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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蜂本是“家学”
2020年4月3日,清明节前一天,退休老人王均镇再次告别济南的家人,回到了崮乡燕窝村。
只在济南待了两周,由于牵挂老宅院里的几十箱安全越冬蜜蜂的春繁管理工作,便匆匆踏上归程。在王老的精心管理下,其居家老院里的蜂群发展壮大很快,已经新蜂满箱。满院新蜂嗡嗡嗡蓄势待发,即将迎来首个采蜜期。此时恰逢桃花盛开,漫山遍野的桃花层层叠叠,灿若云霞,为群崮凭添了秀丽妩媚。
踏着石级,穿过桃园,走过村路、街巷,走进一座竹林鲜花环绕的山居。门楼下镶嵌着一块雕刻着风水大师云谷子题写的“紫燕堂”匾额。推开大门,一丛翠竹掩映下,写有“清风竹影”字样的石碑旁,坐在清花瓷茶几上,慢慢品着自酿的蜜茶,巡视20箱蜜蜂在阳光下发出嗡嗡的欢快声。
正北是一排改建后的三间标准农家老屋。走进室内——个宽大的房间,约有60多平方的大客厅里整齐摆放着一套红木家具。靠北墙排放着一溜四组红木书橱,东西两墙上分别挂着书法作品《陋室铭》和写意牡丹花。中堂之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旁边是一副对联:“崮秀峰奇水流清,燕堂翰墨桃花风。”
两天后,一年一度的桃花节举办。
一年的大部分时候,王均镇都在这个小院里度过。上世纪60-80年代,他在故乡教书,喜欢写作,边教书,边养蜂,边坚持写作。在省内外诸报刊不断发表文学作品,后被调入山东作家协会。退休后回到故乡,与蜜蜂为伴。
脸膛红润,精神矍铄,稀疏的白发飘至脑后。有人称他为老顽童,真挚朴实,话语憨厚幽默。他自号“崮仙翁”,地方特色、养生乐趣和老年生活融汇其中。
像文学一样,养蜂也是王均镇的一门“家学”,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多年的愿望。
王家本身就是养蜂世家,至今已是第五代。他的高祖父是晚清一位读书人,40岁时考取了省府贡院的廪生,当过本县张子书院的院长。一次,这位祖上教书放学回家,晴空里传来嗡嗡响声,一群蜜蜂绕着他飞行,最终落在了他的斗笠顶。他没有打扰蜂群,头顶着一团蜂球回家,在后花园北墙根的海棠树下,为蜜蜂建造了一个蜂巢。
这是蜜蜂与王家第一次结缘。
在岱崮,人们把蜜蜂当作神虫。小时候,爷爷的养蜂园给他留下了诸多童年记忆。十几岁时,他自己尝试养蜂。爷爷一生常年吃蜂蜜,从未见他吃过药,活到90多岁,无疾而终。后来王均镇在镇上的学校教书,同时在家里养了十几窝土蜂。
2008年,距退休还有几年,他正式萌生了回乡养蜂的想法。
过去养的是土蜂,生长于崮上崖壁间,产出的蜜质量好,但产量太低,一箱只能产十斤左右,经济效益不高。况且,这种土蜂无法形成大的群落,最多只能养到五六匹,多了就各自分散了。
正式退休后,他开始琢磨改良蜂种。
首先引进意蜂——原产于意大利亚平宁半岛,繁殖力强,起群快,采集量高。缺点是只能采大蜜源,且用糖量大,一旦没有大蜜源,就要大量喂糖,要不然蜜蜂们会互相偷盗,有时还会引起“战争”,以致自相残杀。逐花期迁徙的许多养蜂人养这种蜂,但准备固守故乡的王均镇不想这样做。
养了一年意蜂,再次改换品种。
将新疆伊犁黑蜂和黑龙江的一种蜜蜂,与当地土蜂杂交,培养出一种抗寒、繁殖力强、采集力强、不欺盗的黑蜂,无论产量还是质量都要优于以上几种蜜蜂,他将其命名为“崮乡黑蜂”。最多时,他養了一百多箱黑蜂,现在年龄大了要控制在20箱左右。
王老说,“对我来说,养蜂就是休闲,就是玩,让自己的晚年生活轻松一点、低调一点。”
酿一公斤老蜜,蜜蜂采蜜飞行的来往距离相当于绕地球11圈
20箱蜜蜂,就是20个王国,王均镇是这20个王国的“顾问兼秘书长”。他对各种蜜蜂的习性了如指掌,关心爱护它们的“工作和生活”。他向本刊记者娓娓道来这些王国及“国民”的秘密:
一箱蜂就是一个管理有序的独立王国,国家有大有小,小的有一万多只蜜蜂,大的三万多只。每个国家有一位女王即是蜂王。蜂王是蜂群内唯一发育最完善的雌蜂,任务是产卵,日夜不停,每天产卵量相当于自己体重的两倍半。同时,蜂王分泌一种雌性激素,统治整个蜂群的秩序,一旦蜂王消失,蜜蜂家族马上乱套。过去,老师形容学生不守纪律,“就像没王的蜂一样”,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王国中最大的群体,80%以上是工蜂,是发育不完善的雌蜂。这个群体又分为侦查蜂、采集蜂、酿造蜂。
方圆五公里的范围,都在侦查蜂的掌控之中。某天,一只侦查蜂在燕窝村东北山的桃园里发现了大量盛开的鲜花,兴奋不已,赶紧回来,在蜂巢里跳八字舞,或摇摆舞来传递信息。用蜜蜂的语言告诉同伴,北山坡上有桃花。
数量庞大的采集蜂得到信息,纷纷出动。每只采集蜂身体上有三套工具,一根吸管、一条袋子(蜜囊)、两个篮子。蜜蜂飞到花丛中,伸出吸管,把花蜜装满蜜囊,把花粉攒成球装到后腿上的篮子里。出门一趟,采集蜂载着相当于体重一倍半的胜利果实回巢。 据科学统计,酿造一公斤蜂蜜,蜜蜂的飞行距离相当于绕地球11圈。
采集蜂回家后,将花蜜暂时存放到一个临时密室装置里,就可以下班了。到了晚上,酿造蜂上班。它们通过蜜囊把水蜜吸进去,分泌大量活性酶、叶酸、核酸、葵酸、氨基酸等以及多种维生素。夜间时候,若走近蜂箱,会听见里面发出嗡嗡的声音,像工厂车间一样繁忙。
蜜蜂王国里还有许多岗位。
比如清洁蜂,负责清扫垃圾,蜂箱里干干净净,就是它们的功劳。治安蜂负责维护治安,在门口站岗,一边四个,外来蜂种、物种禁止入内。遇到危险,发出信号,大量蜜蜂前来增援,把敌人赶出去或咬死。还有建筑蜂,负责建造蜂巢。
“纯真的天然老蜜,由于包含了人体所需要的各种微量元素,其蜂蜜营养价值无与伦比,超过几乎所有保健品。”王均镇说,“从采蜜到最终成型要15天时间,之后就可以分泌腊汁进行封存封盖。”
王老凭借几十年的养蜂实践经验,觉得15天时间还是有些太短,主动延长时间,一个月后,蜂蜜全部封盖,他才打开蜂箱取蜜。这样,一年只采两到三次蜜。一箱蜂,风调雨顺时能采30至50斤蜜,是土蜂的三到五倍。一般养蜂人能采到一百斤左右,相应的就是蜜的数量增加了,其营养价值也就低一些。
他有一个观点:“纯天然成熟好蜜不需要任何人为加工,凡是经过工厂化生产加工之后的蜂蜜,绝对不是好蜜!”
健康长寿:
养蜂养生活到128岁
每天早晨五点半,他从睡梦中醒来,先练习一套自己发明的健康养生功,开启了新的一天。
半小时后起床,喝一杯蜂蜜水或吃一勺蜂王浆。之后,坐在桌前构思写作。一个小时后走出房门,检查一下蜂箱,和蜜蜂们打打招呼。
早饭后,迎着朝阳走出大门。顺着村路通往卧龙崮,雅兴来时,顺手采几枝野花或摘几个野果带回去。巡视一遍排放在院内院外的几十箱忙忙碌碌、嗡嗡采蜜的黑蜜蜂,就像将军检阅士兵。
劳作之余,坐在竹林下的青花瓷桌凳上,泡壶红茶或绿茶,调上一匙黑蜂蜜,一边品尝蜜茶,一边欣赏满院的蜜蜂和盛开的鲜花。“时而接待一下来访的友人,或约三两老友沿村中小溪散散步,到河畔農家乐饭店弄上几个山野菜,小酌几杯,吹吹牛。雅兴来时顺口来上几首田园小诗或抒情小散文。”
晚饭后,再沿着村前的小河散步一两公里,听取着鸟鸣声幽,蛙鸣阵阵,溪水潺潺的天籁之音。有时,去陪年近90的老叔坐一会儿。84岁时,老叔得了一场重病,每天喝蜂蜜、吃蜂王浆,身体日渐康复。已经年近九十岁的老叔身体状况良好。在老叔的“示范作用”下,周围不少老人开始使用王老的蜂蜜蜂胶和蜂王浆。
读一会书,入睡前再做一遍健身养生功。充实的一天就这样过去。
他发起成立“128养蜂俱乐部”,最多时有四五十人参与。“置身于绿水青山,清风明月中的优美大自然,耕种几亩山田,养几群中华蜜蜂和中华黑蜂。每天闻鸡起舞,吃点山野菜,山野果,山野鱼,自己养殖的山鸡蛋,自己种植的山瓜、杂粮。每天喝着自己养殖的纯真成熟封盖老蜜。”
北京的一位旅游文化规划师李远胜先生,受他影响,退休后来到燕窝村,安家居住。每年从清明到国庆的大部分时间,几位老友经常一起研究养蜂养生,游览附近山崮。
“蜂蜜有清肺祛痰、通便利尿、解毒排毒三大功能,蜂蜜以清为主,蜂王浆以补为主。”他结合自己的养蜂经验,总结出一套套养生秘诀。
用自己的老蜜,调理好了自身及亲朋好友的心脑血管疾病、呼吸系统及消化系统的慢性病。“首先把自身当做一只小白鼠来体验各类蜂产品,针对各种毛病的不同用量及时间所发生的效果及变化,总结出一个又一个的食疗小验方。”王老说,“祖先曾为我们留下一句养生之道的至理名言:颐养天年。天年就是120岁。”
谈到“128养蜂俱乐部”,他笑道:“我们遵循的养生规则是远离医院,小病尽量不吃药不打针,坚持用蜂产品食疗结合调息功法自愈,达到调理维护好自身免疫系统的最佳状态。通过学习养蜂来体验养生的乐趣,力争健康快乐的活到128岁。”
如他的诗中所写:
告知更多人,养蜂促养生。
为此而呐喊,为此而行动。
为此择俗名,为此不返城。
乐也乐其乐,乐在群蜂中。
独立先行者,唯我崮仙翁!
当代乡贤与岱崮地貌
他常站在卧龙崮下,回想过去的时光。摘野果,掏鸟蛋。到山里砍柴,割草,挖野菜。登上崮峰摸太阳,伸长脖子望天边……
“中国文化的原点就在乡村,留住乡愁,对一个文人来说尤其重要。”王均镇说,“离开家乡多少年后,乡情和乡愁越来越浓。有句话叫叶落归根,很符合儒家和道家养生学。人老了以后,要回到出生地,回来养自己的根。”
以作家和养蜂人的双重身份回到故乡,人生会以怎样的形态继续延续?祖上先贤晚年告老还乡,以文化荫及桑梓,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说:“回归生我养我的小山村,用所学的知识和多年工作的经验,回报父老乡亲,组织成立养蜂合作社,凝聚财力和智力,带领乡亲们共同致富,这是我骨头里的本分想法。”
修建燕窝村大桥、文化广场,他出钱出力。村民公方友说:“不管王老师多忙多有成就,都没有忘记家乡的父老乡亲。”
这位精神矍铄的养蜂老人,不时透露出作家的秉性:“作家,应该同情弱者的生存,关注强者的灵魂。不能为了利益去写作,要有文化人的社会责任感和人文关怀之心。”
他的视野不仅限于燕窝村,还延及整个岱崮镇——从普通的山区农业镇发展成为旅游小镇,王均镇是最早的召集人。
2003年,他去欧洲参观旅游,被法国的特色乡村吸引。受此启发,回来后找到山东省旅游行业协会副会长丁再献,谈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又回乡和镇里的领导商量,牵头开发旅游。他自己倒贴几万元,做了岱崮第一个旅游宣传手册,请北京的旅游规划设计院做旅游规划,引来企业为岱崮旅游事业投资。
他曾长期担任山东青年作协主席,利用这个身份,组织了几次文学采风,扩大岱崮的影响。比如2007年4月,山东青年作协举办“2007山东蒙阴岱崮桃花笔会”。作家、旅游专家李存修被岱崮的风景吸引,写了一篇《沂蒙望崮》。李存修在文中提出:“以蒙阴岱崮镇的岱崮为代表的沂蒙山区的‘崮’形地貌,明显不同于国内已有的喀斯特地貌、张家界地貌、嶂石岩地貌和丹霞地貌,而是一种更具特殊性的地貌造型,从而将其命名为‘岱崮地貌’。”
“岱崮地貌”横空出世。
近些年来,岱崮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2017年7月,岱崮镇被住建部评选为全国特色小镇。2019年,联合国授予沂蒙山世界地质公园称号,岱崮园区成为地质公园的核心园区。
除了身体力行,他的诸多作品又成为岱崮的名片。比如一首歌谣《哥在崮乡等你来》,以一年十二个月的不同景色,展示岱崮的各个侧面:“四月桃花年年红,崮秀峰奇百鸟鸣。林海花潮添韵趣,人在逍遥画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