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说

来源 :读书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lbj120225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朱学勤先生《思想史上的失踪者》(一九九五年第十期)刊出后,收到不少来信,现摘载部分。
  
  从文革发动迄今,三十年时光悄然逝去,对于经历过文革的人们,这三十年是否漫长?无论是出于痛恨还是迷惑,许多人恐怕都有一种无法排遣的情怀与挥之不去的思绪吧,对此我们可称为“文革情结”。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庆幸,毕竟还有一个张志新,还有一个顾准,还有象朱学勤先生所提到的那些青年思想者,不过,有了他们,我们就应该轻松地卸掉思想的负担吗?上帝并没有让每人都成为思想家呀,有人会说。不错,但上帝也没有剥夺我们独立思考的权利,为什么人们却常常放弃它?既然上帝并不能阻止文革发生,它也就不能阻止我们去思考它。
  
  华东师范大学刘克敌
  
  思想史链条的中断,远不说古代中国,即便是在近代以降也已数次之多,这还只是着眼大处,若是进入细微则无以计数。思想的暗杀者是谁?暗杀之外更有明杀,杀手们都是谁?杀害的过程怎样?目的是什么?后果又如何?——这些都该曝光,要深入细致的侦破,未死者还得医治。
  人们擅长于忘却,擅长于自我“合理化”,特别是那些悲剧事件,更易忘掉它的残酷、悲痛、血腥的部分,而“升华”之后记住的只是劫后辉煌的激情,或是抹上“往事都是美好的”一类的温情光环。何况有一大批连着一大批的思想不自觉者——在杀害事件发生的当时就处于麻木随从状况,甚至是狂热投入——我们今天的责任更显沉重。仅以“文革”为例,最初的批判主要是将它的罪责划到某些人的头上即可,更多人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后来的反思虽渐渐深入,但这仿佛只是少数人的“专业”。若谁有兴趣问起身边的人,答案肯定难保不是简单。所以说,类似“文革”的思想文化的集体杀害(明杀和暗杀)事件难保不会再发生,尽管早有谁保证:决不能让“文革”运动再度重演。
  
  安徽社会科学院刘小平
  
  我要问:有没有以进行时态人为地让当下的思想“失踪”的现象呢?君不见,现实生活中风行得势的话语霸权体系挤掉、冷漠、湮灭了多少扰攘浮泛的芸芸众生中成文的(不成文的姑且不论)“话语”。这里肯定有“舆论一律”什么的在强力操纵着。
  朱先生认为大学垄断了知识传承,我以为文化出版部门编辑、出版文化产品的时候也往往使真知灼见“失踪”,从而阉割知识的个性灵魂。
  
  山东莱芜市委党校薛克智
  
  英国古典人文学者贡布里希认为,“大学职员中的普通教员知道他的价值是由已发表的论文数量和受邀参加讨论会的次数来衡量,那就简直糟透了。正是这些压力,产生了人们常说的学术工业,这种学术工业极少‘推动学科发展’,反而常常阻碍学术的发展”。但是“谴责这种学术工业是件易事,可医治其病根却不那么方便。毕竟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其中的一员。我们生活在一个看重成果的世界中”。(《理想与偶像》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我想朱学勤寻找的那群“思想史上的失踪者”大概都已被学术工业模塑成了冷面的学术机器和学术匠人,作为“知识分子”不能承担起知识分子思考的天职是中国当今学术的一大悲哀。
  
  青岛大学中文系魏韶华
  
  算来笔者应是朱学勤的下一代人,正好生于一九六八年,进入大学是一九八六年,如今重返校园读书,却与朱同样产生了强烈的恍如隔世之感。今日大学校园中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声和各种实用主义宣言中,已是鲜见十年前那样积极热烈而又蕴纳着整肃使命感与责任感的学术追求与精神气象,那些在各类学术沙龙中沉浮明灭的生动面孔,那些被康德思想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早熟的灵魂,那些仅仅因为一次画展或一首诗歌的问世就啸聚于酒馆的思想畏友,那些刚读大三就敢于张贴海报举办个人讲座的年轻思想斗士……,在今天的校园里已消声匿迹。八十年代的思想文化氛围仍然过于浮躁,过于“泛意识形态化”,然而难以否认的是,“八六年人”内心那种真诚的对理想麻木的拒斥、对精神侏儒症的恐惧却是所有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应该拥有的品质。这种品质积淀成的思想资源,在九十年代难道又成了朱学勤说的“失踪者”?
  
  辽宁大学研究生院樊国宾
  
  按理,我们这些七十年代出生的人是一批幸运儿,无论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讲,“苦难”一词都显得相对遥远。我们背上书包上大学的时候,尚有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为了心中的憧憬,用稍显稚嫩的思想无所顾忌地构筑自己的“天堂”,然而不幸的是,与我同时代的伙伴们,虽不尽如朱学勤先生那样要到张贴“寻人启事”的地步,但其中大部分人的面孔已陌生得让人觉着悲哀。问其故,答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能独善其身吗?”扪心自问,从未离开校园的我,那份“书生意气”如故吗?恐怕难说,当急功近利的思想从社会蔓延到学校,独自凭着无所顾忌的勇气和无所奢求的平和心就能获得安身立命的资本吗?
  
  杭州大学中文系孙凯风
  
  每个社会都会有“被紧紧踩在社会最底层”的思想者,而且会在不同领域。不过也不应悲哀。张承志在今天成不了魏连没那样的“孤独者”,在更广阔的范围里,他的思想也未必是“无援的思想”。诚然,一场大变革后,有人落伍,有人颓唐……但社会毕竟过渡到了一个崭新的时代,而其标志之一就是因选择增多而形成的价值多元化:你继续忧国忧民为国家为社会的发展思索探求,是一种选择;但干上了资产千万的公司,也未必不是合适的选择,何况世上还有三百六十行呢?另外,作为一个人来讲,其追求和奋进的方式也会因时而异的。应相信“海内存知己”,但也信“条条大路通罗马”。就文学(广义)而言,应当承认张承志、韩少功们的深沉和执著,可《编辑部的故事》和《都市放牛》也应有一席之地,这恐怕就是社会——市场的需要吧。
  现实比起当年,还是令人欣慰的。
  
  天津工人报崔俊清
  
  从整体看:“六八年人”在回家的时候(回家过日子)就已经完成了“思想”的使命,就是说作为一个群落它已失去了“思想”的冲动和活力。从个体看:“六八年人”中有混迹于思想者队伍的,他们没有底气,只能急功近利,他们是谋一份“思想”的职业,他们不是真实意义的“思想者”。只有少数(少数才正常)为“思想”而思想的“六八年人”,或者说在六八年的时候就开始为“思想”而生存的人,保持了那份执着和真诚。那为什么在朱学勤的眼睛里只有张承志一人呢?因为他们已大多有了自己“思想”的视野和方式,“六八年人”的思想精髓融解在其中,不再直接言说了。不象张承志在荒芜英雄路上(过去是浩荡英雄路),继续打着“旧式思想”的旗帜。也不象朱学勤“所有的写作就是为了我的同代人”并“以学理言路继续思考六八年问题”。所以“六八年人”在思想舞台上集体失踪是不见怪的。“六八年人”已是历史符号,但是“六八年人”的生活道路在继续,作为非思想者的“思想”在继续。不论从思想史的角度,还是从政治史、文化史的角度,“六八年人”都应该成为研究的对象。新一代学人剥离这个对象的外壳不会手软,作为“六八年人”的学人是否有勇气、有技巧剥离自我的外壳呢。我理解朱学勤寻找的失踪者就是这样的剥离者。
  
  上海青年管理干部学院 金大陆
  
  七八年拨乱反正,中国大陆的建设也渐入正轨,当然,“政治冷漠”也是事实——“极少数人鼓捣政治机器,绝大多数人过自己的生活”(《读书》同期燕继荣文《政治冷漠是不是坏事》),或许,这又应着一句老话——“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思想史上的失踪者”又何曾失踪?“六八年人”当年的不少的思想成果其实正转化为中国大陆现代化的各种操作。
其他文献
王庆昆是原天津同仁堂制药厂的副厂长,在收藏老药具方面颇有建树,经多年不懈的努力,他已收藏了二百多种(件)老药具。在天津市收藏界,他是收藏老药具第一人,现为天津文博协会民间收藏委员会会员。他的收藏被新华社及其网站、《今晚报》、《渤海早报》、《今晚经济周刊》等多家媒体予以报导,中央电视台专门为他拍摄了20分钟的專题片,并在全国卫视转播。2018年初,我慕名去他家参观采访。  走进王庆昆家,映入眼帘的老
在美国硅谷,有这样一批“有钱人”,他们通常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或者某个行业中的“前辈高人”,却专门寻找一些创立不久的、具有发展潜力的高科技企业或年轻团队,以直接投资或在其中任职等方式为这些新创企业提供资金、资源、经验和建议,帮助其迅速成长。在创业者的眼中,他们就像天使,他们“雪中送炭”的投资方式也被称为“天使投资”,提供资金者就成为了“天使投资人”。  彼得·寇温(Peter Cowen)就是其中
一    生态灾难是工业文明的连体弟兄。二○一○年墨西哥湾漏油事件在美国引起的巨大震动在于,在传统制造业历史性外迁、欧美率先踏入后工业社会的背景下,如此触目惊心地向自然界泼污,在美国本土已不多见。  有论者把漏油视作生态灾难的“九一一”,美国也在同等严重的程度上启动思考。我们则希望思考的结果不是又一次的危机外嫁。把漏油与“九一一”扯在一起的,是生态灾难和恐怖主义这二十一世纪的两大全球性威胁,第一次
27粒联赛进球,广州富力队扎哈维如愿穿上了中超金靴,也成为了2017赛季中超最佳球员。联赛进球27个,广州富力队扎哈维如愿穿上了中超金靴,也成为了2017赛季中超最佳球员,就像他去年夏天来时所说的那样。遗憾的是,距离埃尔克森在2014年创造的28球中超纪录,扎哈维还有一步之差。如果不是自己最后几轮过分急躁,以他把握机会的能力,理应超过30球。在广州富力,扎哈维是球队的攻击力保证,只要有他在,富力就
第 36届国际田联世界杯竞走赛5月初在江苏太仓精彩谢幕。这一世界级竞走赛事始于景色如画的瑞士卢加诺,诞生53年间已第二次落户中国,48个国家的360余名飞毛腿荟萃毗邻上海的美丽小城。中国队在团体和个人总共10个项目的较量中夺取4金5银1铜,以微弱优势超过当今世界竞走头号强国俄罗斯(4金1银3铜),荣登奖牌榜第一。  成绩不差,却有业内人士忧心忡忡:比赛所设男子20公里、男子50公里和女子20公里3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因为每个人的心底深处都有着不同的哀愁。这种哀愁,可以化作一个梦,或偶尔闪出的一个念头,甚至一种莫名的喜悦。  其实,那潜藏在心灵深层的情感,是一段空灵的旋律。  初识“神秘园”乐队,是偶然听到他们的作品《夜曲》。那是一段怎样的旋律啊!仿佛恍然置身一座夜晚的森林,远处有隐隐的蓝光,你就这样缓缓追逐,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这旋律,既温柔又凄凉,掏空了你的身躯,灵魂早已被这音乐吸引,一起
读了李公明的《信仰与腐败》(《读书》一九九四年七期)真想击节叫好!十六、十七世纪的教会腐败未尝不和现在社会腐败有相似性;中世纪那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未尝不流传到当代人的头脑中。而在现今人心浮躁的世界,很明显的东西很多人却麻木了,或者说回避了。  读这篇文章,令我想起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几十年前大家学习这篇文章,为的是免步李自成的后尘;今天,我想若将此文作为第二篇《甲申三百年祭》,也许也是可以的
除了男单和混双之外,中国羽毛球队在其余三项上没有太大的夺金把握。想重现伦敦奥运会包揽五金的辉煌,李永波和他的队伍还得再加一把劲。  汤姆斯杯上1比3负于韩国,让中国男子羽毛球队无缘四强,这为国羽敲响了警钟。4年前的伦敦Excel体育馆,国羽在奥运征程中写下辉煌的一笔,5枚金牌入账,史无前例。又是一个4年,中国队在里约等来的是复制伦敦奥运会时的盛景,还是出人意料的结局?结果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复制
李贽的集子取名为《焚书》。他清楚这些文章,戳到了当时正统理论家的痛处。“即中其痼疾,则必欲杀我矣。”要想安全,要想保险,最好烧掉。故取名《焚书》。  知道有危险,偏偏要刻印出来。取个叛逆的书名,更像是有意作对,自愿充当靶子。这样的异端异人,自然为封建时代的专制统治所不容。李贽最终被害死,大概是顺理成章的事吧?  中国封建王朝,自汉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实行思想专制,手段很丰富,一般还是不动用武
女巫,这个神秘而引人遐想的身份,在现代社会中似乎已消失了。就在不久前,英国广播公司播出了一部题为《老女人老无所依》的纪录片,介绍了在加纳一座“女巫营”里凄惨度日的妇女和儿童。节目播出后,这些“女巫”的命运再次引起加纳国内和国际人权组织的关注。  “女巫”都是替罪羊  由于历史和文化的原因,非洲西部国家加纳的一些落后地区仍然盛行巫术。每当身边有人生病、死亡或遭遇不幸时,大家都认为是巫术在作怪,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