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或者嚼一嚼舌头(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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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皓,1970年8月生于大连,1989年3月入伍,现供职于大连新闻传媒集团。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兼诗歌委员会秘书长。东北师范大学文艺学硕士,文学创作一级,大连民族大学客座教授。
  醉卧仙山湖
  梅子入酒
  梅子就是古人煉出的仙丹
  仙丹入口
  荷塘月色就在
  一个外乡人的嘴里
  化了
  我在一群江浙皖方言里
  一醉再醉
  醉成一株头重脚轻的芦苇
  成为仙山湖的一部分
  我不吟诗作对
  我只飘飘欲仙
  在歇马山庄说起杜鹃花
  像说起一个故人
  每年四月都在一片山谷里,等你
  很固执,也不言语
  痴痴地
  说起她的时候
  我们的心里都痒痒的
  好像她就是那个屡屡被提及的
  大众情人
  她把我们的初恋
  都惯坏了
  说她是朴实的邻家妹妹
  她过于娇艳
  说她是某个亲切的梦中女子
  她不动声色
  你说你的,我开我的
  拿一朵杜鹃来嚼一嚼舌头
  极尽怀旧之能事
  每一个喋喋不休的人
  都是花痴
  索性做一匹心无旁骛的马
  不采花,只踏花
  让蹄香留下所有过客的线索
  而被一朵花映红的
  既不是山,也不是水
  在天目山依靠一棵大树
  来天目山之前,我对那些千年古树的了解
  只是一知半解。我是一个俗人
  这毋庸置疑,整个夏天我都在寻找一棵大树
  我多么希望那些汗流浃背的日子
  在它影子的庇护之下,统统离我而去
  当我,第一次走在天目山的千年古道上
  一下子,我发现我有那么多靠山
  它们有着共同的特点:腰粗,腰杆很直
  一定有太多人依靠过它,乘凉,或者歇脚
  譬如某些高僧,或者三代国师
  我也不由自主地靠了上去,像靠近一个老人
  或者说就是父亲和母亲,就是那些
  有着宽广胸膛的人。我靠上去的时候
  是一个重阳节的上午,天清气朗
  我想到了远在东北的父母
  我是用后背靠上去的,我的笑容很灿烂
  这时,江南一瞬间就凉了半截
  而我的心却拾级而上,因为一双年迈的脚
  正搀扶着另外一双年迈的脚,像一块石头
  垫着另一块石头。一垫就是千年
  当然,老夫老妻的身边也有一棵树
  纤细,谈不上直,也不弯曲,但它走动
  步幅与那两双脚恰好合拍,它被一只手把握
  它点击地面的时候,山风叹息一声
  神灵的石头,把风烛残年的背影留给了我
  在没有看到年轮之前,我不得不怀疑
  这些大树存活的真实想法
  与一生一世的搀扶相比,这些千年古树
  显然不及一根拐棍,而我的动机
  也不比一截贪婪的树皮,更加纯粹
  在肥东煮豆,谈论西瓜
  肥东很多东西都肥
  西瓜肥,桃花肥,茶树菇肥
  豆,尤其肥
  在合肥以东
  建安之豆率先接受阳光的安抚
  豆生七子
  曰:孔融、陈琳
  曰:王粲、徐干
  曰:阮瑀、应玚、刘桢
  肥得流油的肥东
  独少柴草
  豆萁作为不时之需
  妒火燃起的时候
  一首诗在三国的锅里
  煮着
  每一粒豆
  都是一首诗
  兄弟相煎,仇人相见
  一首诗就是一把利刃
  捅破了血脉的窗户纸
  豆子煮熟了的时候
  文字就开始索命
  好在子健步履迅疾,而且稳健
  受了惊吓的豆
  把衣冠留在了八斗镇
  据说肥东从此无豆
  就连西瓜里的黑籽
  也一夜遁形
  一杯茶的天池
  在天池山
  随便舀上一杯水
  就充斥着碧螺春的味道
  庄重的绿
  跟这个清明之前
  每一个信口开河的闯入者
  一样随便
  信手拈来的还有一些
  散淡的时间
  这上好的苔藓
  吸附在通透的杯壁上
  花岗岩心生柔软
  用悲苦在口舌之间
  逼出茶香
  生出津
  拾级而上的时候
  我们脚底生风
  顺势而下的时候
  风生万物
  茶叶在天池里得以
  无限地舒展
  一杯水的江湖
  高于我张开的口
  低于我托杯的手
  文成县城一个恍惚的早晨
  昨夜的胡言乱语淌进泗溪的时候
  我在云山雾海中醒来
  好客的文成有一些嘈杂
  寨山有一些仙风道骨
  而远处的千秋塔有一些炫目
  我在宾馆门口的小桥上逡巡的时候
  我闻到了南方的酒香
  就像你无意之间递过来的体香
  这梦里的相见略带潦草
  但我们都没有说什么,就彼此相忘
  采不到风,就采一朵花吧
  采不到花,就采一朵云彩吧
  采不到云彩,就采一丝善念吧
  念山,念水
  念你,文成
  铜铃山的水
  水摇着铜铃
  铜铃就有了品格
  铜铃摇着水
  水就开口讲话
  当一群诗人大呼小叫的时候
  水就隐去了
  只留下铜铃山
  与水,背道而驰
  当我们溯源而上
  斗潭,鳄鱼潭,壶穴潭。步步为营
  卧狮岩,虎口二瀑,飞龙沟
  纷纷,为我们让路
  那些流水吟咏过的唱词
  那被诗人们千百年不断重复的诗句
  没有什么可以在崇山峻岭里留下
  唯有云彩,去了还可以再来
  一个诗人之于文成
  一个隐没在大山和一株茶叶间的文成
  最是羡慕可以云游四海的李白了
  一个诗人与文成孰轻孰重
  刘基早早就道破了天机
  在京师,许多人把慕白和文成
  划上了等号。哦,这里是慕白的文成
  如果没有慕白在诗歌圈里晃荡
  文成肯定还养在深闺,眼含幽怨
  豪饮堪比李白的慕白
  把文成的豪情与豪放泼洒在云端
  貌不惊人的慕白把文成描绘得如花似玉
  如诗的文成诱惑着诗人趋之若鹜
  文成从此怀揣着慕白的名片,慕白
  则揣着一张叫王国侧的名片
  诗人们来了又走,一步一回头
  看得见文成,看不见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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