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是另一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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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渐减少以至没有:由近及远逐渐到看不见;事物不复存在。
  收拾旧日博文,看到好多熟悉的名字,有在我笔下出现过的老友,有不认识却很熟悉的网友,远远近近的情谊,再回味依然感受到那时的温暖,但,更多的却是怅然若失。
  那些亲切的朋友,那些熟悉的ID,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于我的世界呢?
  他们是消失于每一分每一秒流逝的时间长河吧?或者,消失在千山万水阻隔的距离里?我使劲回忆着,猜测着,却始终看不出任何端倪。某段时间,有人几乎每天都会关注我并且留下文字。我的喜怒哀乐他们会牵挂,一起陪我忧陪我愁。当我远行时,我会想念他们,回来亦会看到很多问候我的话语。他们的留言,在某一天戛然而止。现在我已经忘记了当时的感觉,只有当下的百感交集。
  曾经我以为地久天长的很多,包括坚固的友谊,竞也逃不过岁月的变迁。
  很多年前,我和密友写告别的纪念册。我们没有击掌,却坚定不移地相信,
  这种感觉多么美妙!我那些曾经的亲密朋友,他们都会——回来吗?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就算他们消失于我的世界,却不会在我的心里消失。我等候着。无论何时何地,我们永不走远。而更早的时候,我和另一个小小女孩,我们一起打乒乓球,一起跟男生吵架,我们在好朋友的栏目里填下彼此的名字。可是,“永远”的心愿也挡不住消失的脚步。等惊觉到很久没有她们的消息,我才突然意识到,她们消失许久了。
  一切,仿佛有点突如其来,却又极其自然。
  曾经为某些消失而难过。总觉得那些让我们难以割舍念念不忘想不通会疏远的,原都是很亲近很亲近的。人和人之间,如果从来没有走近过,就不会走远了。
  后来开始学会释怀。幸好,是消失,不是空无。曾经的点滴,曾经的心情,曾经彼此温暖过的美好,都不会消失,比如,我那些留下的文字,或者,心中留下的过往感受。这消失只不过是彼此的疏离,是在相互的眼前隐身。她们肯定都风生水起地生活着,只是你的想念已经触摸不到。
  也因此,我会固执地相信,很多消失并不是消逝,也许,还会回来。
  在我的Q上,有很多灰暗的头像。但凡我记得认识之初的那些名字,我都‘不肯删除。也因此,人员是满满的,每次要新加谁,都得临时清理一个位置。
  竟也真的等到了旧日朋友。某一天,一个已经很多年没有亮过的头像不停跳动,打招呼,闲聊。消失的那些时日,他经历了人生的种种,工作、结婚、生子,终于可以停歇下来,他又想起了我们这一帮朋友。
  “打个招呼,你居然还在。”
  那年我死了,成了鬼山谷中一个无名的小鬼。我的工作,是每天都要和一个很老的老鬼一起,照料鬼山谷唯一的花园。给花园浇水,施肥,捉虫子,搭花架和给花儿们剪枝。
  有一天黄昏,天空呈现一片晕晕的蓝。老鬼坐在花园边上的一把破木椅子上,有点悲伤地说:“也许,不久,我就要消失了。”
  “消失?”
  “是哦,就像一缕烟在空中……渐渐地,.你再也看不见。消失就是你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老鬼又说,“人死了可以变成鬼,鬼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说,我的这种消失,算得上是最彻底的消失了。”
  ”那真可怕!”我想。同时,我心里突然就难过起来。
  老鬼白白的脸上,在额头和眼角、嘴唇的两边,布满纵横交错的灰线,就像在脸上罩上了一张蛛网,其实,这些就是鬼的皱纹。他真是够老的了,我想,因为我脸上,还一根灰线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老鬼拿出一个颜料盒,有点惋惜地说:“已经有六种颜色了,就差红色了。”小巧而精致的颜料盒,打开来,果然看到依次的六种颜色——橙黄绿青蓝紫,只是少了最鲜艳的红色。
  “为什么没有红色呢?”
  “红色哦!”老鬼耷拉着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刚来,还不知道,鬼山谷的花园从来不会开出红色的花,整个鬼山谷也从来不会有红色。因为红色是最强的生命象征,只有人的世界才可以有。”
  “难道我们的血也不是红的吗?”
  老鬼掰下一根长长的刺,迅速扎了我一下。随之,我在手背上冒出了一滴透明的水一样的珠子。
  老鬼说:“看吧,这就是鬼的血,没有颜色。如果有了红颜料,就能在鬼山谷的天空画出一道美丽的彩虹桥,沿着那条彩虹,你就可以返回人间,回到你刚死的那一瞬间……对于活着的人而言,你就死而复生了。”
  听到“死而复生”,我一下又激动又绝望。
  老鬼果然一天比一天衰弱,有时看到他,就像隔着水那样,面容十分恍惚,他也许真的要消失了。第五天,吃过饭,放下碗,他看着我不说话,好久,才用手拍拍我的脑袋说:“我真舍不得离开你,但是我消失以后,就会有一朵红色的花了。”
  “红色的花?那样,我就可以返回人间了?”我张大了嘴巴,首先自私地想到了彩虹桥。
  “是哦,你可以返回人间。但是,如果你能每天给那朵花浇水,七天以后,我还可以转世成鬼。”
  可以想象,我有多么地纠结。然而,不待我多想,老鬼就真的消失了。在消失的地方,果然有一朵红色的花,鲜艳,刺目。我的心里同时有两个声音——“摘下它I哦,不!不能那样做,那样老鬼就彻底消失了!”
  我想到人世间因为我的突然死亡而极度悲伤的亲人,我多么想立刻回去,从他们围着我哭的床上,坐起来,给他们一个惊喜。可是,那样,老鬼就……这么想的时候,我忍不住给这朵红色的花,浇了一杯水。接下来,痛苦的七天,我浇了七次水。
  花朵开得又红又大,在第七天中午阳光最强的时候,从花朵里飘出一股气体,渐渐地聚拢,老鬼果然复活了。我说不清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感到悲伤,我失去了自己变回人的一次重要的机会。
  “别难过哟,孩子。”老鬼神情有点诡异地看着我,伸手替我打开了放在小桌子上的颜料盒。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一里面赫然有了红色。
  “你没有让我失望,孩子,使红花变成红色颜料的正是你每天浇的七杯水。如果你一开始摘下来,红花就会瞬间在你的手上消失。”
  老鬼领我到外面的天空,亲手为我画了漂亮的七色彩虹桥。弯弯的彩虹桥一直延伸到我的脚底。
  “走吧,孩子,别回头……”
  编辑/梁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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