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晏几道以代表作《小山词》享誉宋代文坛，与其父晏殊并称为“二晏”。由于其史料留存过少，关于其个人思想发展、情感经历记述匮乏，为研究者留下大量探索和解读空间。后世词论者冯煦称晏几道为“古之伤心人也”，一语切中其词作婉约感伤、深情悲凉的情感特质。透过其词淡语真情的表述，呈现了词人细腻、敏感、丰富的内心世界和至性至情的真人风采。
　　【关键词】 晏几道;至性至情;痴情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3-0016-02
　　晏几道，北宋著名词人，字叔原，号小山，晏殊暮子，其因《小山词》独特的艺术魅力和颇高的文学造诣成为宋词代表人物。由于其扭转雅歌尽废的实践创作，引起后代学者诸多关注，成为宋词研究者重要的研读对象。
　　关于晏几道的研究，从20世纪80年代至2017年，共有350余篇研究论文，其中，研究者对阶段性研究成果进行了总结，以崔海正和童坦的研究为代表，前者总结了1987年-2006年晏几道其人及其词的研究成果;后者对2007-2015年晏几道的研究进行归类阐要。其存260首词中，多以小令见长，以男女情感表达居多，因此研究晏几道词作中情感成为一个重要的研究内容，以鲍恒《痴情两公子  风华两词人——晏几道与纳兰性德词比较》、张映光《晏几道<小山词>的纯情特质和抒情特色》、高国藩《论晏几道的痴情—兼谈林黛玉的痴情》为代表，或从比较学角度入手分析小晏与其他风格相似词人的情感创作比较，或者从作品中意象、情感表述结构等方面切入探讨小晏作品中的情感体现。对于文学作品而言，以文本本身为分析对象，采取“披文入情”的传统文学批评方法，更适于对作品原汁原味的解读，也更适于对作者内心隐幽情感世界的探索。
　　一、一腔倾诉痴于“真”
　　《小山词》之感人，魅力就在于作者痴心一片真情倾注。“李后主、晏叔原皆非词中止声，而其词则无人不爱，以情胜也。情不深而为词，虽雅不韵，何足感人。”（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七）清况周颐在《惠风词话》中也说：“真字是词骨，情真、景真，所作必佳。”晏几道的词作中最能体现其纯粹性情和真挚情感的主要就是表现与歌女交往中复杂的情感上。
　　痴于真情是《小山词》最基本的特征，无论是追忆旧情，还是对体味爱情的美好，无论伤感分别，还是刻骨相思，总是充溢着一股强烈的情感，并且渲染得格外浓烈。宋人王锉曾说：“叔原妙在得于妇人”，皆因其词作中多有女性形象出现。作为贵门暮子，少负盛名的晏几道，自然承袭了那个时代文人诗酒唱和、风流雅韵的生活习性，然其却未有豪门子弟对弱势女子的恶俗鄙视和尊严无视。他笔下的女子容颜美丽、性情温婉、才艺卓卓、聪慧灵秀。在他的词中我们看到的是一颗清朗明净的心，与她们的交往和回忆都显示了一份真情、喜欢与怜爱。这些远离政治保有纯真天性的女子正好交合词人的真挚秉性。词人对情感的崇拜和痴念都源于其天性真纯、心思细腻、心境淡然，这样眼内之人皆有真情，笔下之意自有固守偏执之痴往。
　　有的女子是偶然相遇，聚少离多，但记忆深刻，如《临江仙》：“斗草阶前初见，穿针楼上曾逢。罗裙香露玉钗风。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 流水便随春远，行云终与谁同。酒醒长恨锦屏空。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词中表达了晏几道对一个自己深爱过的女子的思念。词中直接描写了与女子的“初见”与“曾逢”，而对关系亲密的锦屏相见则表现得很抽象，“酒醒长恨”含蓄地表达了物是人非的哀愁。佳人两次见面的情态描写，使所爱之人的音容笑貌跃然纸上。而后抛开往日的美好回忆，词人陷入沉沉相思的苦闷，心中无限惆怅。时光流逝，佳人不知流落何处。炽热的情感在夜阑酒醒的时候，让人怅然若失。因为难舍又无处追寻，于是寄希望于梦中，春雨飞花，无处追寻，透露出浓浓的哀愁。
　　有的女子曾与晏几道交往情深，所以词人念念不忘。在晏几道的词里，有一位以“西楼”代称的女子曾反复提及，从中可以看出他的痴情之处。描写这位女子的词有：“西楼月下当时见，泪粉偷匀”（《采桑子》）、“南苑吹花，西楼题叶，故园欢事重重”（《满庭芳》）、“西楼酒面垂垂雪，南苑春衫细细风”（《鹧鸪天》），难忘重重欢事，赢得半世凄凉;“钿筝曾醉西楼，朱弦玉指梁州”（《清平乐》）、“西楼别后，风高露冷，无奈月分明”（《少年游》）、“相思不比相逢好，此別朱颜应老”（《秋蕊香》）、“月幌风襟，犹忆西楼着意深”（《采桑子》）、“醉别西楼醒不记，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蝶恋花》）、“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鹧鸪天》），然而故地重游，物是人非，相思刻骨，后会无缘;“南苑垂鞭露冷，西楼把袂人稀”（《西江月》）、“当时垂泪忆西楼，湿尽罗衣歌未变”（《木兰花》）、“试将前事倚黄昏，记曾来处易销魂”（《浣溪沙》）、“梦魂纵有也成虚，那堪和梦无”（《阮郎归》），从相聚到别离，道别后的相思，到相会无期的永恒遗憾，缘聚缘散，情深情浅，只留下千古伤心人语。
　　晏几道生平资料传世甚少，20岁之前的生活基本上是一片空白，《小山词自序》写道：“叔原往者浮沉酒中。病逝之歌词不足以析酲解愠，试续南部诸贤绪余，作五、七字语，期以自娱。不独叙其所怀，兼写一时杯酒间见闻、所同游者意中事……始时沈十二廉叔，陈十君宠家有莲、鸿、蘋、云，品清讴娱客。每得一解，即以草授诸儿，吾三人持酒听之，为一笑乐而。”小晏与朋友家的“莲、蘋、鸿、云”四位歌女交往密切，《小山词》集中相关作品甚多，不一一举例。晏几道不但深情抒发自己的情感，还从女子角度出发，表达女性内心的细腻情感。如《鹧鸪天》：“一醉醒来春又残，野棠梨雨泪阑干。玉笙声里鸾空怨，罗幕香中燕未还。 终易散，且长闲，莫教离恨损朱颜。谁堪共展鸳鸯锦，同过西楼此夜寒。”词中描写美好的春光即将过尽，思念情人的女子分外哀伤，她抑制不住寂寞的忧愁，思来想去，终于体会到了人生别易聚难，烦恼痛苦只能损伤自己的美貌容颜。但转念过来，还是不能释怀，又暗忖自己此生不知该托付何人，转增一番惆怅。 　　二、一样相思别样情
　　晏几道由与之交往便对歌姬有了另一层关注和理解。她们靓丽的人生面具下，隐藏着深深的无奈和哀愁，如《浣溪沙》：
　　日日双眉斗画长。行云飞絮共轻狂。不将心嫁冶游郎。
　　溅酒滴残歌扇字，弄花熏的舞衣香。一春弹泪说凄凉。
　　她们含泪伴笑、忍悲佯欢，却知情不可深付，情无所托。晏几道对这些女子产生的微妙的情感，一概而论为爱情也是不完全恰当的，这感情来自真心，突破了喜欢、怜爱的成分，多了对女性的尊重和内心情感的深切关注与同情。根据晏几道的作品可以大概知道这其中有他的几位倾心之人，几位红颜知己，这些或清晰或模糊的女性形象就是晏几道的心之所系，然而人生无常，“春梦秋云，聚散真容易”，“此恨不关风与月”， 晏几道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无法改变这四位歌女的命运。他内心充满了悲痛、自遣、漂泊感，他只有把深情、思念和无尽的痛恨寄寓词中。
　　她们的无奈恰如词人自己的无奈，“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相思处，一纸红笺，无限啼痕”;“凭谁细话当年事，断肠山长水远诗”。分离伤感都亦如友人相聚离别，晏几道在不觉中与她们产生了共鸣，这是一种主观化的情感投射，这些美丽的女性不但是他的知己和伴侣，更是他孤独灵魂的归宿。有至情之人则有至情之文，至情是晏几道最根本的性格特点，贯穿着他的全部词作。晏几道以其非凡的才华和深挚的情感，赋予了《小山词》无与伦比的艺术魅力。后人评价他的词“一以韵胜，自成大家”“正有异于流俗，不第以绮语称矣”。王灼在《碧鸡漫志》中说：“叔原如金陵王谢子弟，秀气胜韵，得之天然，將不可学。”
　　情深绵缈，深挚婉曲的创作成就了《小山词》动摇人心的独特魅力，也让晏几道独秀于工于言情的词创俊杰之中，从而使他作为文学家的崇高地位永世流传，他的优美而深情的词作永远感动着后世敏感而善良的读者们的心灵。
　　参考文献：
　　[1]（宋）晏几道，张草纫笺注.小山词笺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2]张映光.晏几道《小山词》的纯情特质和抒情特色[J].江西社会科学，2007，（10）.
　　[3]鲍恒.痴情两公子 风华两词人——晏几道与纳兰性德词比较[D].安徽大学，2005.
　　[4]崔海正，李好.近二十年（1987-2006）晏几道及其词研究述要[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6）.
　　[5]童坦.2007-2015年晏几道及其词研究述要[J].河北北方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1）.
　　作者简介：
　　杨海英，女，汉族，黑龙江哈尔滨人，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和现代文学研究。
　　李想，男，汉族，黑龙江哈尔滨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