹏摇头,说:“什么消息都没有,车是套牌车。”
  “监控呢?”
  “这里没监控,调了前边大路上的监控,倒是能看到这个车,不清楚,看不到人。”
  “狗日的。明天我跟几个人去城里的厂子一个个问,我就不信问不到。”
  “问也不管用。如果厂子里有记录,老板们肯定早弄走了。”
  “那你说怎么办?”
  “等警察。”
  “狗日的什么都查不到,都是蠢货,要是真的办实事,这车早拉到公安局了,还说什么院子里太满了。”
  陈程打算再去车上找一遍,看是否能找出点什么线索来。刚开门,陈程就看到车上有个人影。他大吼了一声,拿起窗台上砸炭的锤子就跑了过去。陈鹏听到陈程的吼声也跑了出去。
  小刀听到吼声,看到门口的陈程,把铁锹朝着陈程扔过去,跳下车来就往外跑。铁锹砸到了陈程的胳膊,陈鹏从花坛上踩过去,扑倒了小刀。
  陈程也跑过来,拿起锤子就朝着小刀的腰里砸去。
  没有叫声,身下的人也不挣扎。陈鹏兄弟俩对视一眼,他们把小刀翻过来,发现小刀的脑袋磕在花坛的边沿上。何阿苗平时喜欢种花,陈鹏为了不让人踩到就用砖头斜着,一个摞一个给围起来。小刀的脑袋正好磕在砖头的角上。
  “陈鹏!”里屋传来老孙头的声音。
  兄弟俩看着地上死去的小刀,又看了看开着的门,里屋的光照出来,老孙头的影子也伸了出来。陈程推了陈鹏一把,用下巴朝着门的方向指了指。
  陈鹏进屋以后关上了门。陈程站起来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正躲在矮墙外的侯卫国。陈程抓着小刀的肩膀把他拖到煤车的后面,从屋檐下的炭堆上面拽下一块油布来,盖到小刀身上。
  跟老孙头说完,陈鹏赶紧跑到后院,看到陈程已经用两个尿素袋子套住了尸体。
  “你干什么?”陈鹏压低了声音问。
  “你说干什么?”
  “要不报警吧,我也不是故意的。”
  “报警?你不活了?你进去了我嫂子怎么办?”
  “那也不能……唉……”陈鹏看着地上的尿素袋子,又看向公路对面的一大片烧光了秸秆的玉米地。
  “要想报警也行,我就说是我干的,反正我也是光棍一个。”
  “你说什么呢。”
  “哥,你别想那么多,正愁找不到呢,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说他是司机?”
  “要不然呢?我在他身上找到了手机,你看。”
  陈程把手机拿出来,递给陈鹏看。
  “我弄不了这个,你弄。”
  陈程点开微信说:“你看啊,这个人跟一个叫五哥的人说,‘找到车了,一会拿回去。’”
  “这是证据啊,我们把这个交给警察。”
  “哥啊,前几年咱们村烧死老人那个案子破了吗?东盘里那个强奸案破了吗?再说了,交给警察又怎么样?这人已经死了,说不定给你扣个故意报复的帽子。”
  “那怎么弄,埋了?”
  5
  侯卫国把车开到太介公路的路口,坐在车里仔细想着该怎么办。如果就这么回去,五哥一样饶不了他。想了半天,他把安全带解开,深呼了一口气,加大油门,朝着路边的树沟开去。
  车头撞倒一棵柳树后停下来,侯卫国的头磕在方向盘上,流出了血。他用袖子擦干净方向盘上的血迹,忍痛跑到路口拦了一辆出租。
  见到五哥后,他把伤口露出来,说:“小刀跑了。”他把早已编好的一一解释给五哥,说是小刀和他拿到毒品后开车往回走,在往太介路的路上把他扔下,一个人跑了。   五哥掏出手机给小刀打电话,刚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他半信半疑地看着侯卫国。侯卫国在回来的路上早就做好了准备,他面不改色地看着五哥,还伸手按了一下额头的伤口。五哥挠了几遍自己的光头,不知道自己哪里亏待了小刀。
  侯卫国清了一下嗓子说:“五哥,那个,小刀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得到五哥的首肯后,侯卫国说:“小刀说不用麻烦你找他了,要不然,他会把你的所有事情都给抖出来……”侯卫国偷偷瞄了一眼五哥继续说道:“他还说那些钱是他这些年的辛苦钱。”
  五哥突然笑起来,侯卫国觉得脊背发凉。
  “你回去吧。”
  侯卫国本来想问问自己那五万块的债,想想还是算了。他朝着外面走去,想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到了小区外面,侯卫国抬头看着天空,雪片从天而降。他突然觉得天空就像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黑洞。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觉着自己过几天还可以去一趟兴安村,找机会把毒品偷回来,然后卖了钱远走高飞。一百万啊,他的心跳得更快了一些。
  6
  赵大利跟陈鹏兄弟俩还有其他几个年轻人把铁链绕在棺材外面,然后又用铁棍把棺材抬到升降架上面。棺材沿着坑壁缓缓下降,赵大利扶着铁链,手指差点被卷了进去。
  烧纸的时候,老孙头跟陈鹏说:“以后每年啊,多烧点纸,贡品也多放点。”说完,他慢慢站起来,在陈鹏肩头拍了拍。
  7
  在东盘里下了车,赵大利去了工友家吃晚饭。喝完酒之后,他拒绝了工友送他的好意,只是把行李放在工友家,说是改天来拿。
  东盘里离兴安村不过两三里地,赵大利一个人走在路上。走了一半,他才发现自己外套没穿,步子也感觉越来越重。他背着身点烟,看到越来越近的灯光。
  “大利叔?”
  赵大利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直到那人到了跟前,他还没认出来是谁。
  “不认识我了?我是玉萍啊。”陈玉萍摘掉了羽绒服帽子。
  赵大利拍了一下脑袋说:“哦,我想起来了,陳程家侄女吧?这两年我总是在外面打工,都快不敢认了。你这是去哪了?”
  “我去同学家拿卷子去了。你去哪?”
  “我回家啊,能去哪?”
  “那我捎你一段吧,你穿这么少不冷啊?”
  “冷死了。”
  赵大利把烟扔掉,坐在电动摩托的后座上,差点把陈玉萍挤下去。赵大利往后挪了挪,双手把着两侧的不锈钢。在过一个减速带的时候,电动摩托的速度没减下来,赵大利被颠了一下,身子紧紧贴住了陈玉萍。在迎面而来的寒风中,赵大利闻到了一股直冲他胸腹的香味。
  “大利叔,你是不是喝酒了,好大的味儿。”
  赵大利嗯了一声,双手搂在了陈玉萍腰间,并且把嘴巴凑在了陈玉萍的脖子后面。
  (责任编辑:李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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