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盛开在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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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祈望这花开得长久些,再长久些,鲜花红似雨,花上盈盈有泪滴。在鲜花婆娑中,我依然能看到父亲站在那儿向我微笑。
  我参加过三次军训,每一次军训都彻底地改变了我以往的生活节奏和方式。每经过一次军训我总能更深地感悟到父爱的厚重。
  第一次军训,我是一名受训学员,我的军旅生活是从那次军训开始的。训练期间,我想家,想同学,疯狂地给家里写信,给朋友写信。给家里的信中我写我怎样地学会服从命令;怎样地踢漂亮的正步;怎样地在紧急集合中动作麻利并一路鼓励战友,帮她抬着散了架的背包,坚持到最后;怎样地做示范班的成员参加全大队会操得第一;怎样地在漆黑的夜里裹在羊皮大衣里雄赳赳地巡岗;怎样地参加大队演讲上了中央台……在给朋友的信中我写我怎样地不适应军训中严格的管理;怎样地不理解为什么要翻来覆去地叠被子;怎样地在口令声中咬紧牙可还是左摇右晃;怎样地在紧急集合的哨声中手忙脚乱,洋相百出;怎样地在夜里巡岗提心吊胆,把下水道冒出的热气,当成不明敌情……后来,无论是写给谁的信,我都只写黄龙王沟在群山环抱中那么宁静;黄龙王沟枝头柳上的喜鹊那么多;黄龙王沟横空托出的月亮那么近;黄龙王沟敬业执著的人们那么亲……
  第一次军训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这些,最大的收藏是军训过后父亲不再简单地把我当成他膝下的娇娇女,他开始和我谈他们那一代人的价值观,谈他的人生信条,他说:“一个人一生忙忙碌碌,但有的时候你必须要站在那,不管经过世俗怎样的评说,生活怎样的坎坷,一切浮华过后,作为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他依然能站在那!”我想,父亲所说的“站在那”是一种生活的姿态,是面对诱惑不伸手,面对磨难不闪躲,是在世俗的尘埃落定之后的一种优雅、一种洒脱、一种风范、一种境界。父亲的话对我影响极深,在我工作许多年来,我对发生在我身边的很多事情不管是利益盈损都能淡然一笑,浅浅的一个转身远远地站在生活的那一面。
  十多年后,我又参加了第二次军训。这次军训我不再是一名受训学员。我参与了编写一本叫《塞北新绿》的杂志。这一年,我调整了早已习惯了的生活状态,在家庭、孩子和工作之间,我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了工作上。为着十多年前自己从军之初的那份感动,为着曾经有过的年轻的激情我努力地工作。但是就在这一年我所在的院校正面临着被撤销的严峻考验,学院的每一个干部都面临着人生路上一次重大的挑战,我同父亲谈起此时院校的情况和我面临的繁重工作之间的矛盾时,已身患重病的父亲对我说:“做你能做到的事情。”
  这时的父母亲已经退休回了老家在深圳定居,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父母的衰老已经需要我伸手去搀扶时,父亲坚持着做他能做到的事情,他带着母亲最后一次来宣化看望他们唯一还留在北方的小女儿;最后一次去他们为之抛洒青春给过他们幸福与苦难的曾经的北大荒;在深圳六月的天气里,他步行走很远的路买来烧鹅和葡萄酒为风雨一生的母亲过最后一次生日。三个月后,在父亲执意要离开医院回家后的第二天,他便安然地离开了人世。那天早晨,我正准备上班,接到了母亲惊慌和带着哭音的电话说爸爸已经走了,我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家里一直说父亲住院在观察治疗,我还算冷静地劝慰远方的母亲说我马上请假回家,挂断电话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冰凉,脑子乱乱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才想起向政委请假,当说出“我父亲去世了”这句话时,我才真正地意识到了父亲确实走了这个事实,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来回七天假,料理完了父亲的后事,便准备返回单位,我坐的是夜车,在深圳火车站,母亲把我送上车时我清楚地看到她冲我挥了挥手,脸上带着微笑——父母的一生是何其相似!母亲在至亲至爱的人离去的时候,她站在那儿把微笑送给了走向远方的女儿。回到训练大队,我把哀伤连同一路的疲惫默默收起,想着母亲的坚强,想着父亲的话,做我能做到的事情。入伍宣誓了,我把学员的梦想编进去;英模来了,我把英雄的震撼编进去;我随着学员的成长而成长;我伴着学员的感动而感动。只是当夜归于宁静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念父亲。他的那句“做能做到的事情”,简单而又深刻,一个人能做好的事情或许并不多,但只要去做,能做到的事情却不少,踏踏实实,不好高骛远,在做事情的过程当中,我体会着工作的快乐和生命的充实。
  2006年,我又参加了第三次军训。这次军训的内容之于我不仅是做好自己的工作,更多的是为着我内心深处对于父亲的怀念。人活着的时候,身外的事情很多,可以为名,也可以为利,不过我知道我是为了去做我能做到的事情和我内心的那份沉静与寄托,为那些我爱的人们和爱我的人们。九月,父亲离我而去整整一年了,我为父亲买了一大束鲜花,在宿舍里,我找来一个喝水杯子,盛满水把鲜花放在里面,朝向我思念的地方,我祈望这花开得长久些,再长久些,鲜花红似雨,花上盈盈有泪滴。在鲜花婆娑中,我依然能看到父亲站在那儿向我微笑。
  
  责任编辑:王通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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