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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中国诗坛上，徐志摩是一个很有影响力的存在。虽然他的创作生涯较为短暂，但其诗作却在中国文坛上留下难以磨灭的光痕。尤其是他作品中层出不穷的意象，新颖别致、内蕴丰富，为读者带来了鲜活的审美感受。有关“水”的意象，在徐志摩的诗歌中已经成了增强作品深刻、抒情、美感的重要手段，它们在烘托意境、抒发感情、揭示诗歌主题等方面，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徐志摩的诗歌世界中的有关水的意象，从一般平凡哀乐得失景象上，触动着人们的心灵。人的平凡哀乐得失，只有用诗人的意象去感触，才能捕获；只有用诗的抒情去表达，才能曲尽。徐志摩诗歌中的水意象，已不是一种即兴的点缀，而是已经成为创作时贯串始终的弦索。
一、有关水意象的思想内涵
著名的意象主义诗人庞德对“意象”做过如下的界定：“意象不是一种图象式的重现”，而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感情的复杂经验”，是“各种根本不同的观念的联合”。① 苏珊·朗格也认为：“意象真正的功能是，它可作为抽象之物，可作为象征，即思想的荷载物。”② 而在徐志摩诗歌中，各式各样的有关水的意象，正是作为这样一种情感的负载，包含着丰富的思想内涵。
在徐志摩的诗中，与水有关的意象主要可分为四大类：一类是与水有关的植物意象。如《再别康桥》、《苏苏》、《月下待杜鹃不来》等诗中的柳、青荇、青苔、水草、青草、芦苇等意象；第二类是由水形成的事物意象，如《月下雷峰影片》、《再别康桥》、《三月十二深夜大沽口外》中的塔影、艳影、倩影、云影等；第三类便是直接的水意象，如《偶然》、《再别康桥》、《乡村里的音籁》、《涡堤孩新婚歌》、《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等诗中的潭、康河、涧水、溪流、彩鳞、大海、清泉、清波、清露、雪花、柔波、波心、漪绒、波鳞等，第四类是与水息息相关的其它事物，如《再别康桥》、《车眺》、《海韵》中的船、桥、篙、沙滩等。前两类意象着重体现了诗人的女性情结，以物寓人，具有明显的象征意义，表现了对心爱女子思念、仰慕、渴求以及埋怨的心绪，表达出或振奋、或伤感的诸多情感。后两类意象除了营造唯美的诗歌意境之外，主要是体现诗人对自然美景的追求，对理想和自由的追求，对爱情和友谊的追求，对生活中真、善、美的追求等等。
胡适在《追悼志摩》一文中说：“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单纯的信仰，这里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③ 而诗人这种对于爱、对于自由、对于美的追求，毫无保留地体现在了他的诗歌当中。对于这些追求的体现，诗人笔下的水意象无疑起了突出的作用。
1. 女性情结的诗化
《再别康桥》是徐志摩最有代表性的诗作之一，这首诗同时也是徐志摩水意象用得最为成功的诗作之一。诗中的金柳、艳影、青荇、柔波、水草等一系列意象都与水有关。在诗人的笔下，它们都经过了性灵浸润，是诗化过了的存在，与诗人的女性情节无间地结为了一体。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再别康桥》）④
这一节诗，诗人通过一个金柳这个意象建立一个比喻，烘托出一种依依惜别的情怀。但 “河畔的金柳”与“夕阳中的新娘”这两个喻体，无论在外形上，还是在颜色、声音上都毫无相似之处。然而，诗人依然在它们间建立起一个比喻，并且取得令人信服的审美效果，其独具匠心的选材在某种程度上体现出了一种对于意象的自觉开创意识，同时从情感内容上来说这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流露出诗人内心世界中的女性情节，通过对内心女性情节加以诗化，诗也明显地具有更大的审美空间：诗人的离别之意不仅是因为康桥的美丽景色，同时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个美丽的女子，一段美好的爱情回忆，这使人产生一种无限美好的语意联想。在诗节中，女性的影子处处可见：夕阳的余辉中，岸边垂柳笼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辉无比亦柔美无比，好似一位深情款款楚楚动人的“新娘”；“金柳”在潭中的倒影，在诗人的笔下是“波光里的艳影”，“艳”自古用来形容女子的美貌，将一个华丽美艳的女子展露无疑。而后一句“在我的心头荡漾”，无疑是抒情主体感情的直白表现，抒发了对“柳”的倾情和爱慕，表现出一种诗化了的浓浓的女性情结。
看一回凝静的桥影，数一数螺钿的波纹，我倚暖了石栏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月下待杜鹃不来》）
有一流涧水，虽则你的明艳，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云游》）
我是天空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偶然》）
第一节诗无疑是通过“桥影”、“波纹”、“青苔”等水意象来委婉含蓄地表达抒情主体被爱情伤害的失落和苦痛心情。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波纹”这一意象在诗中恰到好处地营造了一种柔美恬淡的氛围，有着女子般的娴静与温柔。这里的“青苔”，无疑是心爱的女子的象征，对于“青苔”所象征的这个女子，在诗中描绘了“我”对爱情倾情奉献义无反顾，而所爱的女子却无丝毫的慰藉，反而透凉了“我”的心扉，这是诗人心中女性情节的直接表现。后两节诗中的“倩影”、“波心”无疑也是指诗人爱慕的女子。不难看出，这些诗中的水意象都带着明显的女性的影子，是诗人对内心女性情结的一种诗化。
2. 自由和理想的象征
徐志摩是一个追求自由，崇尚个性解放的诗人，他的这一思想体现在很多诗作中，而这一思想的表达在很大程度上借助于水意象来完成的。
跟着我来，我的恋爱！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无边的自由，我与你恋爱！（《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这一节诗无疑是对自由恋爱的大声呼唤。大海，给予人的感觉是无边无际的，是广阔的、辽远的，有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自由自在。诗人在诗句中用反复地用“大海”这一意象，也正是强调“大海”所代表的自由与奔放，着力表现其对于自由的渴望与追求。
我独自凭着船窗闲憩，静看着一河的波幻，静听着远近的音籁——又一度与童年的情景默契。（《乡村里的音籁》）
诗句表现了诗人“回复我纯朴的，美丽的童心”的希望。在这一句诗中，“波幻”作为一个意象存在，它的晶莹与纯净，正是蕴含着诗人对于一种单纯，闲适，古朴生活的向往之意。在这里，波幻这一意象，它所以给人的不仅是美感，更是作者的理想和希望之所系，同时也表达了一种虚无飘渺、转瞬即逝的伤感。
寻梦？撑一支长蒿，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再别康桥》）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雪花的快乐》）
这两节诗也体现出诗人对于爱、对于自由和理想的追寻。“长篙”和“船”两个意象在这里象征了诗人通往理想、通往自由生活的工具和载体，而“雪花”已然是一个自由的化身，“雪花”潇洒地在空中飞舞正是诗人对于自由和美的向往追求。
3. 生命感受的寄托
作为诗人，徐志摩感情丰富、细腻敏感，他追求真善美，追求理想和爱情。但在动荡不安的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诗人内心理想的美好与现实的黑暗形成巨大的冲突；同时，在感情上也屡屡遭遇挫折，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使诗人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和感受。诗人将这诸多悲喜感情诉诸笔端，表达出对于生命的体悟和感受，诗人生命感受的寄托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在失意中保有超脱；其次，表现了一种纯美的人生境界；再次，是体现出高雅的艺术理想；同时寄寓了对生命意义的体验过程。
水意象在诗人对生命感受的表达上起到了突出的作用，徐志摩的诗歌中，哀婉伤感的诗歌居多，但是尽管如此，我们却总能在诗歌中发现一种超脱，一种纯美，一种高雅。诗人笔下的柔波、雪花、水草诸多水意象就单纯的事物特质来说是脆弱的、柔软的，但同时又是韧性的、美好的、高雅的。水意象的这些特征也正体现了诗人在低迷中的超脱和乐观，以及对于美的向往和追求。《再别康桥》这首诗是一首以美景衬哀景，蕴涵浓浓的离别之意的诗，但是诗人却仍能够从这种深深的怀念与惜别之情中超脱出来，从美丽的“康河”、 “金柳”、 “青荇”中突出美的存在，并以纯粹和潇洒的美的追求和熔铸全诗的意境，使读者也能不知不觉地从诗歌的离情别绪中超脱出来，全身心地去感受一种纯美的审美境界和高雅的艺术笔调。同样在《雪花的快乐》中写道，“假如我是一朵雪花……不去那冷漠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去荒街上惆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雪花纯净而圣洁，美丽而高雅，这样的意象在诗人的笔下，纵使生命短暂，但仍要坚持自己的方向，一如既往地飞扬，透露出一种执著的、乐观的超脱精神。
二、有关水意象的艺术作用
首先，徐志摩诗歌中大量水意象的运用对于意境的创造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形成了以唯美为主导的诗歌意境。诗中的水意象，对于抒情主体来说，具有多种功能，或比兴，或渲染烘托等等。徐诗对于水意象的运用，十分有力地增强了诗歌的艺术魅力。青草、彩鳞、清泉、清露、柔波、漪绒、波鳞、艳影、倩影、金柳、大海、青荇等意象，无不给人以一种如在画中游的强烈的美感，体现出一种唯美的视觉效果。《再别康桥》全诗就是一幅缓缓流动的图画：夕阳西下，作者踽踽独行在即将惜别的康河岸边，河边有柔软多情的杨柳轻轻抚摸着清澈的流水，河底的青荇，含情脉脉，静静摇摆。清风拂过潭面，潭面荡起阵阵涟漪。通过这静谧美景的描写，作者的眷恋之情得到淋漓尽致的抒发。《涡堤孩新婚歌》中，“小溪儿一跳一跳的向前飞行，流到了河，暖溶溶的流波，闪亮的银波，阳中里微酡”，也展示给我们的是一幅轻快明净，绮丽多彩的画面，透射出无限的美感。
其次，在表达效果上，主观情感和客观水意象高度融合，体现出了充分的圆融之美。徐志摩的诗作中兼收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抒情方法和外国诗歌的抒情方法，并将主观感情和客观意象完美地统一于自己的作品中。钱理群先生在概括徐志摩的诗时说：“他执著的追寻，从性灵深处来的诗句，在诗里真诚地表现内心深处真实的情感与独特的个性，并外射于客观物象，追求主、客体内在神韵及外在形态之间的契合。”⑤ 在《月下雷峰影片》里“我送你一个雷峰塔影，明月泻影在眠熟的波心”，《再别康桥》中“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做一条水草”，都是直接借用水意象来抒发作者心中情感、直接倾诉心声的句子；而“这活泼的流溪，莫错过，在这清波里优游；青脐与红鳍！”（《问谁》）等则是间接地表情达意的诗句。但无论是直接抒情还是间接抒情，我们都可以看到抒情主体和意象之间达到一种高度的契合，形成一种心象重合、高度圆融的艺术效果。在诗人笔下，水意象在传达主体情感过程中，主体的自我身心完全附于意象之上，意象已不再是主体情感的附庸，它完全成了主体灵魂的表象。这样的融合，使诗歌的整体意境达到物即我，我即物，物我合一的层面。这种高度的圆融艺术效果，真正做到了诗歌的内容美和形式美的和谐统一，能够引起读者在感情上强烈的共鸣。
再次，对于水意象的运用，在很大程度上形成并体现了徐志摩诗歌的个性风格。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中，徐志摩的诗多以飘逸柔美而饮誉文坛。在徐志摩诗歌中，对于水意象的大量运用，无疑对于其飘逸柔美的个性风格增色不少。诗人总是善于把握瞬息多变的灵感，展开浮想，让感情自由流淌，水意象以其特有的审美效果顺利成章地呈现于诗人的笔端，成为诗人笔下的宠儿。徐诗中，与水有关的植物意象，比如前文概括出的第一类意象诸如柳，青荇，青苔，水草，青草、芦苇等，这些意象无一不具有飘逸柔美的特点。而第二类和第三类意象中的倩影，云影，清波，雪花，柔波，漪绒等意象也给人以柔和的、美丽的、飘逸的审美感受。可以说，水意象的飘逸柔美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徐志摩诗歌风格的飘逸柔美。因此，水意象对于徐志摩飘逸柔美的个性风格的形成是功不可没的。
三、有关水意象在徐志摩诗中频繁出现的原因
第一，水意象的文化原型意义。在原始思维中，物与人是可以互渗的，水于是成为地母的象征，进而成为女性的象征。远古时期，“水浩洋而不息”⑥，女娲于是出来补苍天止淫水。这最早的治水英雄是女性神，反映出了原始文化中水与女性的紧密联系。在中国古代比较著名的与水有关的神，如湘夫人、巫山神女、汉水女神、宓妃等等，大多为女性。同时，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水与女性一直是紧密相联的。《楚辞·湘夫人》中描述：“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兮木叶下。”《秦风·蒹葭》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古诗十九首》云：“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在中国的古典文化长河中，水意象早已和女性、爱情、思念等相联系了，在长期发展中，渐渐地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语义联想，而后这些与水有关的意象便以其独有的文化内涵被文人墨客反复吟咏。徐志摩从小便是在旧式的家塾上学，古典文化中水意象的文化原型意义对诗人的诗歌创作影响不容忽视，在很大程度上，徐志摩对于水意象的运用是对这一古典文化的传承，并赋予其现代性的意义。
第二，西方文化对诗人有很大影响。徐志摩曾说：“说到我自己的写诗，那是再没有更意外的事了，在24岁以前我对于诗的兴味远不如我对于相对论或民约论的兴味……在24岁以前，诗，不论新旧，于我是完全没有相干。”⑦ 分析徐志摩开始写诗的时间和环境，我们不得不说康河在唤起诗人诗情的过程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他忘情于康桥的自然美景，陶冶在康河的美中。在星光下听水声，听邻近小村的晚钟声，听河畔倦牛刍草声，大自然的优美宁静在这星光与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的淹入了诗人的性灵。“康河，我敢说，是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⑧ 在诗人的心目中，康河的水、康河的柳等可以说完全是以一种美而存在的，这种意识长期以来已在诗人心中形成了一种无意识，当诗人以后在表达对美，对理想的追求时，便不自觉地想到了水，想到了与水有关的意象，康桥系列诗，《康桥再会罢》、《康河晚照即景》、《康桥西野暮色》、《再别康桥》但是明显的例子。另一方面，诗人在留学期间，在康桥生活中，他结识了不少的英国名人包括曼殊菲儿、狄更斯、威尔斯、罗素等思想文化和文艺界的师友，在西方文化圈中，他更多更好地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和滋养，吸取了英国式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乳汁，政治上向往英国式的资产阶级民主，艺术倾向十九世纪英国浪漫主义，思想上追求自由无束，生活中渴求真正倾心的爱情与友谊，创作上力求美的实现和人格的自我完善。在这里诗人形成并确立了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而水的自然奔放，水草等的柔软飘摇的特点也正作为了他思想的负载。而水本身的明净与清澈，也代表了纯朴，代表了美。这样，诗人在表情达意时，无怪乎对水意象青睐有加。
第三，同诗人的个性气质及早年生活环境和经历有关。徐志摩的性格可以用“至情至性”四个字来形容。用诗人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个“一个信仰感情的人”，“天生就是一个感情性的人”，而且“心灵的活动是冲动性的，简直可以说是痉挛性的”，他认为“不应当拒绝感情或是压迫感情”。⑨这种至情至性的性格，使徐志摩对于周围一切充满了感情，情到深处，往往借景抒情，以物喻人，通过意象来表情达意。也正如诗人自己所说：“我如其曾经应用浓烈的文字，这是因为我不能自制浓烈的感情。”⑩ 另外，徐志摩21岁以前一直生活在江浙一带，可以说故土优美的自然环境在滋养了诗人创作的灵性方面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江南水乡的水陶冶了他的性情和气质，使他形成了对于纯朴的对于美的最初的理解，在诗人以后的创作中，水的颜色、水的声音和水的特性无不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诗人，同时染上诗人的浓浓的主观情感色彩，起到了很好的表达效果。在徐志摩一生的婚姻恋爱中，经历了三个女人，也给诗人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自然地反映在徐志摩的诗歌之中，从而出现了大量的与水相关的植物，以用来隐喻自己所爱慕的女子。可以说，徐志摩正是凭借自己的人生经历，以特异的感性心理以及艺术家的敏锐的禀赋和气质，创造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这一奇特的存在。有关水意象在徐诗中频繁出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诗人对于自然美的钟情，及其浪漫主义趣味等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徐志摩的艺术视野中，自然界不再是一种无知觉的本然存在，而是做为一种寄托，或是未来理想的象征而出现的，其笔下的水意象有诗情、近音乐、如图画，无不渗透了诗人的情感和追求，澎湃起诗歌中的情感浪潮，去触动读者心灵的弦索。徐志摩对水意象艺术美的追求，也带有一种独特的色彩。也许，正是他的独特的人生观，带来了他的艺术观的独特，准确把握透射出诗人人生情绪理想性的水意象情境，对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徐志摩诗歌的思想内容、艺术成就，不失为理解徐志摩诗歌创作的一把重要的钥匙。而对于水意象的进一步研究，对我们当代的诗歌创作和发展也是不无裨溢的。
注释
①庞德：《论文书信选》，转引自汪耀进编：《意象批评》，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②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
③胡适：《追悼志摩》，1931年12月3日。
④徐志摩：《徐志摩全集》，上海书店1988年版。
⑤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
⑥刘安：《淮南子·览冥篇》，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⑦⑧⑨徐志摩：《潇洒的人生》，湖南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
⑩徐志摩：《1922年8月7日致傅来义信》，《新文学史料》1982 年第3 期。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语言所，郑州师范专科学校）
一、有关水意象的思想内涵
著名的意象主义诗人庞德对“意象”做过如下的界定：“意象不是一种图象式的重现”，而是“一种在瞬间呈现的理智与感情的复杂经验”，是“各种根本不同的观念的联合”。① 苏珊·朗格也认为：“意象真正的功能是，它可作为抽象之物，可作为象征，即思想的荷载物。”② 而在徐志摩诗歌中，各式各样的有关水的意象，正是作为这样一种情感的负载，包含着丰富的思想内涵。
在徐志摩的诗中，与水有关的意象主要可分为四大类：一类是与水有关的植物意象。如《再别康桥》、《苏苏》、《月下待杜鹃不来》等诗中的柳、青荇、青苔、水草、青草、芦苇等意象；第二类是由水形成的事物意象，如《月下雷峰影片》、《再别康桥》、《三月十二深夜大沽口外》中的塔影、艳影、倩影、云影等；第三类便是直接的水意象，如《偶然》、《再别康桥》、《乡村里的音籁》、《涡堤孩新婚歌》、《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等诗中的潭、康河、涧水、溪流、彩鳞、大海、清泉、清波、清露、雪花、柔波、波心、漪绒、波鳞等，第四类是与水息息相关的其它事物，如《再别康桥》、《车眺》、《海韵》中的船、桥、篙、沙滩等。前两类意象着重体现了诗人的女性情结，以物寓人，具有明显的象征意义，表现了对心爱女子思念、仰慕、渴求以及埋怨的心绪，表达出或振奋、或伤感的诸多情感。后两类意象除了营造唯美的诗歌意境之外，主要是体现诗人对自然美景的追求，对理想和自由的追求，对爱情和友谊的追求，对生活中真、善、美的追求等等。
胡适在《追悼志摩》一文中说：“他的人生观真是一种单纯的信仰，这里只有三个大字：一个是爱，一个是自由，一个是美。”③ 而诗人这种对于爱、对于自由、对于美的追求，毫无保留地体现在了他的诗歌当中。对于这些追求的体现，诗人笔下的水意象无疑起了突出的作用。
1. 女性情结的诗化
《再别康桥》是徐志摩最有代表性的诗作之一，这首诗同时也是徐志摩水意象用得最为成功的诗作之一。诗中的金柳、艳影、青荇、柔波、水草等一系列意象都与水有关。在诗人的笔下，它们都经过了性灵浸润，是诗化过了的存在，与诗人的女性情节无间地结为了一体。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再别康桥》）④
这一节诗，诗人通过一个金柳这个意象建立一个比喻，烘托出一种依依惜别的情怀。但 “河畔的金柳”与“夕阳中的新娘”这两个喻体，无论在外形上，还是在颜色、声音上都毫无相似之处。然而，诗人依然在它们间建立起一个比喻，并且取得令人信服的审美效果，其独具匠心的选材在某种程度上体现出了一种对于意象的自觉开创意识，同时从情感内容上来说这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下流露出诗人内心世界中的女性情节，通过对内心女性情节加以诗化，诗也明显地具有更大的审美空间：诗人的离别之意不仅是因为康桥的美丽景色，同时也有可能是因为一个美丽的女子，一段美好的爱情回忆，这使人产生一种无限美好的语意联想。在诗节中，女性的影子处处可见：夕阳的余辉中，岸边垂柳笼上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辉无比亦柔美无比，好似一位深情款款楚楚动人的“新娘”；“金柳”在潭中的倒影，在诗人的笔下是“波光里的艳影”，“艳”自古用来形容女子的美貌，将一个华丽美艳的女子展露无疑。而后一句“在我的心头荡漾”，无疑是抒情主体感情的直白表现，抒发了对“柳”的倾情和爱慕，表现出一种诗化了的浓浓的女性情结。
看一回凝静的桥影，数一数螺钿的波纹，我倚暖了石栏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月下待杜鹃不来》）
有一流涧水，虽则你的明艳，在过路时点染了他的空灵，使他惊醒，将你的倩影抱紧。（《云游》）
我是天空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偶然》）
第一节诗无疑是通过“桥影”、“波纹”、“青苔”等水意象来委婉含蓄地表达抒情主体被爱情伤害的失落和苦痛心情。我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波纹”这一意象在诗中恰到好处地营造了一种柔美恬淡的氛围，有着女子般的娴静与温柔。这里的“青苔”，无疑是心爱的女子的象征，对于“青苔”所象征的这个女子，在诗中描绘了“我”对爱情倾情奉献义无反顾，而所爱的女子却无丝毫的慰藉，反而透凉了“我”的心扉，这是诗人心中女性情节的直接表现。后两节诗中的“倩影”、“波心”无疑也是指诗人爱慕的女子。不难看出，这些诗中的水意象都带着明显的女性的影子，是诗人对内心女性情结的一种诗化。
2. 自由和理想的象征
徐志摩是一个追求自由，崇尚个性解放的诗人，他的这一思想体现在很多诗作中，而这一思想的表达在很大程度上借助于水意象来完成的。
跟着我来，我的恋爱！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无边的自由，我与你恋爱！（《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
这一节诗无疑是对自由恋爱的大声呼唤。大海，给予人的感觉是无边无际的，是广阔的、辽远的，有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自由自在。诗人在诗句中用反复地用“大海”这一意象，也正是强调“大海”所代表的自由与奔放，着力表现其对于自由的渴望与追求。
我独自凭着船窗闲憩，静看着一河的波幻，静听着远近的音籁——又一度与童年的情景默契。（《乡村里的音籁》）
诗句表现了诗人“回复我纯朴的，美丽的童心”的希望。在这一句诗中，“波幻”作为一个意象存在，它的晶莹与纯净，正是蕴含着诗人对于一种单纯，闲适，古朴生活的向往之意。在这里，波幻这一意象，它所以给人的不仅是美感，更是作者的理想和希望之所系，同时也表达了一种虚无飘渺、转瞬即逝的伤感。
寻梦？撑一支长蒿，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再别康桥》）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雪花的快乐》）
这两节诗也体现出诗人对于爱、对于自由和理想的追寻。“长篙”和“船”两个意象在这里象征了诗人通往理想、通往自由生活的工具和载体，而“雪花”已然是一个自由的化身，“雪花”潇洒地在空中飞舞正是诗人对于自由和美的向往追求。
3. 生命感受的寄托
作为诗人，徐志摩感情丰富、细腻敏感，他追求真善美，追求理想和爱情。但在动荡不安的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诗人内心理想的美好与现实的黑暗形成巨大的冲突；同时，在感情上也屡屡遭遇挫折，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使诗人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和感受。诗人将这诸多悲喜感情诉诸笔端，表达出对于生命的体悟和感受，诗人生命感受的寄托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在失意中保有超脱；其次，表现了一种纯美的人生境界；再次，是体现出高雅的艺术理想；同时寄寓了对生命意义的体验过程。
水意象在诗人对生命感受的表达上起到了突出的作用，徐志摩的诗歌中，哀婉伤感的诗歌居多，但是尽管如此，我们却总能在诗歌中发现一种超脱，一种纯美，一种高雅。诗人笔下的柔波、雪花、水草诸多水意象就单纯的事物特质来说是脆弱的、柔软的，但同时又是韧性的、美好的、高雅的。水意象的这些特征也正体现了诗人在低迷中的超脱和乐观，以及对于美的向往和追求。《再别康桥》这首诗是一首以美景衬哀景，蕴涵浓浓的离别之意的诗，但是诗人却仍能够从这种深深的怀念与惜别之情中超脱出来，从美丽的“康河”、 “金柳”、 “青荇”中突出美的存在，并以纯粹和潇洒的美的追求和熔铸全诗的意境，使读者也能不知不觉地从诗歌的离情别绪中超脱出来，全身心地去感受一种纯美的审美境界和高雅的艺术笔调。同样在《雪花的快乐》中写道，“假如我是一朵雪花……不去那冷漠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去荒街上惆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雪花纯净而圣洁，美丽而高雅，这样的意象在诗人的笔下，纵使生命短暂，但仍要坚持自己的方向，一如既往地飞扬，透露出一种执著的、乐观的超脱精神。
二、有关水意象的艺术作用
首先，徐志摩诗歌中大量水意象的运用对于意境的创造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形成了以唯美为主导的诗歌意境。诗中的水意象，对于抒情主体来说，具有多种功能，或比兴，或渲染烘托等等。徐诗对于水意象的运用，十分有力地增强了诗歌的艺术魅力。青草、彩鳞、清泉、清露、柔波、漪绒、波鳞、艳影、倩影、金柳、大海、青荇等意象，无不给人以一种如在画中游的强烈的美感，体现出一种唯美的视觉效果。《再别康桥》全诗就是一幅缓缓流动的图画：夕阳西下，作者踽踽独行在即将惜别的康河岸边，河边有柔软多情的杨柳轻轻抚摸着清澈的流水，河底的青荇，含情脉脉，静静摇摆。清风拂过潭面，潭面荡起阵阵涟漪。通过这静谧美景的描写，作者的眷恋之情得到淋漓尽致的抒发。《涡堤孩新婚歌》中，“小溪儿一跳一跳的向前飞行，流到了河，暖溶溶的流波，闪亮的银波，阳中里微酡”，也展示给我们的是一幅轻快明净，绮丽多彩的画面，透射出无限的美感。
其次，在表达效果上，主观情感和客观水意象高度融合，体现出了充分的圆融之美。徐志摩的诗作中兼收了中国古典诗歌的抒情方法和外国诗歌的抒情方法，并将主观感情和客观意象完美地统一于自己的作品中。钱理群先生在概括徐志摩的诗时说：“他执著的追寻，从性灵深处来的诗句，在诗里真诚地表现内心深处真实的情感与独特的个性，并外射于客观物象，追求主、客体内在神韵及外在形态之间的契合。”⑤ 在《月下雷峰影片》里“我送你一个雷峰塔影，明月泻影在眠熟的波心”，《再别康桥》中“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做一条水草”，都是直接借用水意象来抒发作者心中情感、直接倾诉心声的句子；而“这活泼的流溪，莫错过，在这清波里优游；青脐与红鳍！”（《问谁》）等则是间接地表情达意的诗句。但无论是直接抒情还是间接抒情，我们都可以看到抒情主体和意象之间达到一种高度的契合，形成一种心象重合、高度圆融的艺术效果。在诗人笔下，水意象在传达主体情感过程中，主体的自我身心完全附于意象之上，意象已不再是主体情感的附庸，它完全成了主体灵魂的表象。这样的融合，使诗歌的整体意境达到物即我，我即物，物我合一的层面。这种高度的圆融艺术效果，真正做到了诗歌的内容美和形式美的和谐统一，能够引起读者在感情上强烈的共鸣。
再次，对于水意象的运用，在很大程度上形成并体现了徐志摩诗歌的个性风格。在中国现代诗歌史中，徐志摩的诗多以飘逸柔美而饮誉文坛。在徐志摩诗歌中，对于水意象的大量运用，无疑对于其飘逸柔美的个性风格增色不少。诗人总是善于把握瞬息多变的灵感，展开浮想，让感情自由流淌，水意象以其特有的审美效果顺利成章地呈现于诗人的笔端，成为诗人笔下的宠儿。徐诗中，与水有关的植物意象，比如前文概括出的第一类意象诸如柳，青荇，青苔，水草，青草、芦苇等，这些意象无一不具有飘逸柔美的特点。而第二类和第三类意象中的倩影，云影，清波，雪花，柔波，漪绒等意象也给人以柔和的、美丽的、飘逸的审美感受。可以说，水意象的飘逸柔美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徐志摩诗歌风格的飘逸柔美。因此，水意象对于徐志摩飘逸柔美的个性风格的形成是功不可没的。
三、有关水意象在徐志摩诗中频繁出现的原因
第一，水意象的文化原型意义。在原始思维中，物与人是可以互渗的，水于是成为地母的象征，进而成为女性的象征。远古时期，“水浩洋而不息”⑥，女娲于是出来补苍天止淫水。这最早的治水英雄是女性神，反映出了原始文化中水与女性的紧密联系。在中国古代比较著名的与水有关的神，如湘夫人、巫山神女、汉水女神、宓妃等等，大多为女性。同时，在中国古典文学中，水与女性一直是紧密相联的。《楚辞·湘夫人》中描述：“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兮木叶下。”《秦风·蒹葭》云：“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古诗十九首》云：“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在中国的古典文化长河中，水意象早已和女性、爱情、思念等相联系了，在长期发展中，渐渐地形成了约定俗成的语义联想，而后这些与水有关的意象便以其独有的文化内涵被文人墨客反复吟咏。徐志摩从小便是在旧式的家塾上学，古典文化中水意象的文化原型意义对诗人的诗歌创作影响不容忽视，在很大程度上，徐志摩对于水意象的运用是对这一古典文化的传承，并赋予其现代性的意义。
第二，西方文化对诗人有很大影响。徐志摩曾说：“说到我自己的写诗，那是再没有更意外的事了，在24岁以前我对于诗的兴味远不如我对于相对论或民约论的兴味……在24岁以前，诗，不论新旧，于我是完全没有相干。”⑦ 分析徐志摩开始写诗的时间和环境，我们不得不说康河在唤起诗人诗情的过程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他忘情于康桥的自然美景，陶冶在康河的美中。在星光下听水声，听邻近小村的晚钟声，听河畔倦牛刍草声，大自然的优美宁静在这星光与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的淹入了诗人的性灵。“康河，我敢说，是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⑧ 在诗人的心目中，康河的水、康河的柳等可以说完全是以一种美而存在的，这种意识长期以来已在诗人心中形成了一种无意识，当诗人以后在表达对美，对理想的追求时，便不自觉地想到了水，想到了与水有关的意象，康桥系列诗，《康桥再会罢》、《康河晚照即景》、《康桥西野暮色》、《再别康桥》但是明显的例子。另一方面，诗人在留学期间，在康桥生活中，他结识了不少的英国名人包括曼殊菲儿、狄更斯、威尔斯、罗素等思想文化和文艺界的师友，在西方文化圈中，他更多更好地接受了西方文化的熏陶和滋养，吸取了英国式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乳汁，政治上向往英国式的资产阶级民主，艺术倾向十九世纪英国浪漫主义，思想上追求自由无束，生活中渴求真正倾心的爱情与友谊，创作上力求美的实现和人格的自我完善。在这里诗人形成并确立了他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而水的自然奔放，水草等的柔软飘摇的特点也正作为了他思想的负载。而水本身的明净与清澈，也代表了纯朴，代表了美。这样，诗人在表情达意时，无怪乎对水意象青睐有加。
第三，同诗人的个性气质及早年生活环境和经历有关。徐志摩的性格可以用“至情至性”四个字来形容。用诗人自己的话来说，他是一个“一个信仰感情的人”，“天生就是一个感情性的人”，而且“心灵的活动是冲动性的，简直可以说是痉挛性的”，他认为“不应当拒绝感情或是压迫感情”。⑨这种至情至性的性格，使徐志摩对于周围一切充满了感情，情到深处，往往借景抒情，以物喻人，通过意象来表情达意。也正如诗人自己所说：“我如其曾经应用浓烈的文字，这是因为我不能自制浓烈的感情。”⑩ 另外，徐志摩21岁以前一直生活在江浙一带，可以说故土优美的自然环境在滋养了诗人创作的灵性方面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尤其是江南水乡的水陶冶了他的性情和气质，使他形成了对于纯朴的对于美的最初的理解，在诗人以后的创作中，水的颜色、水的声音和水的特性无不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诗人，同时染上诗人的浓浓的主观情感色彩，起到了很好的表达效果。在徐志摩一生的婚姻恋爱中，经历了三个女人，也给诗人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自然地反映在徐志摩的诗歌之中，从而出现了大量的与水相关的植物，以用来隐喻自己所爱慕的女子。可以说，徐志摩正是凭借自己的人生经历，以特异的感性心理以及艺术家的敏锐的禀赋和气质，创造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这一奇特的存在。有关水意象在徐诗中频繁出现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诗人对于自然美的钟情，及其浪漫主义趣味等也是重要的原因。
在徐志摩的艺术视野中，自然界不再是一种无知觉的本然存在，而是做为一种寄托，或是未来理想的象征而出现的，其笔下的水意象有诗情、近音乐、如图画，无不渗透了诗人的情感和追求，澎湃起诗歌中的情感浪潮，去触动读者心灵的弦索。徐志摩对水意象艺术美的追求，也带有一种独特的色彩。也许，正是他的独特的人生观，带来了他的艺术观的独特，准确把握透射出诗人人生情绪理想性的水意象情境，对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徐志摩诗歌的思想内容、艺术成就，不失为理解徐志摩诗歌创作的一把重要的钥匙。而对于水意象的进一步研究，对我们当代的诗歌创作和发展也是不无裨溢的。
注释
①庞德：《论文书信选》，转引自汪耀进编：《意象批评》，四川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②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版。
③胡适：《追悼志摩》，1931年12月3日。
④徐志摩：《徐志摩全集》，上海书店1988年版。
⑤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
⑥刘安：《淮南子·览冥篇》，河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⑦⑧⑨徐志摩：《潇洒的人生》，湖南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
⑩徐志摩：《1922年8月7日致傅来义信》，《新文学史料》1982 年第3 期。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语言所，郑州师范专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