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走笔(组诗)

来源 :文学港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houhao88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阿拉克湖
  盘山越岭,气喘吁吁的
  越野车扬起尘土,蜿蜒崎岖的
  山路通向巴隆,哈图,
  香日德河源头。
  昆仑山脉像一匹神勇的骏马,
  默默地站在湖边
  饮水,它高大的身影,
  雄健,苍茫,粗狂。
  白云,加深蓝天的蓝,
  也加深湖水的绿。
  一群斑头雁,在交欢的瞬间
  让天空和湖生动起来。
  一匹马,一群羊,缓缓走远,
  在湖的尽头,马背上
  牧羊女的背影,分外孤单。
  风从湖上吹来,
  秋渐渐深了,深得有些凉,
  凉得有些抖擞。
  一生的遗憾,就是我无法走进
  阿拉克湖的
  夜晚,看到黑颈鹤。
  都 兰
  山转,水转,经轮转,
  我也转──
  枸杞红,是都兰红,
  藜麦黄,是都兰黄。
  岩画,艾伟垭口,班禅行辕,九层妖塔,
  曲日岗草原,马兰滩,
  卓兰,柯柯沙泉眼,考肖图冰瀑,
  ──万物皆有都兰的命脉。
  玄武,朱雀,青龙,白虎,
  天之灵兽,佑护──
  一头牦牛,藏着青藏高原的
  颅骨。
  哦,我的中年时光在此走失,
  紫外线灼伤我的
  皮肤,却换来我与都兰的
  肝胆相照。
  藜 麦
  第一次见到它,不知道它
  叫藜麦,我惊讶于它对阳光的热烈,
  不依不饶的金黄。
  和我喉结一样高的麦穗,
  落肩的
  饱满,繁密而辽阔。
  穿过丛生的藜麦,
  我听到脚下传来三千米海拔的
  涛声,举着天空。
  到藜麦地里走走,然后
  跪下身子──
  善良的植物,供奉神明。
  人到中年,渴望和藜麦一起
  收割,脱粒,晒干,
  归仓。
  枸 杞
  在诺木洪枸杞园,满树的
  枸杞红,亮出生命的
  底色。
  我的目光,一会儿落到枸杞树上,
  一会儿落到蜂蝶上。
  但我不只是看枸杞,也为
  遇见看枸杞的人。
  我摘下一粒粒枸杞,摆放在
  都兰的棋盘上,
  和日月星辰对弈,
  和车马牛羊厮杀。
  一只麻雀,在枸杞园的网扣上
  挣扎,有人救下这只受伤的
  麻雀,放生天空。
  石宝寨
  惊叹于临江
  耸立的
  一方硕大无比的玉印。
  依崖,十二层塔形楼阁──
  门额,横书“楼云直上”。
  门匾,阴刻“必自卑”。
  有人坐崖顶天子殿外的石凳,
  感觉石凳在动──
  绀宇横陈,藏檐推山。
  ──昨日重庆
  被淹,“石宝寨,也会
  被淹吗?”
  记住这一点,无论在殿堂,还是
  在墓地,都是离长江
  最近的地方。
  在忠县,离长江最近的地方
  还有唐朝贤相
  陆贽墓。
  香榧古村落
  嵊州,西白山香榧古村落,
  一棵棵香榧树,
  百年没离家半步。
  “种香榧树的人去哪了?”
  村道夹着墓地,我从香榧林的
  两旁,侧身而过。
  时间是一棵香榧树,
  我在树上采摘香榧,有人
  搬走了梯子──
  “活着,像泥土一样持续。”*
  香榧树下,我常常忘记
  自己是谁。
  *茨维塔耶娃诗句
  半亩方塘
  山塘河,河不会淹死鱼。
  一个村庄的
  身世,与河有关。
  昨晚一场暴雨,河水猛涨,
  一群白鹭
  惊飞,追问知天命。
  “明月山塘照。”
  只见月,不见山──
  相对一轮明月,只剩下
  半亩方塘,生长
  社稷。
  兰若亭
  曲径通幽处,兰花香,杜若更香。
  草长莺飞,日常炎热的
  心空,容忍的是风,是雨……
  一幅梅兰竹石图,
  “兰若山高处,烟霞障几重。”
  心中有山,山上有亭,
  人生一世,也就是上山下山,
  观思,亭内亭外──
  纵然自己,只是兰若亭
  飞檐上的一只麻雀,或一片
  落叶。
  山塘桥
  此刻一开口就是桥,山塘桥。
  上桥,我猜想桥的身世,石板的来历。
  下橋,我看河水上涨,水草漂浮。
  徘徊在桥上,我忽然有了
  对人生做代数的欲望──
  加减乘除,因式分解,去括号,
  开根号,解方程式。
  风从老街吹来,雨水落在脸上,
  低头,桥墩处长出荒草,
  桥石裂痕,我该用什么
  去缝补?
  我的鞋子湿了,破了,
  露出脚趾──
  山塘桥,默默消化
  自身。
其他文献
周师傅不止是管村的异乡人,也是林场的老师傅、小徒弟以及我们这些临时人员的异乡人。比起来,他的异乡人身份比我们厚,比我们重,也比我们大,所有组成异乡人的物质和气象,在他身上也更明显,更触目。  倘他不说话,也可在短暂一段时间中,成功掩藏自己的身份。比如,从邮递员手里从容淡定地接过报纸。送信人总以为他是林场的正式人员。但他有些慌张而激动地在送信人面前不停抖动报纸的动作,就暴露了他的身份。但送信人并未戳
期刊
每当我突然发觉所行之事对生命的背叛,便会放任记忆的洪流涌向身体各处。  那污浊的卷着被时间发酵了的一切的洪流,一旦冲进大脑,撞向天灵,就可以让我在闷痛中重新体察到快感——一种对自己现行的背叛加以肢解与剖析的快感。  此时,我正被这种快感猛烈进攻着,因而不得不去天台喘口气。这是我来东南城市求学的第一年,温吞潮湿的空气加剧了记忆所带来的闷痛。所幸那散发着青苔味道的梅雨暂时停了下来,此处也尽可以极目远眺
期刊
1  “哦,英雄!不是别人,是你的儿子为你点燃了最后的火焰。”——笔者反复考量,决定将《迟到的挽歌》的结句,引来作为这篇小文的起句。这个结句,这个场面,悲恸,沉重,庄严,圣洁,让人掩卷而复掩泪。还有比这更合适的结句吗?当然没有!——这是不可省略、不可替换、不可更改、不可移动的结句。这个结句,还呼应了这首长诗的开篇第五行:“你的身体已经朝左曲腿而睡。”  为什么会是这样一种环形结构?一则,情感具有回
期刊
2020年我们的世界发生了很多改变,因为疫情的原因尽量克制出门的欲望,计划中回家也是一拖再拖,写一篇跟家乡有关的小说就有了点寄情的意味。2019年开始,我准备写一个系列的小说,都是以人物为主的,写那些在我脑海中经常来回飘荡和反复思念的人,这篇是其中一篇。到2020年,我在城市生活的年数已经远远超过了农村生活的时长,乡村和乡土写作也不再是备受关注的题材,甚至已经是比较土气的代言。我经常问自己还能写什
期刊
她盯着盘子里泛油光的香肠,将单面蛋戳碎,和鹰嘴豆搅拌在一起。蛋液和橘色的酱汁混合后变得更加黏稠,面包片焦黑的边缘浸泡在其中。她放下叉子,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英格兰的绿色原野在静谧的晨雾中铺过来,一直滚到窗边。而屋子里——在这间老宅的餐厅,地毯散发出温暖陈旧的气味,年轻的面孔在嘈杂声中交错而过,他们端着餐盘寻觅、落座、兴奋地交谈。很快,十几张铺着白色桌布的方桌就被填满了,只有她的对面的座位还空着
期刊
一  “那么,后来呢?”  那时候,我常常这样问父亲。  有时他在看书,有时他在画图,有时他在修理东西。  被追问的时候,他没有嫌过烦,总是好脾气地停下手中的事,继续讲他的童年。  冬夜漫漫,孩子们聚集在奶奶的床头取暖。裹小脚的奶奶不识字,但会讲狐仙的故事。好狐仙和坏狐仙都很美丽。故事结局大多是好狐仙为了救老百姓,历经艰险战胜恶势力。但有一次例外,一个好狐仙爱上了凡人。可她打不赢为非作歹的坏狐仙,
期刊
引 子  2020年11月4日至6日,有幸跟随省作协唐诗之路采风团一起采风。时间太紧,行程太密,唯捡拾一些闪光的碎片留存,空闲时翻出来,可慰平生。如果说它们还带着点诗意,那就更好了。  一  要有水。他说。  时值晚秋,他——为了表述方便起见,我们就叫他大李吧——和他的工友们跋山涉水,最终发现这片地方时,暖阳正烈,熏风如醴。作为这拨烧瓷人的头头,大李的年纪应当30出头,黝黑,精干,目光如炬。彼时,
期刊
一  上面的掉了  要丢床底  下面的掉了  要丢房顶  上面床底下面房顶一定要记清  一次我记混了把上面的丢到了房顶  都说这颗是再也长不出来了  然后大早就会变成  从未见过面的爷爷的样子  二  每次端起那只碗  都會先留意一下  把好边朝里  吃饭没什么影响  喝汤则要就着煤油灯  否则夜色会不知什么时候流一地  打碎的已不知去向  唯有这只  让我不得不对生活又谨慎了几分  三  还要再
期刊
在玻璃博物馆  古埃及,火山打出的喷嚏  在两河流域孕育出生命  罗马、威尼斯、波西米亚  一直走到遥远西周  从实用走向装饰,又从装饰返回实用  春秋年代的蜻蜓眼  诡秘地凝视我,琢磨我  教堂彩画圣洁,圣母慈祥  鼻烟壶隐藏春宫图  一切都不可触摸  屋顶上阳光折射下来,如火焰在舞蹈  历代工匠用想象反复歌颂  我从碎玻璃上走过  窗外风雨中的桃花,也像玻璃  有些生命不会死去,破碎  只为另
期刊
乡村记  燕子三三两两  在菜地上空乱飞  村庄成为遗迹。成为公元某某年到某某年  的编年史  家禽生长史  动物衰老史  雨落下来,落在屋脊上;落在院子芭蕉叶上  落在石头桥上的投胎史和转世史  植物生长史  家谱去了旧人,或又添了新妇史  没有人知道  天黑之后这些燕子去了哪里  没有人知道,菜地里的油菜花什么时候掉落  而蚕豆已长过两节手指  河上书  每一只水鸟都是隐士,貌似对生活  怀藏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