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沙尔“紧拥”伊朗,有何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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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25日,叙利亚总统巴沙尔与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会面

  叙利亚总统巴沙尔2月25日 “闪电”般访问伊朗,分别会晤了伊朗最高领袖大阿亚图拉阿里·哈梅内伊和总统鲁哈尼。这是自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以来巴沙尔首次访问伊朗,也是他除出访俄罗斯外的首次正式工作外访。
  考虑到美国在撤军问题上出尔反尔、首鼠两端的态度,巴沙尔在叙国内主要战事临近收官之时“点穴”式独访伊朗,背后蕴藏的深意颇为玄妙。而对于叙利亚国内政局和地区形势来说,巴沙尔访伊“首秀”又将产生哪些影响?

表明与伊朗“同进退”


  巴沙尔突访伊朗,直接的用意有二:就时局走向和战后安排与伊朗“通气”;既彰显叙利亚现政权地位稳固、有能力完成“反恐”大业的信心,又表明与伊朗“共生死、同进退”的决心。
  当前,随着政府军重新掌控接近70%的国土以及主体战事的结束,叙利亚乱局已经步入由战争模式向战后重建状态转变的进程,如何规制叙利亚未来政治秩序和协调战后利益分配,就成为参战各方博弈的焦点。
  作为叙利亚战争的重要参与方,伊朗为巴沙尔政权的“绝处逢生”作出了巨大牺牲,为政府军苦撑数载付出了惨重代价,伊朗自然需要维护和扩大战后在叙利亚的地缘利益。
  而巴沙尔也明白不但要给予伊朗相应的利益“补偿”和“回报”,还要确保伊朗在叙利亚相关事务上的发言权和影响力,才能延续自己长期当政的现状;在未来,伊朗才能继续帮助叙利亚剿灭恐怖组织残余势力,赶走外国“占领军”,阻止库尔德人实现独立。
  从公开报道看,会谈中伊朗总统鲁哈尼向巴沙尔通报了2月14日伊朗、俄罗斯、土耳其就叙利亚局势和美国决定从叙撤军等议题所举行三方峰会的结果。而在此基础上,巴沙尔向伊朗方面通报局势进展和未来重建的打算,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值得注意的是,自内战爆发以来的8年里,鉴于国内紧张的安全局势,巴沙尔极少出国,至今总共仅出访4次,除本次访问伊朗外,之前3次均到访俄罗斯。
  而梳理巴沙尔外访时机可知,其每次访俄恰好都在叙政府军于战场上取得重大胜利或战局处于转折的临界点之际。2015年10月巴沙尔第一次内战期间访俄,当时政府军刚刚在俄空天部队帮助下稳住阵脚,叙现政权获得喘息之机;2017年11月巴沙尔访俄之际,极端组织的“首都”拉卡刚被解放,“伊斯兰国”的部队主力遭到毁灭性打击;2018年5月巴沙尔访俄,则是叙政府军顺利拿下东古塔地区,准备一举平定南部三省(德拉、库奈特拉和苏韦达)之时。
  而巴沙尔这次访问伊朗,同样表明叙政府军已经在剿匪平叛的战斗中取得了压倒性胜利,巴沙尔是否继续执政已不再是关涉叙利亚未来秩序的讨论议题。

“对冲”接近海合会国家


  此前,阿盟内部要求重新接纳叙利亚为成员的呼声高涨,甚至一些海湾国家都在积极推动阿盟恢复叙利亚的成员资格。有消息称,即将于3月31日在突尼斯召开的阿盟峰会,会就叙利亚重返阿盟议题作出表决。
有消息称,即将于3月31日在突尼斯召开的阿盟峰会,会就叙利亚重返阿盟议题作出表决。

  事实上,近段时间以来许多之前“敌视”巴沙尔的阿拉伯国家开始改变态度,频频重拾“兄弟国家”的情怀示好叙利亚政府。叙利亚与阿拉伯国家的整体外交关系,也随之出现解冻、转暖的迹象。
  2018年9月,在纽约出席联合国大会期间,巴林外交大臣哈立德与叙利亚外长穆阿利姆“相当罕见”地进行了热情拥抱。
  10月,叙利亚与约旦的边境口岸时隔7年重新开放,中断数年的人员流动和贸易往来开始逐步恢复。
  11月,巴沙尔对科威特一家报纸表示,叙利亚和多个阿拉伯国家在经历多年敌对后,达成“重大谅解”。
  12月,苏丹总统奥马尔·巴希尔访问叙利亚,成为叙内战爆发近8年来首位访叙的阿盟成员国领导人。有外媒认为,与沙特关系密切的苏丹总统访叙,意在为日后沙特与叙利亞重新修好投石问路、牵线搭桥。
  2019年1月,阿联酋重开已关闭8年之久的驻叙大使馆,显示阿联酋正着手两国邦交的正常化。
  叙利亚内乱爆发后,多数阿拉伯国家或关闭驻叙使馆、或降级或断绝与叙的外交关系,2011年阿盟甚至把叙利亚逐出这一地区组织。而今,看到巴沙尔“倒台无望”、伊朗在地区扩大影响,以海湾国家为主的部分阿拉伯群体试图以共同民族属性和反对“异族”干预的名义,拉拢巴沙尔政权,达到分化瓦解伊叙联盟、削弱伊朗区域领导力的目的。
  由于在叙利亚内战中投入极大、用力至深,伊朗自然希望在叙内战结束后获得应有的回报,对于近来巴沙尔同部分海湾阿拉伯国家的频繁接触,无疑会产生一定程度的警惕心理和介怀情绪。
  在沙伊交恶的背景下,巴沙尔此次专程访伊也是含有表白“忠心”、增信释疑的用意,希望通过向伊方说明情况获取理解,防止因与海合会国家的一时“走近”引起伊朗的反感和误解。
  但巴沙尔这样“紧拉”伊朗,也势必导致沙特对叙利亚的重建工作袖手旁观。3月4日,沙特外交事务国务大臣朱拜尔在与俄外长的联合记者会上表示,沙特已经排除重启该国驻叙大使馆的选项。他表示,恢复与巴沙尔·阿萨德政府的外交关系“为时尚早”。

对抗美以沙联合阵线


  从事后官方公布的信息看,巴沙尔此次“德黑兰之行”可谓收获颇丰,但与台前的“无限风光”相比,其幕后所掩盖的明争暗斗、见招拆招则更具深意,对国内局势和地区格局的影响都将长期存在。
  美、以、海合会极为忧虑的是,伊朗在叙的军事存在愈发增强,“什叶派新月联盟”不断坐实。当前地区矛盾的主旋律,呈现为美国联合以色列、沙特等地区“温和阵营”与以伊朗为主的“激进阵营”的对抗。   这种地区格局变化的影响反射到叙利亚问题上,便是本来在叙利亚内战中秉承“稍进即出、审慎介入”策略的以色列,不再保持“克制”,而是针对驻叙的伊朗军事目标,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一次较大规模的打击。
  几乎就在巴沙尔到访德黑兰的同一时间,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正准备动身前往俄罗斯。2月27日内塔尼亚胡在莫斯科声称,将继续采取行动打击伊朗在叙利亚的军事势力。与此相对,巴沙尔有意继续强化伊朗在叙利亚未来重建中的经济和军事作用,从而对抗美国、以色列和沙特联合阵线。
  巴沙尔拜会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媒体画面显示,于不远处落座的是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海外行动分队“圣城旅”指挥官、也是派驻叙利亚军事顾问团总司令卡西姆·苏莱曼尼。而巴沙尔与伊朗总统鲁哈尼会面时,坐在旁边的依旧是苏莱曼尼将军。
  有评论就此指出,军衔仅为少将的苏莱曼尼频频出镜,并且坐在伊叙两国最高领导人的附近,既彰显了他在伊朗政坛和军界与众不同的地位,及其在援助叙政府军平定叛乱中无可替代的角色,也在一定程度上向外界暗示,伊朗将继续保持和增强在叙利亚的军事部署和战略存在。
  这从另一个侧面佐证,伊朗与“美以沙联合阵线”针对地域统辖权的激烈角逐,仍将是未来叙利亚秩序安排议程中的核心事项之一。

平衡俄、土在叙影响力


  从地区格局来看,巴沙尔“紧拉”伊朗,也降低了俄罗斯、土耳其在叙利亚事务上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土耳其在2016年未遂政变后,从“倒巴沙尔”阵营中哗变,加入由俄罗斯主导、伊朗参与的“阿斯塔纳进程”和“索契对话大会”机制,形成带有“三角关系”和“议题联盟”性质的利益组合体。而实质上,俄土伊三国合作兼具地缘政治竞争对手、地缘经济合作伙伴、地缘安全互嵌邻邦的多重属性,三者的相互靠近更像是“临时起意”的抱团取暖,而不是情投意合的“义结金兰”。
  随着极端组织临近覆灭,俄、土、伊三国能够协商一致、共同接受的事项持续减少,因彼此关注方向不同和政策立场差异引发的矛盾日益显现。
本来在叙利亚内战中秉承“稍进即出、审慎介入”策略的以色列,不再保持“克制”,而是针对驻叙的伊朗军事目标,每隔一段时间就进行一次较大规模的打击。

  俄罗斯在叙利亚的首要任务,是解决叙西北部伊德利卜地区的恐怖组织问题;土耳其紧盯敘境内的库尔德武装,以免其越境生事;伊朗更在意将叙利亚打造成反美、抗以的前沿据点。
  据报道,在美军“去意已决”的情况下,叙利亚库尔德人采取“联俄抗土”的策略。叙北库尔德武装的领导人曾秘密造访俄罗斯,俄方也表态称在美国撤军后,愿意配合叙政府抵抗土耳其“进犯”。而俄罗斯与库尔德武装的接近,无疑是触碰土耳其底线的行为。
  同样,自开战以来便同处一个战壕里的俄罗斯和伊朗,也并非铁板一块。2018年5月普京曾表示:“考虑到叙利亚军队在反恐上取得了显著成效,政治进程更加积极的阶段已经启动,外国武装力量应该从叙利亚撤出。”当时有评论认为普京所称“外国”是指西方国家,但也有观点认为是指伊朗。
  2019年2月,普京与到访的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会谈时,再次重申了“所有外国部队撤出叙利亚”的立场,并一起讨论组建包含巴沙尔政府、反对派、地区国家及其他相关方的联合工作组话题。如今看来,俄罗斯希望伊朗从叙利亚“撤军”的说法并非无稽之谈;避免因伊朗与以色列对抗问题致使叙利亚战局走向另一个方向,是符合俄方利益的。
  不难看出,俄罗斯、土耳其和伊朗三国构成一组既相互借重、又彼此制衡的“三角关系”。其中俄罗斯占据优势地位,土耳其则在叙北部扶持一个亲土政权,因而对叙利亚事务的话语权大幅提升。
  相比俄土两国,伊朗在叙利亚问题上的地位和作用似乎在不断下降。随着美国对伊朗制裁的收紧,欧美、以色列、沙特等叙问题主要相关方,都进一步强化压制伊朗的力度,导致许多涉叙问题国际多边会议都将伊朗排除在外。
  譬如以联合国名义发起、西方主导的“日内瓦和谈”,以及2018年10月土耳其召集法国、俄罗斯、德国参加的四国峰会,都没有伊朗的身影。这使伊朗在俄土伊“三角关系”互动中,显现被边缘化的危险。
  巴沙尔继访俄后又访伊朗,明确了伊朗在叙事务上发挥着仅次于俄罗斯的重要作用,也通过给伊叙同盟充电、加油,使伊朗在俄土伊“三角关系”博弈中再获动力、再添势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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