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手神佛组诗

来源 :滇池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angnnnnnn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海滨故人
  我们朝回澜阁走去。
  栈桥下,劳动者从灰玻璃中掏出海的女儿;
  艺术家驯服石块,将它们垒成袖手神佛。
  迎着人群的曲径,你说到悲泣的庐隐;
  无法再往前了,只有海鸥能抵达
  人类渡不去的境地。
  关于白日梦、吊床和酒杯,
  那些使我们狂野又冰冷、颤抖并尴尬的毳羽,
  从未背叛时间的馈赠。
  也许百年前我们就已活过一次,
  并曾以耐冬的芒姿燃烧一生。
  而今天,海浪正被风驱赶至礁石的领地,
  波纹反向,像一条条玄色脊梁,
  用不可阻挡之速持续后退。
  遮挡
  身披暮色,站在十四楼阳台上
  围墙另一侧的城中村,被肿胀的屋檐挡住了
  村外咸宁路,被急火火亮起的霓虹灯挡住了
  路口的浐河,被城市名片风的绿化带挡住了
  河远处的白鹿原,被扶摇直上的高楼挡住了
  高楼和它的朋侪,是一夜暴富的古惑仔
  只有雾霾大boss,才有资格偶尔挡一挡它们的脸
  层叠的遮挡中,车辚、马萧、广播、人声
  被熬成一锅五谷杂粮粥
  而我闭着眼睛也知道那边
  古都新贵和落魄贵族,斜行在同一个混沌的平面
  我还知道往下一跃的幽美诱惑
  早被称职的围栏挡住了
  遐想中,放飞的身体低空翱翔
  绫罗般刮开的气流的金丝
  被客观的屏风挡住了
  被余晖挡去了进退的人哪!
  “生活赐你阳台,是要让你习惯一种被动语态
  ——直到你默认,自己须得被什么给挡住
  才算是安全
  ——直到你将视线收回到一首诗的有限性里
  在方寸之间,剿杀无限的繁难”
  一小块儿
  原来,我的整个坐标,
  有一小块儿是留给你的。说它是
  微光也行,残骸也好,
  反正它泊着,保持深水区的骄傲。
  想起你时,它就长出些芒刺或苇草。
  在漫长的分离中,在男人女人们喧闹着
  加入我们的曲调,游过我们的身体时,
  在偶尔的痛感与惯常的丝绒里,
  它只是空出一地薄灰。
  哎,当你终于越过锯齿的澎湃抱紧我,
  我应该和这一小块儿同时颤抖,
  最好哭出点声来。但什么都没有。
  我被一头叫沉静的怪兽给制得服服帖帖,
  它的爪子,在我心上画着缠枝的幻象。
  你的唇辗转于我颈后的头发,
  而我竟忘了那一小块儿,仿佛自己正
  溶进怪兽的内部。它引我们来到陌生的海港。
  我一步一步往前走去,背对你,停在那条
  泛黄的直线上。
  干杯啊友谊
  布拉格百废待兴。滚石为哈维尔的办公府邸
  安装了整套照明系统。
  就像男孩得到了心爱的玩具,
  哈维尔顽皮地拨弄着吊灯遥控器,
  没想到竟有如此高级又轻松的东西,
  差点就比滚石还有趣。
  在滚石看来,哈维尔是最有趣的总统没有之一。
  喜欢摇滚的作家至少不会是坏总统,
  何况哈维尔热爱的,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乐队。
  读到此处,我的目光久久不愿从纸页上挪去。
  这真是个静寂的读书夜,
  唯一的现实,就是印刷体的文字,
  什么灯光呀,鼓声呀,
  都是他们的,都遥不可及。
  十一月的某一天
  此刻,世上不会再有
  比蒜薹炒肉更贴心的食物了。
  真好看,他专心吃饭的样子!
  专心,将他从大人中的大人
  变成孩子中的孩子。
  这寻常日子。偷懒的冬阳,迷糊到中午才把
  苍蝇小馆的玻璃门
  一方块儿,一方块儿擦亮。
  人们挤坐在木制的向往里,
  满屋菜香,翻腾着烟火尘世,低调的辉煌。
  他也身处其中,又好像随时可以加冕为王。
  今天他的王国多么富足,
  桌上有热气腾腾的蒜薹炒肉,
  身边是静静陪伴的从暴风雪中一路走来的女人。
  访钟子期墓
  子期,两千多年后,在你想象力的尽头
  汉江两岸,长出了太多
  随电梯一道起落、失重的寂寞
  来干一杯吧!多幸运,你看不到
  二十一世纪精美的流水线面孔
  看不到丝弦的颤动消弥在人间
  它藏进振幅里的预言
  最聪明的学者也懒得去破解
  子期,在你墓前我羞于讲述百灵或金冠
  我来自一只你不敢想、一想就
  滑向虚无的犄角
  当我锁闭喉咙的闸门,吞下
  比核桃壳更崎岖的高音
  曾将琴声染得苍翠无边的松涛
  已自裁于回收站
  我能说的不过是——
  很久没有这样的夏天了
  暴烈、惶惑,人民的热血在冷藏室打着寒战
  穿过静默的街道,我和我的兄弟
  在正午的阴影下告别
  “保重。”我们彼此嘱咐。身后火浪
  席卷岑寂的前路
  用握手代替拥抱,我们相隔两种性别,一个国度
  丙辰中秋的礼物
  音樂的碎潮从四方上下抱紧大厅,
  流芳华人世界的女声,用清幽涟漪演绎《水调歌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是谁往我心房灌了一壶酒,
  我看见了那个人搁浅在诗外的月白,
  他曾将无限恨撒出珠光的抛物线;
  在摇曳的蟾影侧面,他狂歌舞袖,跌坐,复起,书写,
  从泪中孕育出笑,辅佐美善的祝愿。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1076年中秋节后,他赠给世人一件永恒的礼物。
  直到2015年,
  我才在一个神奇的瞬间真正靠近了他,
  并被一种无声的孤独狠狠笼住——
  它实在是太漫长,太寂寞了,一逮到我
  便发起狠来,浸透我,占领我,拥有我。
  阒静的午后,我就这样,捧着他的礼物,
  独坐在郏县三苏祠的屋内,
  内心火热又微凉,充满无限的苍阔。
  门外,淡黄的叶子一片片擦过院落,
  新来的秋意逆着风,已浮出最初的颤抖。
其他文献
一  又要去送死了。  挂了电话,心头莫名的沉重起来。原以为经历的次数多了,他会习惯这种事情,然而每次迎接死亡,他仍像睡梦中被惊醒的婴儿,感到浑身不安。  掏出芙蓉王,点烟的时候手颤抖了一下。空调开得有些低,一根烟就把办公室搞得烟雾袅袅的。他站起身,将背后的玻璃窗推开,朝窗外做了一个深呼吸。楼下是工厂车间,冲压机哐啷哐啷地响,注塑机嗡叽嗡叽地叫,金属和塑胶的气味漫进来,被他吸到肺腑里,一颗心愈加沉
期刊
一  “说,到底是哪个狗杂碎的?!”  田有泉愤怒地拍打桌子,瞪向女儿,眼珠子鼓出来,像一头激怒的公牛。他长着一张侧凹脸,颧骨高耸,脸颊下陷,看上去本来就像皮包骨,此时脸皮紧绷,更显可怕,仿佛脸上的皮肉随时会绷破,露出阴森森的白骨来。  田元秀噘起嘴,把头扬起来,脸上写满了抗拒,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这副倔强的表情,田有泉已经领教多次,要不是看在女儿大腹便便的份上,田有泉早就扑过去,往她脸上甩耳光
期刊
1  可考证的家族史中  一直没有当官的显赫传统  我的血管中  没有淌过当官的血  鲜衣怒马的血  我的命相中  带文曲、染桃花  却没有蟒纹缠绕的命  指点江山的命  这是家族的宿命  也是我的宿命  2  我喜欢累世白衣  喜欢半部三国一卷水浒  喜欢弹棉花种玉米  喜欢瓦上霜喜欢门前雪  与其当个一官半职  不如當片闲云当只野狐  在一帘新月中  当一夜新郎  在一窗山色中  写一首自己喜
期刊
旋转小火锅  很多的白天我混迹并隐蔽在一群干着谋生活计的人之中。下班天擦黑了,这种时候,我通常会想吃热的、麻辣的食物刺激味觉和我自己。我一个人会去吃一个香辣小火锅,吃一个小时,喝两小瓶松子酒,吃到碗里的蘸水已经被汤水的菜稀释得没有了味道又懒得起身去调。直到,夜,真的变黑有昏黄的灯光亮起时,我披上巴宝莉仿款格子围巾穿进一个叫六万的小区走小路回去。  有时会有雨洒落地面或者有风呼呼路过耳边,冬天直接而
期刊
1  晨、中、暮,每日三次  那个山村喇叭,反复地响  乐此不倦  据说那个播音员,美色出众  结了四次,离了五次  据说阿塞调响起的时候  把油榨房村,背草的村民  吓了魂飞魄散,丢下皮条、背绳  以及牛草,跑回家  同时吓到的,还有那条清澈洁白的小溪  不算太高的瀑布,一旁安静的芭蕉林  以及,初来乍到的我  一个外乡客  2  红山村某徐姓草民,房子破旧  女儿考上了医学院,小女儿念初中,去
期刊
吕姐的生意比别人好。好在哪,不是找她搓澡的人多这么简单。人多,不等于钱多,搓一个澡十二块钱,浴池抽六块,吕姐挣六块,靠力气挣这六块钱,一天下来累个半死。吕姐挣的是巧钱儿,一份儿顶十份儿,干净还不累。什么是巧钱儿,吕姐说,碰到会享受的顾客,往那一躺,来个全套。这时候,吕姐心里想的是罗太太。罗太太在西街浴池有个绰号,叫“罗全套”。  罗太太不住西街,从湖光别墅开车到西街浴池差不多要四十分钟,她每个星期
期刊
百合拾遗  暂居我书房的四朵百合,  从含苞到各自怒放,  从四个迥然不同的角度,  观察了我许久,  思考了许久,  她们最终以自身注定的枯萎作答?  那自由而馥郁的花香已入我肺腑,  尽管书房四壁以自身  不确定性的沉默作答。  进退如谜  昨日,翻看画家陈丹青的《退步集》,  只觉他所言及的并非退步,  而是在一个蓦然而至的下雨天坐下来,  与自己,盘膝喝茶,博弈聊天。  而此刻,我合上书扭
期刊
云南,不只是自然地理意义上的高原,也是一个具有特殊人文意义的诗歌高地。多民族聚居所促成的文化多样性,以及多文化共生所带来的人生形态的多元性,构成了云南诗歌丰富的内涵和形式。在这片诗性的土地上,不断有才华横溢的诗人横空出世,也不断有掀起波澜的力作振动诗坛。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为在一个新人集中涌现的时间节点上,通过一次云南诗歌之旅的多点巡游,以更加细分的小区域关注,相对深入地展示云南诗歌生态优势集
期刊
我生病了,症状:两眼突然一黑,呼吸好像被一层膜堵住了。我拼命睁眼,睁得眼睛发痛,眼前还是黑,张大嘴吸气,感觉那层膜蒙在气管上,我多么用力都吸不到半点空气。西医给了我大把的药片,说可能是劳累过度,可能是颈椎不好,可能是不适应城市的生活节奏。我想医生肯定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了,所以才开了那大把的药片,我都按医嘱吃了,没用。于是找中醫,中医说可能是气血虚而不畅,可能是体内湿气太重,可能是过于劳心劳神,我
期刊
1  大灰灰一点儿也不大,它來的时候才一个月大。还没有断奶啊,猫君说,叫它小灰姑娘还差不多。  可是我有情结,我们姐妹三个童年时候在布尔津最爱的、认为最勇敢的男子汉猫,名字叫大灰。  当这一天,这只很幼小的纯纯的铁灰色猫儿来到我们家,我立刻惊呆了。我对送来猫儿的女生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再有一只像大灰一样的猫。  它这样小,在我掌心里,四个小脚脚是四只小白袜子,脖子处是三角形的白餐巾,顺着餐巾下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