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译/ 刘文娟 刘德星
　　Protection of Nature Based on Morality
　　With scant evidence that market-based conversation works, argues Douglas J.McCauley in the department of Biological Science, Stanford University, the time is ripe for returning to the protection of nature for nature’s sake. We must act quickly to redirect much of the effort now being devoted to the commodification of nature back towards instilling a love for nature in more people.
　　斯坦福大学生物科学院的Douglas J.McCauley教授撰文认为：目前市场价值导向下进行的自然环境保护收效甚微，因此有必要重新寻找新的环保价值观。新环保价值观的核心应该是：环境保护的根本出发点是自然本身，是为了自然而保护自然，而不是为了牟取某种利益，包括生态效益。
　　
　　“生态效应”是环保界当下颇为流行的概念，这一概念通常指的是“自然生态系统所能产生的经济效益。“生态效应”也是当下以市场为价值导向的诸多环保机制得以运行的基础。这个机制暗含这样一个假设：只要科学家能够评估生态效应，量化环保的经济价值并且使得其和市场价值高度协同，决策者们就能认识到环保的价值及破坏环境的愚蠢，并因此采取措施保护环境。
　　但是，当下环境保护的困境说明，这种市场导向的环保机制并不是万能药。如果要改变目前的困境并长久地获得环保的关键利益，我们就必须把环保的道德价值和美学价值放在首位，并立即采取措施，教导大众热爱自然而非改造自然。
　　
　　利益至上
　　
　　市场导向环保机制的提倡者为坚持他们的市场价值观，曾反复援引美国纽约市Catskill/德拉威州分水岭的例子。Catskill/德拉威州分水岭是个天然的过滤水系统，与人工兴建的水处理工程相比，它即廉价又高效，为此纽约市政府投资将其作为环保工程给予重点保护。
　　随着时间的延续，越来越多的生态学家、经济学家和环境科学家将Catskill/德拉威州分水岭环保案例奉为经典，并且坚信相继有其他成功的例子出现。于是，在诸多假设条件下，他们把世界形容成一幕环保和利益的双赢戏剧，而这一建立在假设上的双赢信条对于公众来说，同样具有空前的号召力：对于普通民众，他们从来就是趋利避害，对此类“好事”总是趋之若骛；对于那些商业利益至上的政客，这简直就是推进环保市场进一步自由化和平息环境焦虑的绝佳良机；对于慈善家们，希望就此机会捐款施善，但施舍的程度决不能影响他们继续过有钱舒服的日子；同样对于那些慈善性质的环保基金来讲，这正是他们利用惯用的华丽词藻去吹捧生态效益从而募取更
　　多捐赠的好时机。
　　很显然，生态系统对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是必须的，许多情况下人类也的确可以在保护生态环境的过程中获得巨大的利益。但是一谈到环保，人们往往夸大了生态效益的价值。生态效益作为环境保护的价值体现，通常有以下四种局限性。
　　
　　自然面前 物种平等
　　
　　以生态效益为基础的环护逻辑，是建立在一个令人深信不疑的假设之上的，即大自然是友善的——它供人类使用，保护人类不受飓风、洪水和高温等灾难的伤害。然而，这个逻辑忽略了根本的生态学原理：自然面前，物种平等，它绝不会因为某一个物种的利益而发生改变的。这有很多被认为是“负生态效应”的例子：树木从蓄水层中吸水；森林也会导致全球变暖；野生动物伤害人类破坏财产；湿地增加疾病的危险。那么，针对这些与人类利益相冲突的自然行为以及许许多多对人类即无益也无害的自然物种，人们该如何适从呢？目前以市场导向的环保价值观对此并没有做出合理的解释。
　　
　　市场的波动与环保的永恒
　　
　　自然是永远都需要保护的，但是市场作为自然保护动力的源泉，本身却又不是永恒不变的，这是个无法调和的矛盾。Finca Santa Fe咖啡种植园的例子，很能说明市场和环境保护间瞬息万变的关系。这个种植园不远处有一片树林，那里有很多蜜蜂，每年到咖啡树开花之际，蜜蜂就飞过来帮助传粉受精，平均每年为这个咖啡种植园创造近60000美元的价值。正因为如此，这个庄园也往往被看作是保护生物多样性和农业创收的成功典范。
　　但是，就在人们为此津津乐道不久，也许是受了咖啡价格恶性下跌的创伤，这个种植园清除了所有的咖啡树，改种菠萝，从此那些蜜蜂就再也没有用武之地了，因为菠萝的产量与他们毫无关系。按他们用市值评估环保价值的逻辑，蜜蜂的价值也在一年之内从60000美元直接贬值为零。
　　这个事例很生动地说明了市场导向环保机制的弊端：只有当自然或改造后的自然能够为人类提供利益时，自然才有价值可言，人类也因此才想到去保护它。然而，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人们很可能要自食其言，就像Finca Santa Fe种植园一样，一旦出现所谓的生态效益“贬值”，那我们该如何给那些因相信我们的理念而投资的当地人做解释呢？我们又有什么方法能使自然不发生这种所谓的“生态破产”呢？
　　
　　
　　天然的未必就是最好的
　　
　　纯粹追求生态效益中的经济效益而进行环保，认为天然的就是最好的，其实质也是对人类智慧的一种否定。整个人类技术发展史和人类文明进步史本质上是人类不断寻找、创造、发明自然替代物的过程。纽约市政府出资保护Catskill/德拉威州分水岭，是因为考虑到一个水处理厂的建设成本和运营成本将抬高纽约市的水价，但是最近有报告指出，Catskill/德拉威州分水岭的过滤效果正在下降，所过滤的水也越来越混浊，为此，纽约市政府将不得不再次求助于人类的技术来过滤该水，这在根本上否定了这个被大肆宣扬的，纯粹为了经济价值而进行的环保工程。
　　美国其它几个重要城市在水处理上也仍依赖于自然的过滤，因为就目前的技术状况而言，人类还不太可能在短时间内建造一个比天然过滤系统更经济的过滤工程。但是请别忘记，在橡胶和木材的替代品出现前，人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因此我断言，尽管人类永远不可能替代自然界提供的所有东西，但是那些低估人类技术力量的环保计划注定是短命的。
　　
　　环保和挣钱狭路相逢
　　
　　环保在很多情况下的确是有利可图的。但是，在某些情况下，保护环境和挣钱是并行相悖的。
　　以非洲维多利亚湖为例，自从引入鲈鱼以后，当地渔业得到大力发展，当地经济也得到极大繁荣。然而，许多生物学家却指责这是“近代历史上最惨的生物灭绝”。因为鲈鱼对于当地的物种来说属于入侵物种，鲈鱼的引进使当地的生物多样性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在热带雨林保护的问题上，生物学家John Terborgh 也作了相似的评论，他认为就目前许多错误的热带雨林保护措施来看，还不如让这些热带雨林死了，他甚至认为这些雨林“死了比活着更有价值”。
　　如果你不认为John Terborgh教授这样的判断总是对的话，你肯定也得承认他的这个判断在大多数时候是对的。我们必须面对“环保的代价是昂贵的”这个现实，因此，请别再自欺欺人或者欺骗您的合作伙伴了，在环保问题上，双赢可能永远都只是个梦想。
　　
　　大自然的价值无限
　　
　　除了现行的环保价值观，我们能不能找到更合理的环保价值观呢？答案是肯定的，自然有其独特的价值，这个价值本身就是无价的。如果保护自然一定需要理由的话，这个理由足够了。
　　自然无价，这并不是什么新观点。我们常常把具有一定历史价值的工艺品或艺术品当作无价之宝。认为这些奇珍异品能够体现某些独特的价值，毫无疑问，自然也可以体现这些价值。某些生态学家就此认为，这些价值指的就是文化价值，并且这个文化价值在他们的价值评估体系中的得到了足够的体现。当然，这样的判断，在多数情况下都是不够科学合理的，自然作为一个整体，其全部价值应该体现为：美学价值、文化价值、和生物进化价值，这些价值都是无限的。因此，在这个价值观下进行的环保活动，也从根本上区别开了那些追求生态效益、只以金钱来衡量自然的环保活动。
　　以上并不是否认生态效益观在历代保护环境中所起的作用，相反，我们必须承认，有时在追求生态效应过程中实行的环保措施也会偶然客观地从自然的角度去保护自然。但是，为了避免环保过程中追逐短期利益而放弃长期效益这一情况的出现，在价值观上做一个哲学的厘清是很有必要的。当我们追求用生态效应来为环保活动买单时，我们必须非常深刻地意识到，我们的全部使命是为了保护环境，而不是为了赚取利润。
　　有人会认为这个观点过于乐观。他们认为吸引那些只被经济价值所驱动的政策制定者的最好途径就是，把自然的内在价值转化为经济术语。这个观点是明显错误的——这就等于说，为了更有效地促进种族融合，人权主义者应该更多做经济辩护而不是人权辩护一样，这完全是避重就虚的做法。自然保护应该被筐定为道德问题，也应该以道德问题的角度向政策制定者发出呼吁，并一定要使得他们习惯于从道德就像习惯于从财政角度一样去做决策。
　　为了自然爱自然，把保护自然内化成一种道德，从道德感出发来保护自然，这是一种深刻的环保价值观。拥有这种价值观的环保主义者，在目前的环保活动中，已经取得了令人振奋的成果：比如国际禁止商业捕杀巨鲸，又比如美国国家公园和城市联盟联合颁布条例，禁止象牙交易。对比起来看，以追求生态效应为目的而进行的环保活动中，唯一“成功”的大规模环保工程就是现已陷于危境的Catskill分水岭，而且这块天然的金子快要变为傻子的金子了。
　　在环保问题上，只要我们呼吁人们的爱心道德而不是金钱利益，那么我们就一定能够取得长足的发展，相反，如果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认为生态环境重要是因为它们有用，鼓吹环保的功用性。那么，总有一天，我们会卖空自然，自断后路的。
　　（本文译自2006年9月英国著名的《Nature》杂志）
　　(责编：张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