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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嵇康一生不满于黑暗现实，抨击时政，从而纵情山水，“越名教而任自然”，桀骜不驯，任性遂志，向往隐逸生活，希望遗世独立，超然世外。但因着其“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的性格脾气，他终究无法摆脱对是非的评判，对真理的追求，对真善美的执著，无法对世事真正的忘情，不闻不管不问……对世事的挂念，是他今生无法摆脱的眷恋。也因此，其在欲超脱而不能的两难困境中纠结挣扎了一生。
关键词：隐逸；超脱；本性；时事；挂念；矛盾；纠结；一生
我们读嵇康的诗歌，其基本思想、格调等的抒写是非常明确的。其内容与思想大体上可以总结概括为：不满于当时黑暗社会，从而向往自然，纵情山水，并最终流露出强烈的归隐情绪。
《述志诗二首》，其一的因叹“殊类难遍周，鄙议纷流离。轗轲丁悔吝，雅志不得施。”因此要“逝将离羣侣，杖策追洪崖。”其二的“恨自用身拙，任意多永思。远实与世殊，义誉非所希。”亦归结为“往事既已谬，来者犹可追。”要追随隐逸之士。很多组诗更是一脉相承，均是这些思想的抒写。如《答二郭诗三首》面对昏暗的现实，叹自身“寡智自生灾，屡使众衅成。”希望“顾此怀怛惕，虑在茍自宁。”陈避世之情，表达了对友情的怀恋，对功名的不屑，对政治的迫害的疑虑，对绝世离俗的渴望。而《六言诗十首?》更是集中表达了这种人生观。里面有“不以天下私亲”的社会观，“无为而治”的政治观，“戒贪养德”的养生观，鄙弃功名利禄的伦理观。所有的，于最后两首诗表达了“乐道闲居采，终厉高节不倾”“形陋体逸心宽，得志一世无患”的绝世离俗的超脱思想。
是的，嵇康几乎所有诗作均是相关主题的咏叹。因对现实政治与名教的不满为原因，从而相应地以渴望山林，向往自然为追求。然后以纵情山水、飘渺游仙、纵酒长歌为具体自主的行乐方式，任性而为，放荡不羁，“越名教而任自然”。以希望达到弃世绝尘，遗世独立的超脱境地的人生状态。像《酒会诗》的与乡人的游乐兴致、思念知音的感伤情怀，渴望隐逸的真情流露。《养生论》中“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的追求，《游仙诗》中“长与俗人别，谁能里睹其踪”对飘隐仙人的钦羡……莫不是其归隐思想的流露与对超脱境地的追求。
但嵇康真的超脱了尘世，远离了纷争，实现了其作为理想中的隐逸生活吗？
其实不然。纵观其诗，其人生际遇，真实境况，我们可以发现，对嵇康来说，纵情山水归隐山林只是向往，不管不闻时事只是自我暗示，彻底的超脱于他亦为不可实现之事。他其实一直未能真正把自己解放出来，纵使其有狂放的行径，不羁的言行，纵使其能于生死面前毫无惧色、从容赴死。但他可以超脱生死却仍旧不能超脱世事！而这一切皆因其不羁而独立的心性，狂放而纯粹的本心，桀骜不驯的灵魂，不屈权势的傲然，不能忘情人事尘世的一颗关切牵挂时事的真心。是的，他可以傲视权贵、蔑视强权，但他却无法不管不闻世道的昏庸与政治的黑暗，他可以超脱生死却不能忘情时事，置黑白是非于不顾。因着其“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的性格脾气，不懂遮遮掩掩，不肯掖掖藏藏，不愿委屈本心本性，所以虽知道要吃苦头，却总要一吐为快。
所以因着其本性，他终究无法摆脱对是非的评判，对真理的追求，对真善美的执著，无法对世事真正的忘情，不闻不管不问……这一切，是他今生无法摆脱的眷恋。也因此，其在欲超脱而不能的两难困境中纠结挣扎了一生。
“出世”与“入世”，超脱与牵挂，在我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嵇康相比于山涛、王戎等实际出世为官者，反而表现了对时事更大的“热衷”与执著。相比于出仕的山涛、王戎，逃离政事的阮籍，真正不能彻底脱离时事尘世的反而是嵇康。因为他不知何为睁只眼闭只眼，不知举世混浊时不要太认真，不知道圆融入世，他太较真了，在真理面前，在是非面前，他太文人了，太书生气了。其实，这反而真的是对一种传统文人君子礼教的坚守，正如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说的，“魏晋的破坏礼教者，实在是相信礼教到固执之极的。”其实，嵇康反对的是当权者为维护其统治的“虚假礼教”，骨子里却坚守着传统文人的正统礼教。同样，其“出世”不愿为官的这个“世”也是当权者的强权之“世”，而他所不能超脱的却是世间时事善恶是非之“世”。因此，对强权礼教对当权政治背叛最彻底的是嵇康，对时事是非最不能忘情的也是嵇康，这看似矛盾实为两个概念的状态，统一于嵇康一身，构成了其矛盾人生。欲超脱而不得！是的，山涛、王戎可以外圆内方通达圆融于世，阮籍可以通过无奈却有效的几乎自虐的方式逃离于世，可对嵇康，这所有的，他都做不到。他只知任心遂志，不做违背自己意志情趣的事！
他不是不知道社会憎恨棱角，他不是不知道人需要圆融入世，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他明确地指出“吾下旁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他也知道“无所不堪，外不殊俗，而内不失正，与一世同其波流”的“并介之人”才能于世上相安。但是“悔吝不生耳”，深知自己却做不来。也是太了解自己的心性了，深知自己的性格，“不如嗣宗之贤，而有慢驰之阕；又不识人情，暗于机宜；无万石之慎，而有好尽之累，久与事接，疵衅日兴，虽欲无患，其可得乎？”“又人伦有礼，朝庭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
如此这般，怎能相安于世？！但是即使这样，深知危险，但仍不要违背心性，做有悖于情致的事。因为“纵逸来久，情意傲散，简与礼相背，懒与慢相成，”如“少见驯育”的禽鹿，哪怕“赴蹈汤火”，也不愿委屈心性！可见嵇康是基本上是明知死地而赴之的，真正是文人的倔强啊！真真可叹!
就这样，天生的性情，无羁的人生，欲超脱却为心所不许的嵇康在人生的两难困境中反复的纠结与挣扎。也想在黑暗世道时，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时，退而求其次，洁身自好，乐得逍遥算了。但是天性使然，本想低调处事、绝世退隐以明哲保身，却为本性不充内心不许……就这样，在矛盾中挣扎，在困顿中纠结。而《幽愤诗》则是其这种人生矛盾与困境的集中抒写与体现。“幽愤”二字，真正的妥贴，这里有着对世界的拷问，对时事的责难，更有着内心无法抑制的深切的愤闷与自身矛盾心境的抒写。本是想“托好老庄，贱物贵身”，“乐道闲居，与世无营。”希望超脱红尘，遁隐出世，过一种与世无争逍遥而自全的生活，怎奈“惟此褊心，显明臧否。”太善恶分明，不能像“含弘”的“大人”，“藏垢怀耻”，因此，落得“事与愿违，遘兹淹留”，牢狱栖身！只能叹社会黑暗，“谤议沸腾”，又偏偏自己不贤不明，以致“婴累多虞”，“匪降自天。寔由顽疎”，怪自己自找苦吃，不能做到真正的超脱，隐世安身。结尾感叹“有志不就，惩难思复，心焉内疚”，“庶勖将来，无馨无臭，采薇山阿。”但是世事若重来，他自己能保证不仍旧任性而为，重蹈覆辙吗？！恐怕一切如旧。因为有些事情是他自己也无法掌控的，比如内心的冲动，本性的驱使，心灵的诱惑，及对真理的执著……所有这些本性的情不自禁，让他“身不由己”……所以这看似偶然的不幸遭遇，实则是其性格的必然悲剧，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场命定的性格悲剧，是的，这个悲剧的男主人公就是我们这个世界、时事太过于多情而放其不下的峻杰之士——嵇康！
“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咎悔不生。”但是其就是放不下。其对真善美的执著追求与外表的冷酷傲世对立统一于其矛盾的自身。内在对世界的牵挂及一颗极热的心肠终究使他不能冷眼旁观，于所有事非面前无动于衷。正所谓眼极冷而心极热，使其行动与理念不能调合，实践与向往处于纠葛……一切的一切注定了悲情结局！
但是真正的历史正是由这样的人用真实的生命与坚守的真情抒写。
这里我们无意于评价其他人，社会本是一个复合体，作为社会人，本是带着镣铐跳舞，玩可以但不能违背游戏规则，否则就会受所管制的权力的处罚。竹林七贤中的山涛、王戎等即是熟悉并遵守规则之人，强权硬，我不与之碰。难得糊涂，这确实是一种明哲保身并无可非议的处事方式。是的，在生死面前，我们无权品评、指摘先哲们。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无权指摘先人却有义务有责任来敬仰嵇康这样在黑暗中独守着心灵月亮的孤独英雄。在历史面前，人是渺小而无力的，面对强权，有人选择了退让，有人先择了逃离，有人选择了超脱，有人先择了居高临下的冷眼旁观……但是嵇康却选择站了出来，以个人看似微薄的力量与强大的历史势力对抗，结局是注定的，但是时间与历史的的关于胜利的评判标准并不是以一方的身体的倒下与生命的结束为最终结论的。
真正的历史精神与精气，文化传统的传承正是由那峥峥傲骨与不屈的精神以及倔强的个体生命铸就的，比如嵇康。
是的，嵇康终究不算作一个圣人，因为其究其一生未能达到所追求的超脱的、大彻大悟、脱离人世的超然与淡漠境的人生境地。他只是一个贤士，一个值得我们用历史来铭记的的贤士。他最终没有到达其理想中的超然世外的彼岸。只因为他对这个世界和是非尚且无法放下，他无法做到冷眼旁观我们世间的是非善恶而无动于衷，他无法真正做到置身事外，他只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切的人，用心真实地参与着这个世界，以自己的行为方式，以其个人的力量补救着世界的缺撼，在历史的洪流中倔强地撑弄着自己的一叶孤舟。力量看似微薄却不容忽视，势单力薄却没法忽略，倔强而真实！是的，历史真谛正由他们延续。
正是像嵇康这样不能忘情于世的贤人而不是冷眼旁观于世的圣人延续着我们人类的精神火种与文化传统。感谢他们，敢于以一己之力对抗历史势力的历史巨人们，为人类守卫着精神的火种。是他们，没让我们渺小的人类为历史所彻底淹没；是他们，让我们人类看到了自身的力量；是他们，让历史见证了生命的硬度！他们，让我们知道了，人生原来可以这样演绎，生命原来可以这样走过！让生命在灿烂中死去，于刹那间绽放出绝代芳华，点亮历史的天空！
圣人只能让我们仰望，贤人却值得我们用生命来钦佩，像嵇康！
参考文献：
[1] 夏明钊译注.嵇康集译注[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7.
[2] 武秀成译注.嵇康诗文选译[M].成都：巴蜀书社,1991.10.
关键词：隐逸；超脱；本性；时事；挂念；矛盾；纠结；一生
我们读嵇康的诗歌，其基本思想、格调等的抒写是非常明确的。其内容与思想大体上可以总结概括为：不满于当时黑暗社会，从而向往自然，纵情山水，并最终流露出强烈的归隐情绪。
《述志诗二首》，其一的因叹“殊类难遍周，鄙议纷流离。轗轲丁悔吝，雅志不得施。”因此要“逝将离羣侣，杖策追洪崖。”其二的“恨自用身拙，任意多永思。远实与世殊，义誉非所希。”亦归结为“往事既已谬，来者犹可追。”要追随隐逸之士。很多组诗更是一脉相承，均是这些思想的抒写。如《答二郭诗三首》面对昏暗的现实，叹自身“寡智自生灾，屡使众衅成。”希望“顾此怀怛惕，虑在茍自宁。”陈避世之情，表达了对友情的怀恋，对功名的不屑，对政治的迫害的疑虑，对绝世离俗的渴望。而《六言诗十首?》更是集中表达了这种人生观。里面有“不以天下私亲”的社会观，“无为而治”的政治观，“戒贪养德”的养生观，鄙弃功名利禄的伦理观。所有的，于最后两首诗表达了“乐道闲居采，终厉高节不倾”“形陋体逸心宽，得志一世无患”的绝世离俗的超脱思想。
是的，嵇康几乎所有诗作均是相关主题的咏叹。因对现实政治与名教的不满为原因，从而相应地以渴望山林，向往自然为追求。然后以纵情山水、飘渺游仙、纵酒长歌为具体自主的行乐方式，任性而为，放荡不羁，“越名教而任自然”。以希望达到弃世绝尘，遗世独立的超脱境地的人生状态。像《酒会诗》的与乡人的游乐兴致、思念知音的感伤情怀，渴望隐逸的真情流露。《养生论》中“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的追求，《游仙诗》中“长与俗人别，谁能里睹其踪”对飘隐仙人的钦羡……莫不是其归隐思想的流露与对超脱境地的追求。
但嵇康真的超脱了尘世，远离了纷争，实现了其作为理想中的隐逸生活吗？
其实不然。纵观其诗，其人生际遇，真实境况，我们可以发现，对嵇康来说，纵情山水归隐山林只是向往，不管不闻时事只是自我暗示，彻底的超脱于他亦为不可实现之事。他其实一直未能真正把自己解放出来，纵使其有狂放的行径，不羁的言行，纵使其能于生死面前毫无惧色、从容赴死。但他可以超脱生死却仍旧不能超脱世事！而这一切皆因其不羁而独立的心性，狂放而纯粹的本心，桀骜不驯的灵魂，不屈权势的傲然，不能忘情人事尘世的一颗关切牵挂时事的真心。是的，他可以傲视权贵、蔑视强权，但他却无法不管不闻世道的昏庸与政治的黑暗，他可以超脱生死却不能忘情时事，置黑白是非于不顾。因着其“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的性格脾气，不懂遮遮掩掩，不肯掖掖藏藏，不愿委屈本心本性，所以虽知道要吃苦头，却总要一吐为快。
所以因着其本性，他终究无法摆脱对是非的评判，对真理的追求，对真善美的执著，无法对世事真正的忘情，不闻不管不问……这一切，是他今生无法摆脱的眷恋。也因此，其在欲超脱而不能的两难困境中纠结挣扎了一生。
“出世”与“入世”，超脱与牵挂，在我看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嵇康相比于山涛、王戎等实际出世为官者，反而表现了对时事更大的“热衷”与执著。相比于出仕的山涛、王戎，逃离政事的阮籍，真正不能彻底脱离时事尘世的反而是嵇康。因为他不知何为睁只眼闭只眼，不知举世混浊时不要太认真，不知道圆融入世，他太较真了，在真理面前，在是非面前，他太文人了，太书生气了。其实，这反而真的是对一种传统文人君子礼教的坚守，正如鲁迅先生在《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中说的，“魏晋的破坏礼教者，实在是相信礼教到固执之极的。”其实，嵇康反对的是当权者为维护其统治的“虚假礼教”，骨子里却坚守着传统文人的正统礼教。同样，其“出世”不愿为官的这个“世”也是当权者的强权之“世”，而他所不能超脱的却是世间时事善恶是非之“世”。因此，对强权礼教对当权政治背叛最彻底的是嵇康，对时事是非最不能忘情的也是嵇康，这看似矛盾实为两个概念的状态，统一于嵇康一身，构成了其矛盾人生。欲超脱而不得！是的，山涛、王戎可以外圆内方通达圆融于世，阮籍可以通过无奈却有效的几乎自虐的方式逃离于世，可对嵇康，这所有的，他都做不到。他只知任心遂志，不做违背自己意志情趣的事！
他不是不知道社会憎恨棱角，他不是不知道人需要圆融入世，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他明确地指出“吾下旁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他也知道“无所不堪，外不殊俗，而内不失正，与一世同其波流”的“并介之人”才能于世上相安。但是“悔吝不生耳”，深知自己却做不来。也是太了解自己的心性了，深知自己的性格，“不如嗣宗之贤，而有慢驰之阕；又不识人情，暗于机宜；无万石之慎，而有好尽之累，久与事接，疵衅日兴，虽欲无患，其可得乎？”“又人伦有礼，朝庭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
如此这般，怎能相安于世？！但是即使这样，深知危险，但仍不要违背心性，做有悖于情致的事。因为“纵逸来久，情意傲散，简与礼相背，懒与慢相成，”如“少见驯育”的禽鹿，哪怕“赴蹈汤火”，也不愿委屈心性！可见嵇康是基本上是明知死地而赴之的，真正是文人的倔强啊！真真可叹!
就这样，天生的性情，无羁的人生，欲超脱却为心所不许的嵇康在人生的两难困境中反复的纠结与挣扎。也想在黑暗世道时，不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时，退而求其次，洁身自好，乐得逍遥算了。但是天性使然，本想低调处事、绝世退隐以明哲保身，却为本性不充内心不许……就这样，在矛盾中挣扎，在困顿中纠结。而《幽愤诗》则是其这种人生矛盾与困境的集中抒写与体现。“幽愤”二字，真正的妥贴，这里有着对世界的拷问，对时事的责难，更有着内心无法抑制的深切的愤闷与自身矛盾心境的抒写。本是想“托好老庄，贱物贵身”，“乐道闲居，与世无营。”希望超脱红尘，遁隐出世，过一种与世无争逍遥而自全的生活，怎奈“惟此褊心，显明臧否。”太善恶分明，不能像“含弘”的“大人”，“藏垢怀耻”，因此，落得“事与愿违，遘兹淹留”，牢狱栖身！只能叹社会黑暗，“谤议沸腾”，又偏偏自己不贤不明，以致“婴累多虞”，“匪降自天。寔由顽疎”，怪自己自找苦吃，不能做到真正的超脱，隐世安身。结尾感叹“有志不就，惩难思复，心焉内疚”，“庶勖将来，无馨无臭，采薇山阿。”但是世事若重来，他自己能保证不仍旧任性而为，重蹈覆辙吗？！恐怕一切如旧。因为有些事情是他自己也无法掌控的，比如内心的冲动，本性的驱使，心灵的诱惑，及对真理的执著……所有这些本性的情不自禁，让他“身不由己”……所以这看似偶然的不幸遭遇，实则是其性格的必然悲剧，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场命定的性格悲剧，是的，这个悲剧的男主人公就是我们这个世界、时事太过于多情而放其不下的峻杰之士——嵇康！
“古人有言：‘善莫近名’。奉时恭默。咎悔不生。”但是其就是放不下。其对真善美的执著追求与外表的冷酷傲世对立统一于其矛盾的自身。内在对世界的牵挂及一颗极热的心肠终究使他不能冷眼旁观，于所有事非面前无动于衷。正所谓眼极冷而心极热，使其行动与理念不能调合，实践与向往处于纠葛……一切的一切注定了悲情结局！
但是真正的历史正是由这样的人用真实的生命与坚守的真情抒写。
这里我们无意于评价其他人，社会本是一个复合体，作为社会人，本是带着镣铐跳舞，玩可以但不能违背游戏规则，否则就会受所管制的权力的处罚。竹林七贤中的山涛、王戎等即是熟悉并遵守规则之人，强权硬，我不与之碰。难得糊涂，这确实是一种明哲保身并无可非议的处事方式。是的，在生死面前，我们无权品评、指摘先哲们。但是，我想说的是，我们无权指摘先人却有义务有责任来敬仰嵇康这样在黑暗中独守着心灵月亮的孤独英雄。在历史面前，人是渺小而无力的，面对强权，有人选择了退让，有人先择了逃离，有人选择了超脱，有人先择了居高临下的冷眼旁观……但是嵇康却选择站了出来，以个人看似微薄的力量与强大的历史势力对抗，结局是注定的，但是时间与历史的的关于胜利的评判标准并不是以一方的身体的倒下与生命的结束为最终结论的。
真正的历史精神与精气，文化传统的传承正是由那峥峥傲骨与不屈的精神以及倔强的个体生命铸就的，比如嵇康。
是的，嵇康终究不算作一个圣人，因为其究其一生未能达到所追求的超脱的、大彻大悟、脱离人世的超然与淡漠境的人生境地。他只是一个贤士，一个值得我们用历史来铭记的的贤士。他最终没有到达其理想中的超然世外的彼岸。只因为他对这个世界和是非尚且无法放下，他无法做到冷眼旁观我们世间的是非善恶而无动于衷，他无法真正做到置身事外，他只是一个活生生的真切的人，用心真实地参与着这个世界，以自己的行为方式，以其个人的力量补救着世界的缺撼，在历史的洪流中倔强地撑弄着自己的一叶孤舟。力量看似微薄却不容忽视，势单力薄却没法忽略，倔强而真实！是的，历史真谛正由他们延续。
正是像嵇康这样不能忘情于世的贤人而不是冷眼旁观于世的圣人延续着我们人类的精神火种与文化传统。感谢他们，敢于以一己之力对抗历史势力的历史巨人们，为人类守卫着精神的火种。是他们，没让我们渺小的人类为历史所彻底淹没；是他们，让我们人类看到了自身的力量；是他们，让历史见证了生命的硬度！他们，让我们知道了，人生原来可以这样演绎，生命原来可以这样走过！让生命在灿烂中死去，于刹那间绽放出绝代芳华，点亮历史的天空！
圣人只能让我们仰望，贤人却值得我们用生命来钦佩，像嵇康！
参考文献：
[1] 夏明钊译注.嵇康集译注[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7.
[2] 武秀成译注.嵇康诗文选译[M].成都：巴蜀书社,199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