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年华如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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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遗失的快乐
  
  我依旧记得那个时候。从考场里出来,前面汹涌的人海向各个方向散去,一瞬间就感觉到各奔天涯的离殇。我站在那里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走。没有谁会因为你的挽留而驻足。
  毕业聚餐没有去,害怕那样的气氛。一个人在想着我的点点滴滴的青春究竟是怎样就流逝得干干净净。我想起那些不多但是真挚的朋友的微笑,想起自己走路时的影子,想起那些记录在纸上的文字,任伤感静静流淌。我不是不想去,是害怕那样的场面,会让我难过得哭出来。两年多的时光,纵使接触不多,也有些朝夕相处的依恋,想着此刻的欢聚,想着下一刻的各奔天涯,难免伤感。
  那天傍晚我早早地就到了教室,满眼凌乱不堪的败落样子,有谁很不自觉地将墨水瓶扔在墙上,黑色的墨水染透了大片的墙壁,那么突兀。夕阳一点一点坠下,金色的光线为一切描上华丽的金线。同学陆续回来,他们对我说,你怎么没有去?然后我就回答不了。
  算是最后一次坐在这间教室里。老师发放着毕业照,有女生一直在哭。照片上的我们被定格在那一秒,来不及准备的表情,等到很多年之后依然会是那样的青春逼人,只是到那时候,我们是否还记得彼此?而照片上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大家开始唱歌,唱那些很老的歌。有人唱起《同桌的你》。我看了看旁边,空掉很久的桌子,灰尘堆了很厚的一层。最后我提前离开。很晚的街道,路灯懒散地亮着,我一盏一盏走过去,地上的影子变长了又变短,变浓了又变淡。星星眨着眼,像是很多人在对我说再见。我忘了说再见。
  之后是无止境的等待,等待分数,等待各奔东西,等待在下一站遇见等在那里的朋友。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我挤在嗜杂不堪的人群里看着那三个数字,它们把我的三年全盘否定掉。似乎所有的人都考砸了。我看到H的分数,比看到自己的都心痛。我记得她直想考上海外国语大学。
  6月就快结尾,很快是7月,8月,然后是9月,大学开学的日子,我们离开。
  高考之后我把自己弄得很忙碌,想让自己脱离一种不可名状的氛围,而事实上我却一直浸泡在里面,透进骨子里。渐渐地,回忆起很多事情,想起骄阳似火下的军训,想起那年冬天的雪,想起大地震后在操场上过夜的情景,想起那些温馨的语言,想起种种被刻进青春里的事情……
  我还有一些朋友栖居在网上。曾经有个朋友,消失了快一年,突然回归,她说我回来了,她说恭喜你一年前的愿望都实现了,她说总觉得你没有那个时候快乐了。是啊,有很多曾经梦寐以求的事都成为了现实,可我怎么就遗失了快乐呢?
  
  残酷的成长
  
  6月9日以前我的生活是忙碌的,忙着准备各种考试,没有尽头。我记得从上海参加比赛回来之后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两个字——高考。每天都在大堆的试卷和资料里挣扎,练就一身麻木不仁的本事。我过18岁生日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所有的朋友都像往常一样,没有人知道我过了可以自诩为少年的年纪。那个生日过得平淡,因为我不希望有人对它郑重其事。
  而朋友H过生日那天晚上,从来没喝过酒的她却说想去买瓶啤酒。她说啤酒可以让她知道成长是苦涩的。我说,你可以试试喝咖啡,你会觉得成长是醇香的。
  我知道有很多人过了18岁,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成长,像蝶那样长出双翅,然后等到6月,看自己是飞翔还是天亡。我一直觉得成长是挺残酷的事情,面对现实,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面对一次又一次的离别,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我会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记住内心的每一丝感动和每一滴眼泪。就像是,年少时的每一次心跳,都会深深刻进成长的年轮里。
  考试前一段时间写了很多同学录,很好的纸张,笔画在上面有厚重的质感。我在给每个人的留言里写下一句话:祝年华如锦。后来心血来潮,也让别人在我的笔记本上写同学录。有朋友留下真心的祝福,也有不熟悉的人在说着我的难以相处,他们说你这个人实在不好相处啊,像只刺猬一样把自己保护得那么好,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警惕地竖起所有的刺。
  而此刻,当一切往事都被装进回忆的书页里,我手里剩下的是什么?
  我还记得最后的那一段日子。教室里的气氛依旧压抑,每天都有很多被撕得粉碎的纸张出现在垃圾篓里,做值日的同学拿去倒的时候会有一些被风吹起来。太阳天比一天猛烈,一天比一天刺眼,就像黑板旁边的倒计时牌一样。
  我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桌子,一道清晰的痕迹出现在蒙满尘埃的桌面上。我看着那个倒计时牌上已经降成了个位的数字,感觉有如溺水,而我连稻草或者一片羽毛都没有。
  高考的时候倒是一点也不紧张,或许是已经足够麻木。过安检,填写姓名考号,然后把十多年的青春涂进一个个框里,写在一条条横线上,然后等着别人在上面勾勾画画。
  
  荒芜的梦境
  
  我在回忆里看着那时的我,就像看电视屏幕里播放的年代久远的电影,暗色调、模糊不清、雪花四飞,只有声音真实。看着那些打打闹闹的日子,感觉就像看到星星在水里平静地死去,冰凉的湖水轻轻将它埋葬,那一缕哀伤荡进我的眼眶。其实相隔并不遥远,可是已如尘封多年,带着旧物特有的气味。
  曾经有过很多约定,很多计划,它们一件接一件地落空了。说过毕业后要去云南,那个彩云之南的地方,看美如仙境的香格里拉,看丽江古城那遥远而厚重的青石板。可是毕业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任理想高悬天空,我仰躺在现实的泥沼里绝望地观赏。
  那些豪言壮语都已在兵荒马乱之中失散。
  我总是喜欢回头,看看来时的路是否依旧清晰,看看那排脚印有没有被落叶覆盖。可同时我又害怕,害怕被记忆囚禁,再也踏不出向前的脚步。
  挣扎,却还是陷了回去。曾经每日天微亮时极不情愿地拉开被子,一个冰冷的清晨就那么来临。午休时寂静的阳光,晚自习后清凉的操场以及微弱的灯光,这些曾经那么熟悉的景象,就那么轰然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时间再往前,高二或者高一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的教室在二楼。我经常跑到顶楼天台看落日,看着时光一点点流逝。高三时教室就在顶楼,我却没有了时间,只是偶尔在晚自习课间去吹风。远处的公路上不停地划过拖着尾巴的车,尾灯静静地划下一条红色的光影,直至消失在看不见的远方。夜凉如水,我仿佛站在潮汐进退的海滩,一阵阵潮浪打过……
  恍惚记起去上海的路上经过的一个小站台,野草疯长,它们被遗落在时间的角落,以生命抵御荒芜,却又制造荒芜。那之后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坐火车去不知名的地方,路过大山区,列车停下,我莫名其妙地下车,然后列车开走。周围的野草和树疯狂地生长,迅速地淹没了铁轨,遮天蔽日,最后将我掩埋。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境,是难过还是寂寞,是紧张还是淡然。
  我轻易地在回忆里迷失了自我。
  
  编辑/梁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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