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美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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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2008年7月开始,南京博物院推出院藏清官典藏系列之《美食美器——清官食用器皿展》,向公众免费展出100多件清官食用器皿,绝大部分都是清朝康、雍、乾“瓷业黄金时代”的精品,囊括了盘、杯、碗、碟等清代皇家饮食器皿和相关文献,大多数是南京博物院院藏20多万件瓷器中的精品。
  民以食为天,中国人一向精于饮食,善于肴馔。源远流长的中华饮食文化,其内涵极为丰富。中国的饮食文化不仅注重美食、美味,而且讲究美器的配合,使其更具备了名副其实的文化色彩。中国饮食文化和食器的萌芽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当人类结束了茹毛饮血,能够使用火和人士取火,从生食进入熟食阶段,就开始孕育饮食文化和食器的滥觞,原始农业、原始畜牧业和制陶业的出现,则在真正意义上开始了饮食器的发展。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饮食方式的改变以及审美意识的增强,历史上的传统食器根据实际需要,不断从功能和审美上进行改进和完善,最终把食器上升到艺术的角度。到了唐代,食器艺术已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李白《行路难》诗云:“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形象地告诉我们美酒要配“金樽”,珍馐美味要用“玉盘”来装饰,才能价值万千。杜甫在《丽人行》中也有“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銮刀缕切空纷纶”的诗句,描写出唐代宫廷餐桌上的奢侈华美。驼峰确为美味,烧好后用翠绿的“玉釜”端上餐桌,清蒸鱼用晶莹透明的水晶盘子装盛好,呈现在达官贵人面前,真是美食美器珠联璧合,满桌生辉。在清代,美食与美器思想深入人心。清代袁枚既是著名诗人,也是美食家,他纵观古来美食与美器的发展史后,在《随园食单》中叹道:“古诗云:‘美食不如美器’,斯语是也”,并说,菜肴出锅后,该用碗的就要用碗,该用盘的就要用盘,“煎炒宜盘,汤羹宜碗,参错其间,方觉生色”。这无疑是对美食与美器关系的一个精炼总结。
  清代的宫廷,也十分讲究美食美器。据《大清会典》《国朝官史》等文献记载,清代宫廷中饮食机构庞杂,内务府下设御膳房、御茶房、内饽饽房、酒醋房和菜库等机构,负责供应宫中皇帝及皇族们的饮食。每一机构又各有职守,其中御膳房人数最多,有尚膳正、尚膳副、尚膳、庖长、副庖长,庖人、厨役等370余人,又有太监数十人。由内务府专派管理事务大臣主持其事。其职守是为皇帝及皇族们筹办和供应食品,并按制度为帝后等提供不同等级的餐具。清朝皇帝平时吃饭称为“进膳”“用膳”等,开饭叫“传膳”,厨房叫“御膳房”。进膳的场所因性质不同而异,举办筵宴一般在乾清宫、太和殿,祭祀时用膳多在坤宁宫,平时进膳一般在养心殿、重华宫等处。
  


  清代早期皇帝的日常膳食较为简朴,保持了游牧民族的一些习惯。自乾隆起,膳食的场面和肴馔的数量铺张起来,每餐的膳食菜肴均在50品以上。乾隆以后,宫廷膳事愈发铺张豪华,宫中的司膳官员、厨师和太监,为了迎合御膳食品享用者的特殊心理,讨得他们的欢心,给御膳食品尤其是御膳菜肴和宴席都冠以一个吉祥富丽的名称,如“龙凤呈样”“鹤鹿同春”“百鸟朝凤”“江山万代”等等。在器皿上,金、银、玉、珐琅、漆木、陶瓷等各种材质具备,造型丰富,制作精美,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这其中陶瓷食器尤具代表性。
  陶瓷材质本身极强的可塑性,装饰手法的多样性,使陶瓷食器艺术具备了其他材质所无法达到的独特优越性。依据我国饮食方式的需要,主要的食器一般包括碗、筷、调羹、汤碗、盘、杂物盘、调料碟、勺等。官窑是中国古代陶瓷手工业的重要组织方式,在特定历史时期还是陶瓷业创新、提高的技术集大成者,引领陶瓷的整体发展与进步。清代前期官窑的制瓷工艺达到了古代社会的巅峰,康、雍,乾三朝御器厂在瓷器的仿古和创新上均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在生产瓷质食器上,为满足不同的使用功能而造型各异,同一功用的器具也可具有不同的造型形式。纹样、数量、颜色、线条,排列组合无穷无尽,它们往往不仅仅是食器,还浓缩于“器以藏礼”这一造物基本观念,甚至将政治理想、生活理想、造物理想和各种制度习俗结合在一起,体现出文化精神所在。
  这里遴选部分官窑瓷器精品,逐一加以简单论述,让更多的文物收藏爱好者品味皇家美食美器的艺术。
  
  康熙素三彩虎皮斑纹碗
  
  高5.6厘米 口径12.6厘米 足径5.7厘米
  此碗敞口外折,胫部弧度较大。胎薄而坚致。内外满饰酷似老虎皮的黄、紫、绿、白4种色彩的斑纹,遂有“虎皮纹”之称;又因为无红彩,属于素三彩中的一个品种,故又称“虎皮三彩”。“虎皮三彩”是康熙朝新创的品种。器物成型后除在圈足底部施白釉外,余皆涩胎。用1200℃高温烧成后,再通体施低温透明釉,用黄、绿、紫三色在其上任意点彩,然后置于850℃低温窑炉中两次烧成,黄、绿、紫三色形成不规则斑块,与微露的白地形成四色,色彩斑驳娇艳,具有唐三彩色釉陶装饰的遗风。在宫廷生活中,碗是应用面最广、需求量最大的进食用器,由于碗的器壁较深,既可盛固体食物也可装液体食物,具有较强的通用性。
  
  康熙青花鱼龙变化纹豆
  
  高15.8厘米 口径18.6匣米 足径15.2厘米
  “豆”,特点是圜底有喇叭形高足,上承盘体。在很多古代文献中可以找到豆是日常用器具的证据,例如《说文》中就记载:“豆,古食肉器也。”此豆为大喇叭形中空高圈足,上托直壁盘,器形挺拔,胎体沉重,釉质润泽。盘内施白釉,外壁绘青花贯套花卉纹一周,足部满绘青花海水鱼龙变化图,制作精湛,绘画精细。鱼龙变化图是传统寓意纹样,亦名“鱼化龙”。鱼化为龙,古喻金榜题名。《琵琶记,南浦嘱别》:“孩儿出去在今日中,爹爹妈妈来相送,但愿得鱼化龙,青云直上。”纹样一般都以鱼、龙组成,寓意高升昌盛。此器造型原为康熙朝首创,是在借鉴商、周时期青铜豆和战国时期漆器豆的基础上,将其有机组合而成的一种新器形。高脚豆与平盘搭配使用,可以达到错落有致、节省空间的目的。较小的高脚豆用于盛干果、糖果、炒货、点心等,较大的可以用来放水果。
  
  康熙黄釉浅浮雕龙纹长方形杯托
  
  高1.5厘米 长13.5厘米 宽10.2厘米
  此杯托长方委角造型,托面瓷胎上用浅浮雕手法装饰美丽的花纹图案:中心的菊花纹,托面的凹棱,下泻细挺的、作如意式线条的海浪,与喜相逢构图的双龙戏浪纹形成不同的层次,致使单色的纹样极具立体感。中心的菊花纹装饰在环状突起的内心,这内心突起的内心即为小杯圈足的反模造型,用以固定特制的双耳小杯,设计独具匠心。杯托有极浅的方圈足,底心有于内心相对的凹圆。通 体满釉,全裹足支烧。此器物虽小,但浅浮雕纹饰的层次感强,线条清晰,折角处理利落,高雅精细,具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康熙黄地素三彩花卉云龙纹盘
  
  高7.6厘米 口径40.8厘米 足径26厘米
  “素三彩”一词首先出现在清末寂园叟《陶雅》中:“西人以康熙黄、茄、绿三色之瓷品为素三彩”,其中的“三”代表多数,无特定含意。素三彩始于明代正德时期,盛于清代康熙。是明清两代景德镇生产的,以黄、绿、紫三色釉为主的瓷器品种。素三彩是在涩胎上以彩釉填绘早已刻画好的纹样,再经低温烧成。
  此盘造型沿袭元青花大盘,盘内底心描绘两条作“喜相逢”式构图的龙纹,四周饰牡丹、桃花、梅花、茶花、菊花、秋葵、莲花、月季等八种折枝花卉纹。折沿表面与外壁上的六条赶珠龙,富有动感。龙纹碗、盘是清官窑的传统品种,特别是清代,每朝官窑必烧。此盘素三彩纹样的制作工艺是先刻后绘,先在胎上刻画出纹样的轮廓线,而后人窑烧成白釉圈足涩胎盘,再于刻好的轮廓线中描绘纹样,最后入烤花炉烘烤而成。在宫廷膳事中,盘类使用量仅次于碗,主要用于盛装菜肴、水果、点心、调味品和作垫托盘、杂物盘使用。官窑中盘类数量多,造型也富于变化。
  
  雍正斗彩八吉祥纹高足碗
  
  高10.4厘米 口径18.2厘米 足径7.6厘米
  碗的内心绘团寿纹,碗壁施白釉。外壁口沿所饰二方连续花蕊纹。在官窑瓷中极少见,腹部饰八吉祥纹,胫部绘双层莲辦纹,圈足的三层纹饰,分别为绿地绿彩回纹、朵花纹和莲辦纹。八吉祥纹又称“八宝纹”,指法轮(佛法圆轮)、法螺(佛音吉祥)、宝伞(覆盖一切)、白盖(遮覆世界)、莲花(神圣纯洁)、宝瓶(福智圆满)、金鱼(活泼健康)、盘肠结(回贯一切)八种图案,被藏传佛教视为吉祥象征。这是一种典型的含有宗教吉祥意义的瓷器装饰纹样,反映了清代帝王的宗教信仰。同样的器物,乾隆官窑器中也有。
  
  雍正淡描青花莲花托梵文杯
  
  高5.7厘米 口径9厘米 足径3.6厘米
  此杯的外口沿微起唇线,腹部绘八组莲花托梵文。梵文是印度的古典语言,也是佛教的经典语言。梵文装饰瓷器自明宣德时期开始出现,主要在僧帽壶、高足碗等器物上,明成化时期开始流行,康熙、雍正官窑瓷器中的这类小酒杯很多,有的纹饰相同,但造型、规格不同。此类杯在洋洋大观的清代官窑瓷器中并不起眼,但它们也是官窑瓷器中的一部分,反映出宫廷生活的一个方面的内容。
  


  
  乾隆青花莲花托八吉祥纹盉式壶
  
  高21.5厘米 口径12厘米
  此式蚕壶为仿中国商周青铜器“盉”之造型。盃,形状像壶,但有三条或四条腿。形体特征是直口、深腹,前有管状流,后有用以手提的与其他酒器相组合,蚕用以盛水,用水调和酒味,原始青瓷蚕始于西周,造型仿青铜器,有兽头形流和提梁,有的器腹不通,多为陪葬冥器。青花盡式壶始烧于乾隆朝,仅乾隆、嘉庆、道光三朝有造,其他朝代未曾经见。据《乾隆记事档》载,唐英曾奉命烧造仿宣德窑青花八吉祥高四足壶,所指即为此式盉壶。
  此件造型仿青铜蚕,内壁施白釉,腹壁有比较明显的旋坯痕。其通体以青花为饰,腹部主题纹饰用缠枝莲托八吉祥纹表现,青花发色淡雅宜人,呈色稳定;花纹为清朝之典型点涂技法,自然奔放而不失矩度,流、把、足都绘有串枝莲纹。盖面和外壁颈部饰缠枝灵芝纹,肩部有连续回纹。此盃式壶应为酒器。
  
  乾隆青花花卉开光瑞果纹执壶
  
  通高29厘米 口径6.4厘米 足径10厘米
  执壶是我国瓷器中的传统器型,是用来盛酒或汲水的用具。敞口,长颈,溜肩,弧腹,平底或带圈足,腹部一侧安把柄。另一侧附流,流长而弯曲。执壶是由鸡首壶演变而来,隋代最早出现,唐代开始定型,颈部加高,腹作椭圆形,有四条内凹的直线,似瓜形,嘴延长,把孔加大,式样极为优美,装酒、注酒也很方便。中唐时期由越窑首先创制的这种比较小巧而方便的斟酒器。时人习称为注子。习惯上对宋代的注子称为执壶,也有称为注壶。南北各大窑场均有生产。此类青花花卉开光瑞果纹执壶在明代永乐、宣德时官窑中大量出现。
  此壶系乾隆时仿制明代永宣时期的品种。扁条形的把手,盖面饰莲辦纹、缠枝花卉纹;壶颈部有蕉叶纹,肩部描绘缠枝西番莲纹。腹部的两个开光内所绘主题纹样,一是折枝桃纹,另一是折枝枇杷纹,两边分别为折枝牡丹、菊花纹和茶花、莲纹。胫部饰莲辦纹装饰带。这种执壶一直到道光官窑都有生产。道光官窑所出,胎体比较重。
  
  乾隆青花釉里红折枝花卉纹高足器托
  
  高7厘米 口径6.6厘米 足径8.6厘米
  这件托子扁圆形造型玲珑可爱,无底,上下相通。装饰秀美,内壁施白釉,口沿饰青花回纹,腹部绘倒垂的变体石榴纹和花叶纹。托盘面有梅、莲、石榴、茶花等4枚折枝花卉纹,托盘的反面也绘饰折枝花卉纹。叶子以青花描绘,花、果用釉里红表现,釉里红的呈色有深浅的不同。它的圈足饰青花釉里红贯套如意云装饰带。器托是辅助性食器,上面可置盘等其他食器。
  
  乾隆仿雕漆釉云龙纹碗
  
  高5.1厘米 口径12.8厘米 足径7.7厘米
  清乾隆是瓷器发展史上的高峰,由于乾隆皇帝喜好雅玩,从而推动了陶瓷工艺的革新和发展。在他的倡导下,瓷器新品种亦不断出现。由于陶瓷的可塑性非常强,几乎可以仿制其他所有材质的肌理质感,这在清乾隆年间的运用也最为淋漓尽致。仿雕漆釉是乾隆时期瓷器的一个创新品种。先在瓷器上先雕出各种锦地,如“万”字锦等,或山水人物、花卉图案,再施釉烧成,效果与传统的雕漆完全一样。此碗的外壁的仿雕漆九龙纹,上下二层构图,正面绘龙一条,其余八条为姿态各异的行龙。内壁所绘金彩用的是真金金粉。
  
  乾隆红彩龙纹高足盖碗
  
  通高20.3厘米 口径15.5厘米 足径斗2厘米
  高足盖碗是从高足杯演化而来的。高足杯,下承以高足若把柄,故俗称“把杯”。瓷质高足杯始见于隋、唐,源于同时期的金银器,明显受到西亚文化的影响,后成为元、明、清时期流行的器形。此高足盖碗覆式圆盖,镂空鸡纽,碗体深腹,足修长,造型典雅而富丽。盖碗的口沿内凹一周,内壁罩白釉,盖面和碗外壁,各绘二条赶珠行龙。盖内、碗内心都留有款识。在宫廷膳事中,此高足盖碗一般用来盛放鸡鸭类荤菜。
  
  乾隆胭脂红地珐琅彩莲花纹碗
  
  高4.3厘米 口径11.9厘米 足径6厘米
  胭脂红釉是金红釉的一种,金红釉是在康熙时期从西方传入中国,因此也叫洋红,它是以金为着色剂的低温粉红釉。金红釉首先在康熙年间的珐琅彩瓷上使用,此后雍正、乾隆两朝金红釉成为名贵色釉而被广泛使用。瓷胎画珐琅也是国外传入的一种装饰技法,据清宫造办处的文献档案记载,珐琅彩瓷器是在康熙帝授意之下,由造办处珐琅作的匠师将铜胎画珐琅之技法成功地移植到瓷胎上而创制的新瓷器品种。珐琅彩盛于雍正、乾隆时。此碗碗腹较浅,胎比其他碗薄。外壁绘胭脂红地珐琅彩莲花纹,花团锦簇。釉色匀净,图案紧密有致,色泽艳丽,保存完好。此碗一般用来盛放点心、果脯类食品的。
  
  同治黄地粉彩描金福寿无疆纹渣斗
  
  高8厘米 口径8.3厘米 足径5.5厘米
  渣斗,又名唾壶,用于盛装唾吐物。如置于餐桌,专用于盛载肉骨鱼刺等食物渣滓,小型者亦用于盛载茶渣,故也列于茶具之中。元人笔记载“宋季大族设席,几案间必用筋瓶、渣斗”,即指此物。其基本造型为敞口、束颈、鼓腹平底、圈足,有的带盖。瓷质唾壶始自东汉,南北朝时开始流行。胎体比较轻薄。内壁、底部所罩白釉,呈小波浪纹。外所饰红彩蝙蝠、蓝彩描金万宇、金彩团寿,全称“福寿无疆纹”。粉彩是清康熙朝末,在传统的五彩基础上,受珐琅彩直接影响,创制的有掺入粉质的釉上彩新品种。从雍正朝起粉彩瓷盛行,成为清代釉上彩瓷的主流,官窑中有大量的烧制。
  这些官窑中的饮食美器造型多样,严谨而规范,在尺度的把握、比例的协调、细部的表现、整体的处理等方面,是独树一帜的,体现了清代皇帝在进行筵宴时,不仅精于美食,而且重视美器。通过精美的食品和精巧的食器,来体现政治上的至尊至荣地位,以及“举世无双”的显赫权威。它们不仅形象地反映了清王朝宫廷的饮食文化,也为人们认识和研究清代典制、宗教、工艺美术和皇家生活提供了实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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