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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青花的腿,她到底爱谁,李跃的话可不可信。还有张本瑞,他说不要爱青山,你会痛苦。
青山,一个大山里走出的孩子。他有浓的眉,明亮的眼睛,刚毅的神情。他喜欢拧起眉毛,看那些女生像花蝴蝶一样故意在他面前飘过。他将收到的情书原封不动地送给拾垃圾的阿婆。他总是对着遥遥的青山,目光忧戚。
我花五角钱从阿婆手里买回情书时,遇到周本瑞。
周本瑞看看我,再看看我手里的情书,意味深长地笑了。说没想到,齐洛洛也会干这种事儿!
“哪种事儿?”我反问,底气不足地将手里的情书往后缩了缩。
周本瑞并不好糊弄,他有些嘲讽地看着我,说齐洛洛你拒绝李跃时不是挺牛的吗?现在怎么也玩这种低情趣的游戏啊!
我在心里将李跃这个大嘴巴骂了七七四十九遍!我这边刚给他“喀嚓”了,他那边就赶紧向他的好哥们周本瑞汇报了。更可气的是,他周本瑞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听说青花最讨厌双眼皮的男生。”我反击,周本瑞的脸就绿了。
这是公开的秘密。周本瑞喜欢青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打青花站在青山背后,出现在这所学校里起,周本瑞的眼里就冒出不一样的火花。
他放学后和他的好哥们李跃说,“那个新来的青花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清澈的眼神仿佛一下子看进你心里。”
于是,李跃为了讨好我,没话找话地把这些都交待了。包括周本瑞早上从家里揣俩滚烫的鸡蛋放进青花课桌里,走廊里假装不小心撞到拿着一摞课本的青花,还有青山很客气地告诉他:你离青花远点儿!
对了,青山是青花的哥哥。他要像护小鸡一样护着青花,任何对青花不利的事情他都要制止。可青花似乎并不快乐,只见他们每天上学放学,彼此间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可我还是羡慕青花,羡慕她有一个青山样的哥哥。
当李跃一脸悲伤地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时,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很想有一个哥哥,像青花那样,所以你做我哥哥吧!”
李跃脸上的悲伤更重了,他在离开前还是很肯定地点了头。他说齐洛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有我!如果我说你来想办法让青山爱上我,估计他就该哭了。青山的好仅限于他妹妹,青花。
喜欢青花的人一大堆,包括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周本瑞。他微蹙了眉,有些颓丧的样子,眉毛下的双眼皮变得更明显了。
周本瑞生了一双天生让女生羡慕的大眼睛也就罢了,偏偏还有让女生嫉妒的双眼皮。只可惜,青花只喜欢小眼睛单眼皮的男生。像李跃,像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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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第五次自阿婆手里买回情书时,碰上青花。
她站在离我一尺远的地方,纯净的脸上有着莫明情绪。她问:“你喜欢青山?”她从不叫青山“哥”,她叫青山。她说青山家里来信了,她说青山周末我想回去看爸妈,她说青山这是齐洛洛给你的情书。
我收买了青花。用物理竞赛成绩换取高考加分的筹码。监考老师是我表舅,市里的流动监考在门口打着哈哈,说以后孩子上学还要他多照顾,我便和青花在发的卷子上互写上对方名字。
她说齐洛洛我只能帮你这些,让他看到情书的内容,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我使劲地点头,“不用不用,谢谢谢谢!”只要他肯看,说不定就会喜欢上我,我天真地想。
李跃眯着佟大为似的小眼睛很友爱地问:“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你看,他就有让人丧气的本事。可当青山放学后找到我,说齐洛洛我们谈谈时,李跃把嘴张到了无限大。
七月的夕阳很美,有大片大片火红的云在游走,青山依旧抿着刚毅的嘴唇走在落日余晖里。而我,迈着细碎的小跑跟在身后,被霞光染成了金黄色。
青山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来,指指旁边的台阶示意我坐下去。我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两只手突然变得很多余。原来,紧张到不知所措说的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个情书中热情洋溢的我,简直南辕北辙。
我以为他会和我说说关于情书的事儿,说他其实也有点儿喜欢我,又或者从来都不曾留意过我让我好自为之。可他什么都没提,只是安静地坐着,说这傍晚的夕阳美吗?
我将此话转述给李跃时,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表情奇怪地走了。
我就说这小子不可靠!在被我拒绝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当我的良师益友!可除了他,我总不能把这件事儿说给青花周本瑞听吧!
李跃再见到我时,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知道青花喜欢谁吗?”
我瞪他,“我只知道青花是青山的妹妹,来自大山,表情淡漠得让人看不出她内心悲喜。可能漂亮女孩儿都这样吧!”我感慨。
“她的腿有毛病。”李跃思维跳跃地突然冒出来一句。
“腿?”这消息有点儿太突然,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你记不记得一到体育课,青花不是头痛就是‘那个’来了,再不就各种原由地请假。”李跃提醒我。
“好像是吧。”其实一个青山已经让我目光高度集中了,哪有空去关心其他人的死活。“可不对啊!就算这样,你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知道人家这样的隐私!”
“这是秘密!”李跃有些得意地说。
秘密?
我真想说秘你个头啊!可想想又咽了回去。我可不想为了这个所谓不知真假的秘密,和他靠得太近。李跃看我没反应,又开始散讲起来。
他说齐洛洛,你觉得青花会喜欢周本瑞吗?我一听,头都大了。这青花拒绝周本瑞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要喜欢还拒绝个什么劲啊!
“难道其实她是喜欢周本瑞的,只是因为她的腿她自卑?”我顺着李跃的思维推断,可一想又觉得太不靠谱。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假设一下,青花有一天会不会喜欢上周本瑞?”李跃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小子可不要随便编瞎话,来和我套近乎啊!青花的腿……”打死我也不信青花的腿真有毛病!
“不信你问周本瑞!”李跃丢下我,有种被人不信任般赌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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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周本瑞时,他正坐在那儿发呆。不等我开口,先给我噎回去,“如果关于青花的事儿,我什么也不想说。”然后补充道:“李跃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解释。”
好家伙,一枪就给我崩了,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有些气结地往回走,再理李跃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我生平最讨厌那些话说一半再咽回去的人,憋得我难受。
结果,看到青山。
我说好巧,遇到你。青山收起往日冷峻的目光,笑了笑。“不是好巧,我特意在等你。”
“等我?”我有些受宠若惊。
“对,等你。”我和青山用了一分四十三秒说了上面的话,中间有翻飞的时光在我们身边飘过。
“那你……”我低着头,局促地用脚碾着地上的小石子。
青山又笑了笑,我却在那笑容里看到了忧伤。他说有些事是身不由己,有些人是命中注定。我懵懂地点头,不知道青山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青山顿了顿,“你不知道也好,人活得没有负担才会开心。”
负担?开心?
我不知道青山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我很少见到他笑,他总用莫明的眼神盯着远方,盯着某些我触摸不到的过去。如果可以,我多想和他一起分担那些负担,分担他生命里的喜怒哀乐。
青山不确定地伸出手,轻轻地在我头上拍了拍,“齐洛洛,李跃是个好人。”
李跃?那一刻,我突然想用力拍掉他的手,问他是不是怕青花喜欢上李跃,才让我珍惜李跃?是不是!
可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那样愣愣地站着,看青山慢慢收回右手,一点点消失在无边的视线里。
我决定不计前嫌地去找李跃。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就算他不知道什么,也肯定从周本瑞那儿听说了什么。
李跃好像算准我会找他一样,很是有滋有味地笑着,末了在我并不成功的“淫威”下,抠出一句:青山没办法喜欢你。
你看,他说青山不喜欢我。虽然不喜欢,却是没办法。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青山其实是喜欢我的?我的这种观点似乎很合周本瑞的胃口,他收起之前和我敌对的尊容,很真诚地祝福我:加油!
我当然不会就此放手,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除非青山亲自对我说“NO”!可我忘了周本瑞的警告:无论用什么方法,前提都要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太想知道青花的腿是不是像李跃说的那样,有毛病。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让青花难堪,我也发誓不知道周本瑞会去。我只是放学后跟踪了青山,我得弄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办法喜欢我。
我跟着青山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平房前,低矮的屋檐在四周楼房的掩映下更显落魄。这让我想起李跃的话,他说周本瑞奶奶家的房子就是这种,房子里百分之八十都是木头,一到冬季就特容易起火。
等青山用愤怒的表情看着我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周本瑞时,我的脑海里除了青花的腿就是火灾。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青山急着去屋里做饭并没发现一路跟来的我。我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了青花,右腿突然短下去的青花!
我曾那样地羡慕过她。羡慕她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羡慕她有一个像青山那样的哥哥。而现在,她正脱了里面垫了硬物的特殊鞋子,换上拖鞋,两条腿一高一低地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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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知道那个开着小货的司机为什么看到我却不刹车,我一惊一躲就撞倒了青花,将她手中的鞋子撞出去好远!青山看着我,突然有那么多那么浓的绝望涌了上来。而周本瑞扶起青花,眼里全是急切的担忧。
我说青山你能原谅我吗?我说青山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说青山关于青花的腿我保证不说出去……
青山看看青花,又看看周本瑞,最后对我说了句:“齐洛洛你走吧!再不要来找我。”他对我说了十二个字,用了不到五秒钟,就宣告了我的结束。
我不知道该去怪谁?怪青花不知为何残缺的腿?怪周本瑞对青山毫不退让的敌对目光?还是怪我根本不应该喜欢上青山?
我转身,步步荒凉地离开。也许像青山说的那样,李跃才是我该珍惜的人。那好吧,我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回到没有青山之前的日子。
我每天每天抱着课本埋头苦读,偶尔看着阿婆手里的情书感到好笑。那些满心期冀的女生估计和我当初一样,心存幻想,可也只是幻想。
我不去关注青山并不代表不会知道他的一切。李跃像个24小时小喇叭一样汇报着有关青山的一切。他很阿Q地告诉我:只有让我真正死心,他才会重新有机会。
他说那天青山拎起周本瑞的衣领想揍他却又放了手,他说青山将青花的鞋子捡回去慢慢给她穿上,他说青山说他们也许该转学。
转学?青山和青花?
我扔下有些吃醋的李跃,扔下齐洛洛十六年积攒起来的骄傲,扔下青花并不友善的眼神,去找青山。我要告诉他,我可以不再去骚扰他,可以按照他的意愿去和李跃在一起,但求他,不要走。
就算很多年后,我仍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
那天的云层很厚,天空很蓝,我一路小跑地来到上次撞见青花秘密的地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青山走!
我不能让青山走,却不能成为青山走不走的理由。
仍是一分四十三秒,我有多希望那个站在青山对面的人,是我。
回去的时候,头顶的云层渐渐变薄,我在云朵游散间突然想起一句话:青山依旧在,只是夕阳红。呵,原来这才是青山没办法喜欢我的原因!是啊,他怎么会有办法呢?他喜欢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表情认真地看着青花,字字铿锵地说道:“除非你真喜欢上什么人,不然,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青花笑了,那笑像把刀,直接扎进了我的心里。我以为自己会血流如注,却连伤口都看不见。
我替他们感到羞耻!还有恶心。
我一个人在街上横冲直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青花,会和自己的亲妹妹说那些莫明其妙的话。我更不明白,我齐洛洛哪一点比不上跛脚的青花。难道,就因为我比她健康,便失去被爱的权利?
我迷迷糊糊,胡思乱想,结果被车撞了。等到李跃急三火四赶到医院,我躺在病床上想自己怎么没被撞死。李跃满头大汗地站在我面前,像我妈似地絮絮叨叨。我跃过他的肩头,看一个身影在病房门口一闪而过。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青山。一脸担心和心疼的青山。怎么会是他呢?八成是我车祸后遗症!还好只是皮外伤。
我躺在那儿,不理李跃。李跃闭了嘴,不知所措地看我。
我说我知道青山为什么没办法喜欢我了。李跃给我削苹果的手,一抖,水果刀掉在了地上。“洛洛,你什么都知道啦!青山和青花……”李跃小心翼翼地说。
是我自己傻,周本瑞在看到我给青山的情书时,就提醒过我:不要爱青山,你会痛苦。那么他呢?明知道一切,为什么还会选择青花?难道……
我冲李跃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李跃很识趣地将削好的苹果放到桌上,转身将门带上出去了。他以为我有些烦他,其实我只是突然想找周本瑞证实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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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青山只是单方面地喜欢青花,青花不喜欢周本瑞,青山又希望我和李跃在一起,那么青花喜欢的人,会不会就是李跃!
我将心中的疑惑说给周本瑞,周本瑞深沉的脸上更深沉了。他说你确定青山喜欢青花?
“我确定以及肯定!”我答。我不知道周本瑞为什么关心的不是青花喜欢谁,而是青山是否喜欢青花。这应该是我关心的才对呀!
我有些失望,我只想确定一下青花喜欢的人是不是李跃,这样我还有一半的机会。可周本瑞似乎陷入了一个人的沉思,根本没有和我交流的意愿。
最后,他自嘲地笑了笑,“齐洛洛,青花喜欢的人根本就是青山!”
原来有些东西别人不说自己就可以假装不知道,有些事情别人不下结论自己就可以心存幻想。假装忽略青山也和李跃一样有着和佟大为类似的小眼睛的事实,心存幻想青花至少不会也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可周本瑞给了我致命一击。他说齐洛洛,你甘心吗?
甘心吗?我问自己。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学校里突然传出青山乱伦和青花跛脚的消息,那些探寻的目光扫在青山身上让我的心一汩一汩地慌张,李跃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洛洛,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那是李跃第一次对我大声说话,他用既伤心又难过的眼神看我。我想解释,却不知能解释些什么。是我无意中撞见跛脚的青花,是我在青山说齐洛洛你走吧再不要来找我时,说青山你会后悔!也是我,曾那样地希望他们分开过。
所以,面对李跃越来越失望的目光,我说是!是我干的!是我故意散布他们在一起和青花跛脚的事实!我想让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永远!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如果我知道此时青山有多么悲伤地站在我身后,我想我一定不会轻易说出那些不负责的话来。我是希望他们分开,可不是用这种我自己所不耻的方式。
青山望我的眼眶慢慢慢慢通红开来,他握紧的拳头最后松成一个无奈的姿势,他说齐洛洛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我想说青山你相信我,相信那些不是我做的,可说出的却是:“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青山,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喜欢过在情书里想和你一起纳百川,唱百曲的小女生?喜欢过总是一腔孤勇却宁愿自己痛也不希望你痛的齐洛洛?
可你就那样转了身,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书上说:如果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你什么不说他也信。如果不信,说再多也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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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曾见过青山。
我不怪李跃,他和任何人一样,有权力怀疑我。他以为我知道了青山和青花的真正关系,以为周本瑞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我。
告诉我青花因为一场意外火灾失去双亲和一条好腿,青山作为那场意外的过失者,成了外人眼里青花的哥哥。如今青花回家看望的也只是埋进土里的父母,她唯一的条件是青山可以爱她。周本瑞假期去奶奶家目睹了所有一切。
可周本瑞什么都没对我说,他只说:“齐洛洛,你甘心吗?”
他将写满青花是瘸子的纸条塞进不同桌洞,他假装不经意和某个同学说起,听齐洛洛说她亲眼看到青山和青花抱在一起非常暧昧。他要让所有人都谴责他们,他要让青花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嫌弃她的残疾时,只有他愿意留在她身边。
他才是那场意外火灾真正的过失者!
那时他才八岁,去大山里的奶奶家过寒假。那年的气候特别干燥,只要小小的火星就能引起火灾。他在废弃的木制小屋里用萝卜做油灯玩,结果灯芯带着火苗掉进枯草里,火一下子窜到屋檐,沿着屋檐烧到隔壁青山家时,正从外面回来的青山以为自己家里起了火,等喊来大人把火扑灭,房子相连的青花父母已活活烧死在炕上。
从此,青花成了青山的妹妹,他要用下半生来弥补对青花的亏欠,那些本不属于他的亏欠。
周本瑞不敢说。小时候是害怕承担后果,长大后是怕青花恨他!而多年后再重逢,当青花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青山时,他想赌一把!赌青山到底爱谁。如果青山喜欢的人是我不是青花,在告诉他一切真相后,青山就该扔下青花与我一起。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躲在暗处的青花听到一切后,选择了一条她永远都不会再伤心的路。
青花走的那天,天边涌起了大量的云朵,远远望去,似翻滚的海浪。在这云浪里青花结束了她马上十七岁的生命。她用锋利的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滴在地上,慢慢凝成绝望的颜色。
她已经失去父母,若再失去青山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她用最决绝的方式留在了青山身边。
所有往事,一去经年。
如今我已顺利考入北方一所大学,李跃会在每个周末给我来信,说他们学校里美女如云,说周本瑞郁郁寡欢后放弃大学做了名社会义工,说如果可能,我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他。
我看着信,再望望天,就有一种不经意的酸涩划过心尖。
我不知道青山是否知道那些谣言那些伤人的举动并非我所为,可这些如今都变得不再重要。青山走了,带着青花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大山,他说那里有蓝的天,碧的水。风起时,麦田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花朵,像一片遥远的云海。
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青花的腿,她到底爱谁,李跃的话可不可信。还有张本瑞,他说不要爱青山,你会痛苦。
青山,一个大山里走出的孩子。他有浓的眉,明亮的眼睛,刚毅的神情。他喜欢拧起眉毛,看那些女生像花蝴蝶一样故意在他面前飘过。他将收到的情书原封不动地送给拾垃圾的阿婆。他总是对着遥遥的青山,目光忧戚。
我花五角钱从阿婆手里买回情书时,遇到周本瑞。
周本瑞看看我,再看看我手里的情书,意味深长地笑了。说没想到,齐洛洛也会干这种事儿!
“哪种事儿?”我反问,底气不足地将手里的情书往后缩了缩。
周本瑞并不好糊弄,他有些嘲讽地看着我,说齐洛洛你拒绝李跃时不是挺牛的吗?现在怎么也玩这种低情趣的游戏啊!
我在心里将李跃这个大嘴巴骂了七七四十九遍!我这边刚给他“喀嚓”了,他那边就赶紧向他的好哥们周本瑞汇报了。更可气的是,他周本瑞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听说青花最讨厌双眼皮的男生。”我反击,周本瑞的脸就绿了。
这是公开的秘密。周本瑞喜欢青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打青花站在青山背后,出现在这所学校里起,周本瑞的眼里就冒出不一样的火花。
他放学后和他的好哥们李跃说,“那个新来的青花身上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清澈的眼神仿佛一下子看进你心里。”
于是,李跃为了讨好我,没话找话地把这些都交待了。包括周本瑞早上从家里揣俩滚烫的鸡蛋放进青花课桌里,走廊里假装不小心撞到拿着一摞课本的青花,还有青山很客气地告诉他:你离青花远点儿!
对了,青山是青花的哥哥。他要像护小鸡一样护着青花,任何对青花不利的事情他都要制止。可青花似乎并不快乐,只见他们每天上学放学,彼此间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可我还是羡慕青花,羡慕她有一个青山样的哥哥。
当李跃一脸悲伤地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时,我想了想,告诉他:“我很想有一个哥哥,像青花那样,所以你做我哥哥吧!”
李跃脸上的悲伤更重了,他在离开前还是很肯定地点了头。他说齐洛洛,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有我!如果我说你来想办法让青山爱上我,估计他就该哭了。青山的好仅限于他妹妹,青花。
喜欢青花的人一大堆,包括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周本瑞。他微蹙了眉,有些颓丧的样子,眉毛下的双眼皮变得更明显了。
周本瑞生了一双天生让女生羡慕的大眼睛也就罢了,偏偏还有让女生嫉妒的双眼皮。只可惜,青花只喜欢小眼睛单眼皮的男生。像李跃,像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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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第五次自阿婆手里买回情书时,碰上青花。
她站在离我一尺远的地方,纯净的脸上有着莫明情绪。她问:“你喜欢青山?”她从不叫青山“哥”,她叫青山。她说青山家里来信了,她说青山周末我想回去看爸妈,她说青山这是齐洛洛给你的情书。
我收买了青花。用物理竞赛成绩换取高考加分的筹码。监考老师是我表舅,市里的流动监考在门口打着哈哈,说以后孩子上学还要他多照顾,我便和青花在发的卷子上互写上对方名字。
她说齐洛洛我只能帮你这些,让他看到情书的内容,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我使劲地点头,“不用不用,谢谢谢谢!”只要他肯看,说不定就会喜欢上我,我天真地想。
李跃眯着佟大为似的小眼睛很友爱地问:“如果他不喜欢你呢?”
你看,他就有让人丧气的本事。可当青山放学后找到我,说齐洛洛我们谈谈时,李跃把嘴张到了无限大。
七月的夕阳很美,有大片大片火红的云在游走,青山依旧抿着刚毅的嘴唇走在落日余晖里。而我,迈着细碎的小跑跟在身后,被霞光染成了金黄色。
青山在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来,指指旁边的台阶示意我坐下去。我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两只手突然变得很多余。原来,紧张到不知所措说的就是我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个情书中热情洋溢的我,简直南辕北辙。
我以为他会和我说说关于情书的事儿,说他其实也有点儿喜欢我,又或者从来都不曾留意过我让我好自为之。可他什么都没提,只是安静地坐着,说这傍晚的夕阳美吗?
我将此话转述给李跃时,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表情奇怪地走了。
我就说这小子不可靠!在被我拒绝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当我的良师益友!可除了他,我总不能把这件事儿说给青花周本瑞听吧!
李跃再见到我时,没头没脑地问一句:“你知道青花喜欢谁吗?”
我瞪他,“我只知道青花是青山的妹妹,来自大山,表情淡漠得让人看不出她内心悲喜。可能漂亮女孩儿都这样吧!”我感慨。
“她的腿有毛病。”李跃思维跳跃地突然冒出来一句。
“腿?”这消息有点儿太突然,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你记不记得一到体育课,青花不是头痛就是‘那个’来了,再不就各种原由地请假。”李跃提醒我。
“好像是吧。”其实一个青山已经让我目光高度集中了,哪有空去关心其他人的死活。“可不对啊!就算这样,你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会知道人家这样的隐私!”
“这是秘密!”李跃有些得意地说。
秘密?
我真想说秘你个头啊!可想想又咽了回去。我可不想为了这个所谓不知真假的秘密,和他靠得太近。李跃看我没反应,又开始散讲起来。
他说齐洛洛,你觉得青花会喜欢周本瑞吗?我一听,头都大了。这青花拒绝周本瑞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要喜欢还拒绝个什么劲啊!
“难道其实她是喜欢周本瑞的,只是因为她的腿她自卑?”我顺着李跃的思维推断,可一想又觉得太不靠谱。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假设一下,青花有一天会不会喜欢上周本瑞?”李跃说了半天,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小子可不要随便编瞎话,来和我套近乎啊!青花的腿……”打死我也不信青花的腿真有毛病!
“不信你问周本瑞!”李跃丢下我,有种被人不信任般赌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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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周本瑞时,他正坐在那儿发呆。不等我开口,先给我噎回去,“如果关于青花的事儿,我什么也不想说。”然后补充道:“李跃说的任何话我都不会解释。”
好家伙,一枪就给我崩了,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有些气结地往回走,再理李跃我就是乌龟王八蛋!我生平最讨厌那些话说一半再咽回去的人,憋得我难受。
结果,看到青山。
我说好巧,遇到你。青山收起往日冷峻的目光,笑了笑。“不是好巧,我特意在等你。”
“等我?”我有些受宠若惊。
“对,等你。”我和青山用了一分四十三秒说了上面的话,中间有翻飞的时光在我们身边飘过。
“那你……”我低着头,局促地用脚碾着地上的小石子。
青山又笑了笑,我却在那笑容里看到了忧伤。他说有些事是身不由己,有些人是命中注定。我懵懂地点头,不知道青山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青山顿了顿,“你不知道也好,人活得没有负担才会开心。”
负担?开心?
我不知道青山的心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我很少见到他笑,他总用莫明的眼神盯着远方,盯着某些我触摸不到的过去。如果可以,我多想和他一起分担那些负担,分担他生命里的喜怒哀乐。
青山不确定地伸出手,轻轻地在我头上拍了拍,“齐洛洛,李跃是个好人。”
李跃?那一刻,我突然想用力拍掉他的手,问他是不是怕青花喜欢上李跃,才让我珍惜李跃?是不是!
可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那样愣愣地站着,看青山慢慢收回右手,一点点消失在无边的视线里。
我决定不计前嫌地去找李跃。我知道他一定知道什么,就算他不知道什么,也肯定从周本瑞那儿听说了什么。
李跃好像算准我会找他一样,很是有滋有味地笑着,末了在我并不成功的“淫威”下,抠出一句:青山没办法喜欢你。
你看,他说青山不喜欢我。虽然不喜欢,却是没办法。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青山其实是喜欢我的?我的这种观点似乎很合周本瑞的胃口,他收起之前和我敌对的尊容,很真诚地祝福我:加油!
我当然不会就此放手,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除非青山亲自对我说“NO”!可我忘了周本瑞的警告:无论用什么方法,前提都要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太想知道青花的腿是不是像李跃说的那样,有毛病。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让青花难堪,我也发誓不知道周本瑞会去。我只是放学后跟踪了青山,我得弄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办法喜欢我。
我跟着青山左拐右拐来到一处平房前,低矮的屋檐在四周楼房的掩映下更显落魄。这让我想起李跃的话,他说周本瑞奶奶家的房子就是这种,房子里百分之八十都是木头,一到冬季就特容易起火。
等青山用愤怒的表情看着我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周本瑞时,我的脑海里除了青花的腿就是火灾。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青山急着去屋里做饭并没发现一路跟来的我。我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看到了青花,右腿突然短下去的青花!
我曾那样地羡慕过她。羡慕她不食人间烟火的美,羡慕她有一个像青山那样的哥哥。而现在,她正脱了里面垫了硬物的特殊鞋子,换上拖鞋,两条腿一高一低地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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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想知道那个开着小货的司机为什么看到我却不刹车,我一惊一躲就撞倒了青花,将她手中的鞋子撞出去好远!青山看着我,突然有那么多那么浓的绝望涌了上来。而周本瑞扶起青花,眼里全是急切的担忧。
我说青山你能原谅我吗?我说青山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说青山关于青花的腿我保证不说出去……
青山看看青花,又看看周本瑞,最后对我说了句:“齐洛洛你走吧!再不要来找我。”他对我说了十二个字,用了不到五秒钟,就宣告了我的结束。
我不知道该去怪谁?怪青花不知为何残缺的腿?怪周本瑞对青山毫不退让的敌对目光?还是怪我根本不应该喜欢上青山?
我转身,步步荒凉地离开。也许像青山说的那样,李跃才是我该珍惜的人。那好吧,我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回到没有青山之前的日子。
我每天每天抱着课本埋头苦读,偶尔看着阿婆手里的情书感到好笑。那些满心期冀的女生估计和我当初一样,心存幻想,可也只是幻想。
我不去关注青山并不代表不会知道他的一切。李跃像个24小时小喇叭一样汇报着有关青山的一切。他很阿Q地告诉我:只有让我真正死心,他才会重新有机会。
他说那天青山拎起周本瑞的衣领想揍他却又放了手,他说青山将青花的鞋子捡回去慢慢给她穿上,他说青山说他们也许该转学。
转学?青山和青花?
我扔下有些吃醋的李跃,扔下齐洛洛十六年积攒起来的骄傲,扔下青花并不友善的眼神,去找青山。我要告诉他,我可以不再去骚扰他,可以按照他的意愿去和李跃在一起,但求他,不要走。
就算很多年后,我仍记得那天发生的一切。
那天的云层很厚,天空很蓝,我一路小跑地来到上次撞见青花秘密的地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青山走!
我不能让青山走,却不能成为青山走不走的理由。
仍是一分四十三秒,我有多希望那个站在青山对面的人,是我。
回去的时候,头顶的云层渐渐变薄,我在云朵游散间突然想起一句话:青山依旧在,只是夕阳红。呵,原来这才是青山没办法喜欢我的原因!是啊,他怎么会有办法呢?他喜欢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他表情认真地看着青花,字字铿锵地说道:“除非你真喜欢上什么人,不然,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青花笑了,那笑像把刀,直接扎进了我的心里。我以为自己会血流如注,却连伤口都看不见。
我替他们感到羞耻!还有恶心。
我一个人在街上横冲直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青花,会和自己的亲妹妹说那些莫明其妙的话。我更不明白,我齐洛洛哪一点比不上跛脚的青花。难道,就因为我比她健康,便失去被爱的权利?
我迷迷糊糊,胡思乱想,结果被车撞了。等到李跃急三火四赶到医院,我躺在病床上想自己怎么没被撞死。李跃满头大汗地站在我面前,像我妈似地絮絮叨叨。我跃过他的肩头,看一个身影在病房门口一闪而过。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青山。一脸担心和心疼的青山。怎么会是他呢?八成是我车祸后遗症!还好只是皮外伤。
我躺在那儿,不理李跃。李跃闭了嘴,不知所措地看我。
我说我知道青山为什么没办法喜欢我了。李跃给我削苹果的手,一抖,水果刀掉在了地上。“洛洛,你什么都知道啦!青山和青花……”李跃小心翼翼地说。
是我自己傻,周本瑞在看到我给青山的情书时,就提醒过我:不要爱青山,你会痛苦。那么他呢?明知道一切,为什么还会选择青花?难道……
我冲李跃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李跃很识趣地将削好的苹果放到桌上,转身将门带上出去了。他以为我有些烦他,其实我只是突然想找周本瑞证实些东西。
㊄
如果青山只是单方面地喜欢青花,青花不喜欢周本瑞,青山又希望我和李跃在一起,那么青花喜欢的人,会不会就是李跃!
我将心中的疑惑说给周本瑞,周本瑞深沉的脸上更深沉了。他说你确定青山喜欢青花?
“我确定以及肯定!”我答。我不知道周本瑞为什么关心的不是青花喜欢谁,而是青山是否喜欢青花。这应该是我关心的才对呀!
我有些失望,我只想确定一下青花喜欢的人是不是李跃,这样我还有一半的机会。可周本瑞似乎陷入了一个人的沉思,根本没有和我交流的意愿。
最后,他自嘲地笑了笑,“齐洛洛,青花喜欢的人根本就是青山!”
原来有些东西别人不说自己就可以假装不知道,有些事情别人不下结论自己就可以心存幻想。假装忽略青山也和李跃一样有着和佟大为类似的小眼睛的事实,心存幻想青花至少不会也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可周本瑞给了我致命一击。他说齐洛洛,你甘心吗?
甘心吗?我问自己。可不甘心又能怎样?
学校里突然传出青山乱伦和青花跛脚的消息,那些探寻的目光扫在青山身上让我的心一汩一汩地慌张,李跃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洛洛,是你对不对?对不对!”
那是李跃第一次对我大声说话,他用既伤心又难过的眼神看我。我想解释,却不知能解释些什么。是我无意中撞见跛脚的青花,是我在青山说齐洛洛你走吧再不要来找我时,说青山你会后悔!也是我,曾那样地希望他们分开过。
所以,面对李跃越来越失望的目光,我说是!是我干的!是我故意散布他们在一起和青花跛脚的事实!我想让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永远!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如果我知道此时青山有多么悲伤地站在我身后,我想我一定不会轻易说出那些不负责的话来。我是希望他们分开,可不是用这种我自己所不耻的方式。
青山望我的眼眶慢慢慢慢通红开来,他握紧的拳头最后松成一个无奈的姿势,他说齐洛洛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我摇头,拼命地摇头!我想说青山你相信我,相信那些不是我做的,可说出的却是:“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青山,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喜欢过在情书里想和你一起纳百川,唱百曲的小女生?喜欢过总是一腔孤勇却宁愿自己痛也不希望你痛的齐洛洛?
可你就那样转了身,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书上说:如果一个人相信另一个人,你什么不说他也信。如果不信,说再多也是枉然。
㊅
再不曾见过青山。
我不怪李跃,他和任何人一样,有权力怀疑我。他以为我知道了青山和青花的真正关系,以为周本瑞已经把什么都告诉了我。
告诉我青花因为一场意外火灾失去双亲和一条好腿,青山作为那场意外的过失者,成了外人眼里青花的哥哥。如今青花回家看望的也只是埋进土里的父母,她唯一的条件是青山可以爱她。周本瑞假期去奶奶家目睹了所有一切。
可周本瑞什么都没对我说,他只说:“齐洛洛,你甘心吗?”
他将写满青花是瘸子的纸条塞进不同桌洞,他假装不经意和某个同学说起,听齐洛洛说她亲眼看到青山和青花抱在一起非常暧昧。他要让所有人都谴责他们,他要让青花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嫌弃她的残疾时,只有他愿意留在她身边。
他才是那场意外火灾真正的过失者!
那时他才八岁,去大山里的奶奶家过寒假。那年的气候特别干燥,只要小小的火星就能引起火灾。他在废弃的木制小屋里用萝卜做油灯玩,结果灯芯带着火苗掉进枯草里,火一下子窜到屋檐,沿着屋檐烧到隔壁青山家时,正从外面回来的青山以为自己家里起了火,等喊来大人把火扑灭,房子相连的青花父母已活活烧死在炕上。
从此,青花成了青山的妹妹,他要用下半生来弥补对青花的亏欠,那些本不属于他的亏欠。
周本瑞不敢说。小时候是害怕承担后果,长大后是怕青花恨他!而多年后再重逢,当青花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青山时,他想赌一把!赌青山到底爱谁。如果青山喜欢的人是我不是青花,在告诉他一切真相后,青山就该扔下青花与我一起。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躲在暗处的青花听到一切后,选择了一条她永远都不会再伤心的路。
青花走的那天,天边涌起了大量的云朵,远远望去,似翻滚的海浪。在这云浪里青花结束了她马上十七岁的生命。她用锋利的小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血滴在地上,慢慢凝成绝望的颜色。
她已经失去父母,若再失去青山就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她用最决绝的方式留在了青山身边。
所有往事,一去经年。
如今我已顺利考入北方一所大学,李跃会在每个周末给我来信,说他们学校里美女如云,说周本瑞郁郁寡欢后放弃大学做了名社会义工,说如果可能,我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他。
我看着信,再望望天,就有一种不经意的酸涩划过心尖。
我不知道青山是否知道那些谣言那些伤人的举动并非我所为,可这些如今都变得不再重要。青山走了,带着青花回到那个属于他们的大山,他说那里有蓝的天,碧的水。风起时,麦田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花朵,像一片遥远的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