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热情烫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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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姐的温度
  上班第一天,接待我的是位和善的胖女人,大家都叫她戴姐。戴姐把我引导到分配给我的办公桌前,爽快地说:“小莫,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第二个家了,快看看还缺啥,姐好给解决。”我忙致谢,她哈哈大笑,变戏法般递上一杯热咖啡,“以后在一个屋檐下共事,千万别这么客气啊!”
  我呷了一口咖啡,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对这个陌生的房子,产生了暖暖的归属感。
  戴姐虽无官无职,却是公司创业的八大元老之一,资历颇深,在公司很有地位。可她看上去没有倚老卖老,对同事,尤其是新来的小字辈,她的热心,她细致入微的关照,都让我等深受感动。
  跟我一起被录用的小毛家境贫寒,在吃穿用上很是节俭,戴姐发现后,马上拎来一大包衣服,当着大家的面说:“毛啊,这些衣服都是两年前买的,没穿几次,你看看,都很新,只是我身材胖得太快,一件也穿不了了,你穿正好。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经济紧张,太可怜了。以后生活上缺什么,一定跟姐说呀!”
  小毛愣了,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毫无准备。这样大张旗鼓的施予,不啻于将自己的窘境展示在众人面前,我看出了小毛眉尖上掠过的阵阵尴尬。
  没多久,一天,大家说好中午去酒店吃午饭,AA制。临近11点时,同事小崔突然挨了经理的训斥。经理看上去十分愤怒,根本不容小崔解释,一通语言暴力打得下属无地自容,自己却扬长而去。
  办公室像突遇霜打,所有人都被冻住了。我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有些心惊肉跳,下意识地看了看戴姐。这时的她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电脑屏,那春天般温暖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正午的钟声响起时,不知哪位冒出一句:“还吃不吃了?”一语点醒冷中人,大家嗡然而起,连说“去、去”。小崔一听,像畅饮了一杯忘情水,第一个跳到门口,招呼大伙“快走、快走”。
  席间,大家大吃特吃,充满欢声笑语。结账时,按定好的原则AA,可戴姐却递上两份钱,说:“一份是我的,另一份我替崔老弟买单。”小崔一愣,看着戴姐一头雾水。戴姐拍拍他的肩,笑着说:“老弟,刚才挨了训,姐很心疼,替你出这份钱,算是表表安慰吧。”
  本一脸阳光的小崔,表情刷地晴转多云,嘟囔道:“我都忘了。”戴姐马上展现出招牌笑容,说:“那些话放谁身上能忘?老弟,姐佩服你,真能忍。换了我,早跳起来反击了。”“哟,戴姐,您行,我们可不行,没那资格。”一直没吱声的小毛突然说。
  “是啊戴大姐,我们这些小沙弥比不得您,您是大姐大,总经理都让您三分。我们挨训惯了,没事的,您不用这样。”小崔婉拒,戴姐却坚持付账,大家只好劝说,她笑着冲小崔说:“真没事啊?”待小崔点头后,她才把第二份钱揣回自己的包里。
  沉甸甸的披肩
  转眼四个月过去了,我和团队打成一片,跟戴姐更加亲密。一天下班前天降大雨,气温骤降。见我穿着单薄,戴姐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披肩,递给我说:“回去披着吧,别着凉。”我顺手接过来,搭在肩上,说了声“谢谢大姐”,心里感到格外温暖。“咦,没想到这披肩你用这么漂亮。”戴姐打量着我,目光闪亮,“哎呀,年轻真好,什么上身都好看。我披过两次,人家都说像大妈。行了,反正放着也放着,送你好了,物尽其用吧。”
  我以为她说说而已,没太当回事。下班后披着回到出租屋,打开细看,天哪,这披肩竟是香奈儿牌,我忙抖落掉上面的雨珠,端端正正地挂到衣架上。早上起来叠好,放入一纸袋,拎着它小心翼翼地上班了。
  见到戴姐,一番谢意之后,我把纸袋递过去,她好像生气了,死活不收,我不知如何是好,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头。都说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这么贵的披肩重回我的衣柜,算不算是“拿人家”的呢?
  这个问号纠结了一个夏天,秋日的一个傍晚,下班前戴姐突然跟我说:“我跟你姐夫吵架了,原打算去宾馆住一宿,不回家了。可刚才听你说,跟你合租房子的女孩出差了,我想你一个人住,一定害怕吧,姐陪你一晚行不?”
  尽管心里不爽,但看在平日戴姐的关怀,尤其是那条香奈儿披肩,我不但不能拒绝,还得表现出格外的欢喜,忙不迭地说:“太好了,姐姐,太欢迎了。”
  一进房门,戴姐的热情再度喷发,打扫房间,准备晚饭,都不容我插手。好家伙,香奈儿的债未还,星级保姆的情又欠上了。结束晚饭,洗漱完毕后,戴姐像女主人般坐到梳妆台前,看着满桌、满屉的瓶瓶罐罐,大咧咧地摆弄起来。
  这个梳妆台是我和女友共用的,左侧是她的东西,右侧是我的。可没等我作说明,戴姐便左右开弓,护肤的、化妆的一一试了个遍。我的头嗡地大了,坏了,女友回来作何解释?那丫头个性十足,顶反感别人乱动她的东西了。
  同事的疆界
  上班后我郁闷了一整天,对戴姐说不上是爱还是怨。再看看每个人,竟然觉得都怪怪的。小毛一见戴姐就躲,生怕她又带来什么穿不了的衣服;小崔对戴姐更是冷脸应对,全然忘了挨训后戴姐的付钱之举。当然了,也许他们都很正常,只因我自己眼里有刺,所以一切才都变得怪怪的。晚上,女友出差归来,我如实讲了这事。她眉头一紧,但快速舒展开,说:“职场上戴姐这样的人太多了,热情过了头,越过了同事之间的心理疆界。”
  好个小丫头,合租了大半年,竟没看出肚里有这般墨水!好个“心理疆界”,快讲给咱听听?女友轻轻一笑,继续说:“人心跟领土一样,都有一道疆界,将别人隔开,以保持自己的个性空间。别人如果尊重这道界线,我们就会感到舒服安全,愿意跟对方交往下去。如果不是,就会感到压力,产生排斥、反感情绪。你看咱俩,虽然密到朝夕相处,但彼此能划出清晰的界线,连个梳妆台都有明确的说明。这不是女孩子的小心眼、斤斤计较,而是相互尊重彼此的独立空间,所以我们处得舒服、相安无事。”
  我一拍脑门,大声说:“太对了,戴姐的问题就出在这里,热心过界,侵犯了他人的独立空间。办公室里,大家都是平等的。她可好,不经人同意,给这个送衣服,给那个买单,还送我贵重礼物,无意间把同事都放在受施者的位置,破坏了办公室平等协作的气场。”
  女友看着我,猛地大笑,向我伸出了大拇指:“莫大贝,你太有才啦!”
  【编后留言】本文作者的经历点醒职场热心人,在同事相处中,适度把握人的心理疆界,比热情付出更为重要。职场需要热心人,但更需要平等独立、相互尊重的原则高墙。W
  责编 / 陈洁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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