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草原

来源 :伊犁河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zhenmafanwokao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1
  去过很多地方,但对于草原,我一直存有敬畏之心。
  在草原上行走,就仿佛一叶孤帆,飘进了一片浩瀚的海。海与天空之间,是深邃到骨子里的蓝。偶尔也会有一朵朵白云飘过来又荡过去,但却丝毫减弱不了视野里那满满的广袤、纯净、寥廓和深远。
  那是一片无垠的绿色,在宁静的天边,把悠闲低头吃草的牛马,很随意地写在了大地上。大地不是平的,有些起伏的小丘上,是绿过了头的深黛。沿着一圈又一圈的草场,成片的牧群在草原上飘过来又荡过去,无论它们走在哪里,都像给无边的绿毯绣上了一朵朵白色的云彩。小丘线条柔美,就像没骨的画,只用绿色渲染,不用画笔勾勒,就把流泻的翠色,轻轻地撒入云际。
  草原的夏季就是一段段缠绵的爱情。绿色的海洋,袅袅的炊烟,还有远处奔跑的马,自天边缓缓移动的牧群,一切都把一种恬淡、悠远、平静和忧伤镀在了牧人的脸上,那种惬意,让岁月走成了四季永不凋谢的风景。
  冬天的草原,北风呼啸,大雪弥天。鹅毛般的雪花仿佛柳絮一样漫天飞舞。这个时候,草原就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绒被,一派白雪皑皑的景象。那温柔的雪,像是风中的新娘,足迹所到之处,便在草原那冰清玉洁的脸上,留下一片青草疯长的影子。
  在草原上,风,就是它的情人,一直有说不完的情话。
  我想,人生最好的旅行,就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发现久违的感动。
  刚刚进入八月,正是溢彩流光的季节,几个朋友约我去巩乃斯走走,我欣然应允。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期待。
  到底是为什么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是因为我生长于斯?还是对那里有一种莫名的向往?我想,可能是,也不是。也许,兼而有之吧!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沿着独库公路,把车开进了巩乃斯草原。
  巩乃斯,地名,系蒙古语,意为“绿色的谷地”。海拔800至2084米,山地、河谷、草原并存,地势跌宕起伏,是新疆细毛羊的故乡,也是“天马”——伊犁马的著名产地。位于伊犁河谷东端,坐落于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新源县和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静县境内,主要为森林草原。
  巩乃斯草原四季景色俱佳,而以春色为最。每年6月,牧民们从“冬窝子”转场而来,在花香鸟语的氛围中,挥舞牧鞭,打马而歌。盛装的少女,剽悍的骑手,款款移动的牧群,蓝天下的草原,以其秀美的风光与浓郁的民族风情,留住了过往行人的目光。
  这片由巩乃斯河系贯通的河谷山地草原,降水丰沛,水系发达,草原类型复杂多样,四季水草资源充足。尤其是中山带的山地草甸及海拔较高的亚高山草甸,植物种类繁多。这里奇峰突兀,远山含黛,瀑布飞溅,泉水萦回,花草弥谷,风光迷人。草原恰似五彩织成的地毯,绿底银边花带,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雍容华贵,气势恢宏。还有分布在阔克乔克山北麓,全国唯一的野生果树林里的塞威氏野苹果、马林(树莓)、野生欧洲李,以及那些潺潺的溪流,叮咚的泉水,在一望无垠的天地之间,倾诉着千年缠绵的相思。
  我们沿着独库公路一路前行。
  这是一条长约562公里的山路。整条路横亘于崇山峻岭之中,穿越在深山峡谷之间,有三分之一建在悬崖绝壁之上,五分之一的地段处于高山永冻层,跨越天山近十条主要河流,翻越终年积雪的四个冰达坂,同时与众多的少数民族聚居区紧密相连。
  独库公路两侧,分布着天山神秘大峡谷、浮雕艺术宫般的盐水沟地貌和“布达拉宫”山地景观。沿途经过那拉提草原、乔尔玛风景区、巴音布鲁克草原,还有镶嵌在雪峰环绕的半山腰上、被称为“南天池”的大小龙池……
  山谷中弥漫着野花的芳香,高耸入云的山峰上驻留着寒气逼人的白雪,山间是奔流的河水,山坡上是平缓的草场,傍晚的霞光落在草地上,给草场罩上了一层金黄。牧羊人把羊群用石頭和木栅栏圈起来,然后在毡房里埋锅造饭,袅袅炊烟随即便缓缓升腾起来……
  一切都如山中的流云,祥和而又充满诗情画意。
  准确地说,这是一条典型的战备国防公路。公路以北疆油城独山子为起点,由北向南,沿奎屯河的干支流向天山深处盘旋而上。一面傍山,一面临河,地势十分险要。公路沿途穿过天山海拔3700米的“铁里买提达坂”和曾经是中国海拔最高的隧道——海拔3390米的“哈希勒根达坂”隧道,以及世界上惟一的防雪长廊……
  1974年,国务院、中央军委下令修建独库公路。
  据说,在长达近10年的公路建设中,168名解放军官兵因雪崩、泥石流等原因,而长眠于乔尔玛烈士陵园。他们年龄最大的31岁,最小的才16岁。这条公路的贯通,使南北疆路程由原来的1000多公里,缩短了近一半,堪称是中国公路建设史上的一座丰碑。
  历史不忍回首。
  当年为了打通这条路,3万余名解放军官兵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和艰苦的施工条件,克服高山缺氧、工具简陋等种种困难,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历经14年艰辛,于1983年8月完成公路主体工程,1988年8月完成附属工程。
  1980年冬天,1500多名官兵被围困在零下30度的天山深处。为尽快与40公里外的指挥部取得联系,战士陈俊贵奉命随同班长郑林书、副班长和一名战友前去求援。在海拔3000多米的雪山上,4人爬行了3天3夜,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班长和副班长将最后一个馒头让给了陈俊贵,溘然长逝……陈俊贵和战友掉下悬崖后被牧民所救,才把消息传了出去,使1500名战友得以获救。
  这次经历,陈俊贵腿部冻残,战友脚趾全部冻掉……
  多年来,我始终在想,在众多的草原中,我为什么对伊犁草原情有独钟?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是因为乔尔玛,是因为乔尔玛脚下那片陵园。
  我抚摸着那些再也没有生命力的墓碑,感受着再也搏动不起来的心跳……那宁静的氛围里十分肃穆,我知道,那些闭合的眼睛永远不会张开,在阵阵林涛中,我依然听到了生命的喧响。
  这个声音,以其卓尔不群、逶迤千里的荡气和从容,在草原上经久不绝,展示出顽强的个性和超然绝美的气度。   我也知道,能让草原泥土的气息和花草的芳香溢满天外,这些埋在这里的人,功不可没。只是,在风雨的迷离中,他们正与这个世界,渐行渐远。
  此情此景,我有些哀伤。它凝视着我,我也凝视着它。
  我们不该去触碰这些灵魂吧!他们就是大山的守卫者,他们就是神灵,他们就是草原!他们应该好好安息……当暴风雪来临的时刻,有谁敢说,他们的眼睛不是睁着的!
  记得第一次去草原,是在川西。川西高寒草原是中国最美的六大草原之一。走在那条民族迁徙的走廊上,我感到了一丝凝重。
  川西自古以来就是汉藏彝等民族交流通商之地,它的代表作就是著名的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源于古代西南边疆的茶马互市,兴于汉唐,盛于明清,二战中后期最为兴盛。据说,这是一条世界上自然风光相当壮观、文化十分神秘的线路。很多年前,一些商人为了生计铤而走险,牵着马匹驮着茶叶,从成都出发,经邛崃、雅安、荥经,翻大相岭至汉源县,渡大渡河到达磨西和塔公、新都桥一带,然后,从川藏南路或北路去往西藏、青海或者尼泊尔、印度,直到抵达西亚、西非红海海岸。
  这里也是世人寻找的香格里拉核心区,这里的主体民族,除了汉族,大部分都是康巴藏族。康巴方言区的人自称康巴,意思是说,与说汉语的人大致相同。
  香格里拉,是迪庆藏语,意为“心中的日月”。位于云南省西北部,是滇、川及西藏三省区交汇处,也是“三江并流”风景区腹地。
  1933年,美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因为援华抗日,误入香格里拉。后来,他回到了美国,写了一本名曰《消失的地平线》的长篇小说,称香格里拉为“一个远在东方群山峻岭之中的永恒和平宁静之地”。从此,香格里拉蜚声海内外。
  走进雅安的康定,香格里拉就不再遥远。
  在川西草原,我亲眼目睹了大渡河、雅砻江和金沙江,在风的作用下,带着雪山草地的气息,走向了山外。
  而横卧在焉支山和祁连山盆地之间的祁连山草原,则是另外一种情景。在祁连山4000米以上被称为雪线的地方,冰天雪地,万物绝迹;而其下方的祁连山草原,每至7、8月间,却碧波万顷,马、牛、羊群点缀其中,银白色的哈日嘎纳花次第开放,阵阵微风吹来,微波荡漾。著名的大马营草原,地形平坦,水草丰美,蜚声中外的远东第一大牧场——山丹军马场就建在这里。祁连山草原上的风,看起来好像有些粗犷,甚至残酷,但温情起来,却像一个浪漫的少女。
  祁连山下的夏日塔拉,四季分明,风调雨顺,是一片水草丰美的草原,这里曾是匈奴、回鹘和蒙古人驻牧的牧场。清人梁份在《秦边纪略》著述中称:“其草之茂为塞外绝无,内地仅有。”这里有近16万公顷的原始森林,山林之中,长满了云杉、圆柏、杨树等林木以及鞭麻、黑刺、山柳等灌木,远远望去,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这里无人狩猎,更没有围栏,任树木、草原自由生长。
  在祁连山草原上骑马独行,眼前,是一碧如洗的绿色,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一览无余;这里,除了有纯净的绿、一望无垠的蓝和光鲜亮丽的黄,剩下的,就是无边的神秘和荡漾的长风轻轻拂过脸上的感觉……
  去那曲那年,青藏铁路的建设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雄卧在唐古拉、念青唐古拉和冈底斯山脉怀抱之中的羌塘草原,以辽阔、高寒著称,总面积达40多万平方公里。这里和神秘的藏北无人区,栖息着野牦牛、藏羚、野驴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因为寒冷、缺氧,人烟稀少,生态环境十分脆弱。
  为了在青藏高原打造出一条绿色长廊,青藏铁路建设者斥资两亿多人民币,用于施工占地草原植被的保护与恢复工程。我在沿线中看到,铁路路基边坡上,移植的上千万平方米的草皮与原始草皮连成一片:他们先将路基底下的草皮切成块,然后用铲车将一块块草皮连同土壤一起搬到草皮移植区,然后,对移植草皮进行养护。当路基成型后,再把草皮移植恢复到原来的路基边坡上。
  为保护神湖错那湖,建设者们在湖边移植了5万多平方米的草皮,使原来的一片荒凉的沙土地恢复了植被。
  走近湖边,现在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长20多公里、装满沙石的白色编织袋堆砌的矮墙,沿着错那湖边蜿蜒而过,将青藏铁路与宁静的湖水恰到好处地分隔开来,同时又相向而行……
  清澈碧绿的湖面上,野鸭和水鸟在自由嬉戏;绿草如茵的湖边草地上,牦牛和羊群在悠闲自得地吃着青草,俨如一幅和谐宁静的大自然画卷。此情此景,安多县藏族牧民才阿坦言:“原以为他们种草是为了养牛,没想到是为了使我们的‘神湖’更加美丽……”
  总面积约93000平方公里的呼伦贝尔草原,是世界三大草原之一,据说是世界上最优质的草原。这里有珍贵的森林资源——独特的草原化樟子松林,同时,草质肥美,是傳统的牧区。
  站在远处眺望,绿波千里,一望无垠,微风过处,羊群如流云飞絮,点缀其间,草原风光绮丽壮美,令人心旷神怡。
  呼伦贝尔草原是内蒙古草原风光最为绚烂的地方,拥有一亿多亩草场,两亿多亩森林,500多个湖泊,3000多条河流。
  在2000多年的时间里,呼伦贝尔草原以其富饶的自然资源孕育了中国北方诸多游牧民族,因此被誉为“中国北方游牧民族成长的摇篮”。
  清晨,白色毡房飘着炊烟,苍鹰在天穹中寻望,成群的牛羊唤醒了草原,褐色的骏马在草原上随意走动。微风中,阳光下,青草和花儿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波光粼粼的小河,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金光;河边觅食的鸟儿,环绕着河床不停地鸣叫,似乎在召唤着夜归的同伴……一切都显得那样惬意而又温馨!
  在这里,草原的夜色,可以这样宁静安详地把我带入梦乡。
  很多年来,对我来说,这,就是草原的印象!
  2
  可能是巩乃斯小镇最寂静的时刻。野蘑菇的香味在街道上蔓延,凉凉的清风拂过脸颊,我的心,立刻醉了。
  几缕炊烟在山峦和草地间缓缓飘荡,继而拉成了一道细长的幔幕,向着天边飘去。   这是一个让心十分惬意的早晨,路上鲜有行人。白天东来西往的车辆,此时已经横七竖八地停在路旁或旅馆的草坪上,懒懒散散地伸着腰,打着盹。
  一些早起的采菇工背着背蒌,拿着手杖,进山去了。他的身后,是一张惆怅女人的脸。
  看得出来,这个不大的小镇,蘑菇采摘和销售,也许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最重要的林下产业。因为在临街处,除了饭店,可以看到很多醒目的蘑菇店和兜售蘑菇的人。他们的脸上,平和而淡定,没有想告诉你住在这里的理由和小镇上被风吹过来又吹过去的风流韵事。一切都像门前的那条河,挥挥手,静静地走了。甚至,连一句激荡的声音也没有留下。
  最后被留下的,恰恰是伴着小镇日升日落的松林和山色。
  这里的流水,在激荡中,带着静的味道。庄严,肃穆,豪迈,大气。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水里看看。那些河流里的巨石,不是躺着的,而是雄奇地直立着,傲视着苍穹。它们虽然从高处而来,穿过山峰、沟谷和险滩,但凌厉,并没有抹去它们的棱角,身体与身体的碰撞和撕咬,也并没有让他们孤傲于天外。走进巩乃斯,它们似乎找到了梦寐以求的栖息地,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停了下来,一停就是几十年,一停就是几百年、上千年,它们的忠贞,凝成了河谷永恒的石雕。
  由着沟谷的性子,草原随意铺张着自己的魅力,像是要闪瞎行人的眼。游牧于半山腰上的草原骏马,在一道陡直的不规则的半崖上,低垂着脖颈,披散着垂地的长鬃,遥遥站定。
  那种神韵,那种气质,那种筋骨,那种精神,顷刻之间,让我找到了奔跑的诗韵,流泻的舞蹈。那油画般的草原,那兀立于荒原的高贵,那喑哑的长歌,那苍凉的嘶鸣……仿佛一队狂奔的马群向我追逐而来,使我在刹那间,将生命的辉煌点燃。
  那是多么壮美的一幅图啊!雄浑得让人惊心动魄;在天地间敲出的鼓点,足以将大地撼动!
  没过多久,漆黑的一片云,自天边飘来,天低云暗,四野里瞬间变得苍茫。很快,一阵雨追了过来,劈头盖脸地撕开雨帘,将一盆一盆的水从天上倒了下来,像要把天地撕裂一样。顷刻间,淤积在大地上的水,开始向四周漫延。所有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顿时仓皇散去,把那几匹马留在了雨幕中。我看见那匹浑身上下炭火一般的枣红马,突然扬起四蹄,在空中画了几个弧,引颈长啸,那傲视长空的吼声,忽然把雨幕扯开了一个口子。雨,渐渐小了,继而停了下来。
  那天大雨过后,山坡上的各种花儿,一下子全部都绽开了笑脸。那白的如雪,粉的像霞,红的似火,黄的胜金的花朵,就在那适时的时刻全开了。那种风韵,像牧羊姑娘动听的歌声在草原上回荡。
  这时,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这马,灵性啊!神马吧?”
  “什么神马?这是阵雨,它即使不叫那一嗓子,雨该停的时候它还得停!不信你看,天那边,开始放晴了!”
  大伙举目望去,果然,西边的天空,已经挂出了晚霞。
  人群中哑然无语。
  我沿着水流的方向望去,山的脊梁处,草的头颅开始缓缓地伸展起来,湿漉漉的草原上,在晚霞的映衬下,透出一种很耀眼的光斑,如同在大地上上了一层淡淡的油彩;而背阴的山坡,却流成了一道道散乱的小溪。
  人,可能是这片草原上唯一的饕餮者。
  沿着山谷谷地一线撒开,一座座毡房如同一片片牧群,撑着巨大的华盖,散落在林间深处,恰是一个缩影的十里洋场。南来北往的旅人,不是谁都可以在一些高端的别墅区里驻足、浏览,亦或休息、游玩。一间间装饰十分考究的住所周围,因其鲜有人往,杂草丛生,门前冷落。倒是一些无人修剪的蒿草,溢满了一地的枝叶,在地上长成了睡莲的模样。远远望去,像是黛玉葬花,满园的凄凉。那低首与无语处,道不尽的人间沧桑。
  它们像是在诘问:是谁,把我移植到了这里?又是谁,让我本来葱郁的生命,在这里饱受蹂躏?我本来可以无拘无束地高昂着头颅,在自然和清新的世界里感受活着的美好;我本来可以与其他一些不知名的小草一起,过着一样有着阳光和空气的生活。但是现在,只能与水泥、钢筋、砖块这些冷血的东西站在一起,一起站成了死一般的寂静。在它们眼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里的世界真无奈!
  这片很纯净的土地,很小的时候,我来过。
  那时,为了修建0503线——那条伊犁唯一通往南疆的公路,父亲把我们一家人带到了这里。因为眼前这片草原,让我懂得了对自然的敬畏,對生命的热爱;让我明白了心灵得以净化并归于平静之后,该是多么地重要!草原人的质朴、醇厚、诚实,让我走了很远,还把我们之间交谈的情景以及他们踏歌而行的背影,深深地留在了心里。
  我记得,那时,人们外出时,只是随手关门,无需上锁;远方有客人来,牧羊犬就会远远地吠叫,呼唤着主人端上奶茶谦卑热情地恭迎。那个时候,牧民们和你交谈,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像玻璃一样的眼神,亮亮的,一闪一闪的,很动人;孩子们在草原上追逐、嬉戏、打闹,门外树桩上拴着马,毡房里飘出酥油和奶茶的香味,惬意极了。
  让我始料不及的是,今天,巩乃斯草原,这片新疆人的草原,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很怀念昔日那片蔚蓝的天,雪白的云,翱翔的鸟,绵延的山……
  我真的不忍心再去踏踩脚下的那些青草,生怕这么一脚下去,会踩疼它,包括我那颗潮湿的心。
  如果我老了,想去找一个栖身之处,我想应该是草原。那里的宁静,可以让我漂泊的灵魂驻足。
  但我有时又想,这样的草原,若干年后,还会有吗?如果没有了,我又该去哪里?
其他文献
我迄今为止的全部生涯都与河流有着密切关系。比如说,我十岁那年跟随父母出门远行,历经八千里路云月到新疆,出发地是故乡浏阳河,到甘新交界的红柳河下火车,再转乘大篷汽车到南疆渭干河。这三条河成为我少年时代跋涉经历的坐标性地理图谱。它们相距遥远,流向不同,却以各自苍茫蜿蜒的奔流永远驻留于我的记忆,成为我的大地情怀和乡愁的一部分。  伊犁河是我步入中年后才亲近的一条河,在此之前,只闻其名,未见其貌。大约四十
期刊
洁 白  我总是喜欢洁白  不是缠绕伤口的绷带的白  也不是包裹尸体的白  而是置放在高处的白  是沿着一条斜线往你的  眼球里不断吹送的白——  祁连山顶的雪  最初看到你时  我并没有惊奇地高呼  而只是默默忍受着心底的潮动——  假若有一天我要永久地离开  那么转身回拜的就是你——  祁连山!  那茫茫戈壁滩上被几只黑鹰  凄厉啸叫的白  山坡的阴影  为什么?  为什么我喜欢独自一人  来
期刊
解读鹿石  紧锁的长空,硬是被钝刃的碑刀  拉开一条口子。无翅却能飞翔  竟让疲于奔命的鹿群  突兀,撞运成往返天地的信使  全年三百六十五枚太阳  这下,有神鹿看着,守着,护着  半枚也不可能少。只不过  凌风长了,传话久了  角,必须嬗变为柔中带刚的梳子  嘴,就得脱颖成绵里藏针的喙  纵使满腹经纶,也难以说服自己  所谓高深莫测的宇宙  正是几堆四处飘泊的石头  否則,早已破茧重生,拨云见日
期刊
226枚红指印  1  碧野先生曾经在《天山景物记》中描述过天山脚下、伊犁河谷的夏日胜景,巨大的雪峰,冲激的溪流,蜿蜒无尽的翠绿的原始森林,高过马头的五彩缤纷的野花,迷人的夏季牧场。可是,在那天山腹地,伊犁河谷偏远山区,依然有一些贫困村,农牧民饱受“行路难、吃水难、用电难、上学难、就医难”等困扰。  国家税务总局尼勒克县税务局党委委员、副局长达·吉干在这样一个贫困村驻村五年,愣是把一个偏远村、贫困
期刊
可克达拉  歌声渐远时,伊犁河屏住了呼吸  东方的夜晚,头顶的银河正在循环播放一 支小夜曲  凭空而来的泪水和幸福,更像是蓝宝石镶 嵌的爱情  万亩薰衣草花海里,你只敢对一个人起誓  把雪山压在心里,把信件丢进风里  公社的水渠边、地埂上,他还在那个老地 方等你  羞红的脸颊是花朵。喊哑的嗓子是夜莺  伊犁河水日夜喧腾,带不走一条藏汗的 丝巾  还是看看远处的地平线吧,翻滚的麦浪困 住了两只蜻蜓 
期刊
老两口将100多平米的大房子给了儿子一家,还掏了20万把房子进行了重新装修,毕竟儿子才工作不久,底子薄。他们这样做,算是做到了尽善尽美,也得到了邻居们的赞扬。随后,在城市边缘地带,一家早已倒闭的厂区家属院,又买了一套50多平米的旧楼房。楼层还不错,二楼,上下楼不费太大劲儿,就是楼龄太老了,已经30多年了,还是楼板的那种。一种浑身都长满毛毛的长长的虫子,时常会冷不丁地出现在墙上、洗脸池里,也会出现在
期刊
父亲走了一周年了。开头那两周,我恍恍惚惚,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敢想,什么也无法看。  一直以来,父亲对自己的身体自信满满。年年体检,已经熟络的医生一见他就说:今天非得从你这个老爷子身上找出几个毛病来不可!但结果却是,爸的心脏跟二三十岁的人一样好,其他的指标也都十分正常。最后医生宣布说,你能活到120岁!  父亲欣然接受这个祝福。他原本就乐观,如今更是开心得很,经常在我们大家庭群里发发红包说说笑话
期刊
1  东风浩荡。  这里,清与明丰硕,你就是躲到自己的身后,清风与明月,也能吹得到你,照得到你。  2  这里。  春天,随心所欲,一伸手,就能把满眼的荒芜,摆弄绿了。两三只狗,蹭蹭蹭跳进草丛,它们,喜欢被自由掩埋。  3  十七层楼顶,还差两个厘米,就够到飞翔啦。只要勇气充足,你完全可以上来,试一试,上帝不会拦着你。  快乐,也不会拦着你。  4  这里。  到处都是安放灵魂的地方,最好把身体带
期刊
乘飞机回乌鲁木齐上班,随机的包里装了一大包冻得硬梆梆的苜蓿。让苜蓿“坐”飞机,只是因为喜欢苜蓿里的春天味道。  每年春天,我都会和家人一起去田野里挖野菜,从春雪还未完全消融便迫不及待钻出地面的荠荠菜,到果园里沟渠旁疯狂生长的蒲公英、田菊等,再到仲春时节的嫩苜蓿,目不暇接的野菜,让春天的日子变得充满诗意。  记忆中的苜蓿,是新疆最常用的饲草。在团场连队大片大片种植,职工家的小院里也偶尔会有一小片苜蓿
期刊
下雪了,我快乐地忧伤着  下了一场雪。  我盯着染了白色的玻璃窗,  在江南花苑醒来,  十分高兴。  我想象白雪穿过黑暗,  从北方飘向南方的情景,  于是,站在雪中  看雪花在垃圾里盛开。  黑暗,聚交于雪下。  阳光聚交于雪上。  当我看到,雪  让一切都变得洁白无瑕——  我变得平静,  有一种快乐的伤感。  子夜赏雪  诗写到半夜,我倚窗看雪。  雪,把窗户照得很亮。  而房屋深处,  
期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