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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世界》是贾樟柯从拍摄“地下电影”向主流化发展的转型之作,但是并没有改变他关注底层人物生活状态的一贯主题。有一张《世界》的影片海报这样写道:“我们是飘一代,飘在这个世界。要关注飘一代,就要关注这个世界。”那么贾樟柯理解的世界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他的电影的叙事风格和影像文本都蕴含着导演想要表达的真正内涵。
关键词:《世界》;贾樟柯;底层边缘人;谎言
作为新生代导演的领军人物,贾樟柯导演一直致力于关注中国的现实生活,从早期的《小武》(1998),一直到后来的《三峡好人》(2006),这期间几乎所有的作品,贾樟柯都是用他独特的镜头语言“去描绘一个巨大的社会转型时代,普通人所要承受的代价和命运发生的转变”[1] 。
贾樟柯2004年导演的影片《世界》可以看做是他的转型之作。与早期的作品相比,《世界》好像抛弃了一贯的长镜头美学以及场景现实感等,没有再“纪实”地表现汾阳乡村、城镇的下层生活,而是进入了一个游离于城市边缘的“世界”。但《世界》仍是贾樟柯以往电影的一个延续,虽然故事发生在一个充满流动感的公园。在这遍布错位和假想的地方,他延续的依然是一种自怨自艾的外来者的伤感和无奈,仍然保持着自己独特的电影风格,“叙事依然冷静并不张扬,还是通过个性鲜明的纪实性风格进行拓展,倾力专注于历史变迁中的细枝末节,在冷酷的现实中保持着一种温暖的基调”[2]。而这一次,他只不过换了一个角度而已。他没有继续在普通的中国乡村里写下深刻的社会学笔记,贾樟柯“进了城”。另一个微妙的转变是“进城”的贾樟柯结束了他的“地下电影”时代。将这两件事认定为因果关系是武断的,但是《世界》进入了公映渠道并开始向主流化方向发展,更改了以往的题材,甚至叙事的方式也有所改变,全部累加起来之后,或许更利于我们全面地看待贾樟柯。
在此前的作品中,贾樟柯电影的角色大多处于茫然状态之中,无论是剧团演员,还是街上的小偷,或者抢劫银行未遂的逍遥青年,都没有自知和自觉的意识。这样的茫然实际构成了民间生态最本质的精神面貌。“一切都烟消云散”后剩下的只是茫然和困惑:偶尔的紧张、放纵、虚张声势的理想、模仿未知的远方偶像……生活只是一个赖以生存的平台,而不能构成生活的目的。即使有秩序的存在,比如各种广播新闻、政府公告和流行歌曲所构成的时间顺序的世界,以及由街道、发廊、舞台和家庭构成的空间秩序,但几乎所有的角色都处于飘移状态,没有固定的坐标可言。
这样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是不足以受伤的,因为麻木和茫然构成了对伤害的免疫功能。实际的疼痛的确是隐秘的,是不可言说的。在这些角色的潜意识中,对于进入某种文化语境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拒绝。比如《任逍遥》(2002)中小济的长发、《小武》中的那个传呼机,以及《站台》(2000)中张军的喇叭裤,他们的行为构成了与自身所处的文化语境和秩序的冲突。盗窃、抢劫或者用满头烫起来的卷发来表现出对小城汾阳的轻蔑和背叛。但是他们的努力最终或全部失败,或轻描淡写、波澜不惊。小济骑着摩托车在大雨中狂奔逃亡、小武的传呼机悄无声息,而张军剪掉了长发,崔明亮和尹瑞娟结婚生子……一切的妥协代表了一切的失败,一切的失败构成了一切的伤害。
早期作品中这样隐秘的伤害在《世界》中被明确地提了出来。打个比方,在此前的作品中,贾樟柯用了背光来表现伤害,我们必须从整体的轮廓出发才能作出判断,而在《世界》这部影片中,贾樟柯选用了正面光,将全部的细节都推到了镜头前。
“谁有创可贴?谁有创可贴?”影片开始后的近三分钟里,舞蹈演员赵小桃一直这样嘶喊般地询问,她寻找创可贴是贴在脚背伤口上的。对于贾樟柯来说,这只是个比喻的手法而已。受伤的又何止是赵小桃的脚背。她对爱情的固执与坚守在成太生的背叛前被伤害,这绝不是一张创可贴就能治好的。而作为伤害者的成太生同样是受伤者。当他从太原奔赴北京来找赵小桃时,他对爱情的理解朴素而简单。但是在与廖小姐的交往中,他的观念显然被改变了——爱即是性。这样的认识如果对于成太生此前的观念不是嘲笑的话,就只能算是伤害了。诱惑成太生发生改变的直接原因是廖小姐,甚至可以说是她勾引了成太生,而廖小姐同样被她的老公所遗弃,十年之间杳无音讯。伤害了廖小姐的男人又为谁所伤?笔者认为就是现代城市文明的价值判断体系。
那个男人远赴法国,这是廖小姐所追求的目标。已经来北京八年的廖小姐对于成太生来说,已经算是半个北京人了。成太生在与老宋等人的交往中,实际上也已经谙熟城里人的生活方式,这又与封闭在公园里的小桃形成差异。在这样一个等差数列中,我们看到被城市同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伤害和疼痛。在冰冷的城市生活面前,必须放弃那些可以解释为相对传统的东西,比如爱情。
比爱情更重要的就是生命。当“二姑娘”在工地上受伤,医治无效而死的时候,贾樟柯将这种伤害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二姑娘”踏上北京城的第一天,二小说他的那只耳环是模仿谢霆锋。很显然,二小比“二姑娘”更像一个城里人,虽然他没有戴耳环。在二小看来,“二姑娘”向他提出的问题简直幼稚无比,他那高傲的姿态足以证明这一点。我们知道,二小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两百多块钱,这并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资本,他的资本就是仅有的那点城市生活经验,即城里人讲究的所谓眼界和世面。当然,钱在他们的生活中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二姑娘”临死前给成太生写下的那张欠条,无情地揭露了这一点。逼死“二姑娘”的是钱,她在临死前给成太生的是还钱的欠条。《世界》中最让人痛彻心扉的两个镜头,恐怕就是那两个用固定机位拍摄的几乎静止不动的画面了。整个气氛凝固于此。一个是看到欠条的三赖蹲在医院的走廊上痛哭;另一个就是“二姑娘”加班因事故而死后,他们的父母从成太生手里默默地接过三沓钱,这是他们儿子用生命换来的钱。“二姑娘”的父亲慢慢地解开他上衣的纽扣,把钱一沓一沓的放进最贴身的口袋里,一句话都没有说,目光仿佛呆滞了一般,他们只是默默地用枯手擦着两行老泪。
另外,在影片最后,小桃和太生一同煤气中毒,从被人发现到被抬出房间,再到被放到冰冷的雪地里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这段等待的时间非常长,镜头就是这样对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们难以实现的理想、怀疑、相互纠缠的爱情、奋争似乎又陷入了困窘的生活,在等待死亡与拯救中被残酷地表现了出来。
他们怀带梦想,远离了家乡来到都市,他们被称为外来务工人员,或者直呼民工。他们的梦想只是凭借自己的汗水融入那个都市的世界,到头来却发现进入都市之后,自己一直游荡在城市的边缘。他们的“世界”较之外面精彩的世界是封闭的、困窘的。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就是他们的身份无法改变,一直处于社会的底层,无法接触也融入不了城市文明的大环境中。
眼界、世面和金钱构成了城市文明的強大逻辑,而它的建筑材料就是谎言。整部影片表现了两个“世界”。一个是他们这些小人物真正生活的世界,处于底层的“飘一族”为了生活甚至是生存进行拼搏与挣扎;一个边缘的、感性的、封闭的“世界”。正因为他们处于这种缺少善意的理解和关注的社会底层和城市边缘中,所以从内心深处就会产生压抑和落寞,会羡慕城市人繁华的都市生活,所以才自欺欺人地用谎言建筑了他们心中以“世界公园”为代表的另一个“世界”。其实影片故事发生的环境——一个缩微景区,本身就是一座用谎言堆积起来的建筑,108米高的埃菲尔铁塔和过门洞都需要弯腰的伦敦塔桥。这些冰冷的谎言构成了他们城市生活的建筑材料和炫耀资本。成太生用手指着“曼哈顿”对刚从乡下赶来的三赖说:“那是世贸大厦,美国的早就被炸了,咱这里的还在。”在廖小姐谈起真正的法国城市建筑的时候,成太生说到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法国那点玩意儿,咱这公园里都有”。内容差不多,语气却变成了自嘲。
对于谎言的服从是避免伤害的唯一办法。如果放弃这样的规则而去追究所谓的真相,其过程注定是痛苦的、焦虑的,甚至也会是失败的。影片中赵小桃在夜总会上被骚扰,对方用珠宝和香水的谎言来诱惑她,但是她拒绝了。当她满含委屈在夜总会的洗手间和好朋友安娜无意中遇到的时候,这个偶然发现的真相让她泪流满面。虽然她们语言不通,一句都听不懂,可此情此景下两个女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她们的心事如此紧密无间地贴在了一起,一切语言自然都是枉然。刚受到富商诱惑的小桃非常明白,一个异乡的女子要在这座充满欲望的大都市里有尊严、真实坦白地生存下去实在是无比艰难,只能使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成太生与廖小姐之间的真相更是几乎摧毁了赵小桃。她再次回到刚进城时所住的那个地下室,但是她的内心已然无法回到最初的原点了。谎言构成了伤害,同时也成为了治疗伤害最有效的、唯一的处方。影片中的老牛,总是对自己的女朋友重复着同样一个问题,“你去哪里了?”他在影片中的那句“然后呢”的台词几乎和赵小桃寻找创可贴的嘶喊一样令人难受。“然后”之后仍有“然后”,就像谎言之后还有谎言一样,真相是永远不存在的,只有不停地追问。
与贾樟柯以往的影片相比,《世界》中运用了6段flash动画以及大量的舞蹈镜头,色彩明亮了很多,也减轻了电影的沉重感。尽管flash的运用引起了众多争议,在整部影片中稍显突兀,但是它的运用还是成功的,一方面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来表现短信在年轻人中司空见惯的现象,另一方面flash动画延展的想象力,是“飘一族”渴望图谱自己的困窘的一种侧面表达,是他们被虚伪生活压抑许久的一种生活热情的爆发。
从影片题材来看,《世界》更像是一部纪录片,记录这里的底层人物的同时又呈现了边缘人物“飘一代”生活的辛酸苦辣。他们生存在夹缝之中,带有深切的感受。在影片当中,成太生对赵小桃说,当他第一次踏上北京这片土地,他就想要让小桃过上好日子,就下定决心在这里混出个模样。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都市生活中,这个模样的规定尺寸或许也只能用谎言才能衡量。是匍匐着前进?还是昂扬地碰壁?
谎言构成伤害,但也是治疗伤害的唯一途径。
在他们的“世界”里,谎言即处方。
注释:
[1] 贾樟柯,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13924.htm?fr\=ala0_1_1)。
[2] 參见贾樟柯,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13924.htm?fr=ala0_1_1)。
(作者单位:成都理工大学广播影视学院)
关键词:《世界》;贾樟柯;底层边缘人;谎言
作为新生代导演的领军人物,贾樟柯导演一直致力于关注中国的现实生活,从早期的《小武》(1998),一直到后来的《三峡好人》(2006),这期间几乎所有的作品,贾樟柯都是用他独特的镜头语言“去描绘一个巨大的社会转型时代,普通人所要承受的代价和命运发生的转变”[1] 。
贾樟柯2004年导演的影片《世界》可以看做是他的转型之作。与早期的作品相比,《世界》好像抛弃了一贯的长镜头美学以及场景现实感等,没有再“纪实”地表现汾阳乡村、城镇的下层生活,而是进入了一个游离于城市边缘的“世界”。但《世界》仍是贾樟柯以往电影的一个延续,虽然故事发生在一个充满流动感的公园。在这遍布错位和假想的地方,他延续的依然是一种自怨自艾的外来者的伤感和无奈,仍然保持着自己独特的电影风格,“叙事依然冷静并不张扬,还是通过个性鲜明的纪实性风格进行拓展,倾力专注于历史变迁中的细枝末节,在冷酷的现实中保持着一种温暖的基调”[2]。而这一次,他只不过换了一个角度而已。他没有继续在普通的中国乡村里写下深刻的社会学笔记,贾樟柯“进了城”。另一个微妙的转变是“进城”的贾樟柯结束了他的“地下电影”时代。将这两件事认定为因果关系是武断的,但是《世界》进入了公映渠道并开始向主流化方向发展,更改了以往的题材,甚至叙事的方式也有所改变,全部累加起来之后,或许更利于我们全面地看待贾樟柯。
在此前的作品中,贾樟柯电影的角色大多处于茫然状态之中,无论是剧团演员,还是街上的小偷,或者抢劫银行未遂的逍遥青年,都没有自知和自觉的意识。这样的茫然实际构成了民间生态最本质的精神面貌。“一切都烟消云散”后剩下的只是茫然和困惑:偶尔的紧张、放纵、虚张声势的理想、模仿未知的远方偶像……生活只是一个赖以生存的平台,而不能构成生活的目的。即使有秩序的存在,比如各种广播新闻、政府公告和流行歌曲所构成的时间顺序的世界,以及由街道、发廊、舞台和家庭构成的空间秩序,但几乎所有的角色都处于飘移状态,没有固定的坐标可言。
这样的情况看起来好像是不足以受伤的,因为麻木和茫然构成了对伤害的免疫功能。实际的疼痛的确是隐秘的,是不可言说的。在这些角色的潜意识中,对于进入某种文化语境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拒绝。比如《任逍遥》(2002)中小济的长发、《小武》中的那个传呼机,以及《站台》(2000)中张军的喇叭裤,他们的行为构成了与自身所处的文化语境和秩序的冲突。盗窃、抢劫或者用满头烫起来的卷发来表现出对小城汾阳的轻蔑和背叛。但是他们的努力最终或全部失败,或轻描淡写、波澜不惊。小济骑着摩托车在大雨中狂奔逃亡、小武的传呼机悄无声息,而张军剪掉了长发,崔明亮和尹瑞娟结婚生子……一切的妥协代表了一切的失败,一切的失败构成了一切的伤害。
早期作品中这样隐秘的伤害在《世界》中被明确地提了出来。打个比方,在此前的作品中,贾樟柯用了背光来表现伤害,我们必须从整体的轮廓出发才能作出判断,而在《世界》这部影片中,贾樟柯选用了正面光,将全部的细节都推到了镜头前。
“谁有创可贴?谁有创可贴?”影片开始后的近三分钟里,舞蹈演员赵小桃一直这样嘶喊般地询问,她寻找创可贴是贴在脚背伤口上的。对于贾樟柯来说,这只是个比喻的手法而已。受伤的又何止是赵小桃的脚背。她对爱情的固执与坚守在成太生的背叛前被伤害,这绝不是一张创可贴就能治好的。而作为伤害者的成太生同样是受伤者。当他从太原奔赴北京来找赵小桃时,他对爱情的理解朴素而简单。但是在与廖小姐的交往中,他的观念显然被改变了——爱即是性。这样的认识如果对于成太生此前的观念不是嘲笑的话,就只能算是伤害了。诱惑成太生发生改变的直接原因是廖小姐,甚至可以说是她勾引了成太生,而廖小姐同样被她的老公所遗弃,十年之间杳无音讯。伤害了廖小姐的男人又为谁所伤?笔者认为就是现代城市文明的价值判断体系。
那个男人远赴法国,这是廖小姐所追求的目标。已经来北京八年的廖小姐对于成太生来说,已经算是半个北京人了。成太生在与老宋等人的交往中,实际上也已经谙熟城里人的生活方式,这又与封闭在公园里的小桃形成差异。在这样一个等差数列中,我们看到被城市同化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伤害和疼痛。在冰冷的城市生活面前,必须放弃那些可以解释为相对传统的东西,比如爱情。
比爱情更重要的就是生命。当“二姑娘”在工地上受伤,医治无效而死的时候,贾樟柯将这种伤害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二姑娘”踏上北京城的第一天,二小说他的那只耳环是模仿谢霆锋。很显然,二小比“二姑娘”更像一个城里人,虽然他没有戴耳环。在二小看来,“二姑娘”向他提出的问题简直幼稚无比,他那高傲的姿态足以证明这一点。我们知道,二小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两百多块钱,这并不是多么值得骄傲的资本,他的资本就是仅有的那点城市生活经验,即城里人讲究的所谓眼界和世面。当然,钱在他们的生活中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二姑娘”临死前给成太生写下的那张欠条,无情地揭露了这一点。逼死“二姑娘”的是钱,她在临死前给成太生的是还钱的欠条。《世界》中最让人痛彻心扉的两个镜头,恐怕就是那两个用固定机位拍摄的几乎静止不动的画面了。整个气氛凝固于此。一个是看到欠条的三赖蹲在医院的走廊上痛哭;另一个就是“二姑娘”加班因事故而死后,他们的父母从成太生手里默默地接过三沓钱,这是他们儿子用生命换来的钱。“二姑娘”的父亲慢慢地解开他上衣的纽扣,把钱一沓一沓的放进最贴身的口袋里,一句话都没有说,目光仿佛呆滞了一般,他们只是默默地用枯手擦着两行老泪。
另外,在影片最后,小桃和太生一同煤气中毒,从被人发现到被抬出房间,再到被放到冰冷的雪地里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这段等待的时间非常长,镜头就是这样对准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们难以实现的理想、怀疑、相互纠缠的爱情、奋争似乎又陷入了困窘的生活,在等待死亡与拯救中被残酷地表现了出来。
他们怀带梦想,远离了家乡来到都市,他们被称为外来务工人员,或者直呼民工。他们的梦想只是凭借自己的汗水融入那个都市的世界,到头来却发现进入都市之后,自己一直游荡在城市的边缘。他们的“世界”较之外面精彩的世界是封闭的、困窘的。最根本的原因其实就是他们的身份无法改变,一直处于社会的底层,无法接触也融入不了城市文明的大环境中。
眼界、世面和金钱构成了城市文明的強大逻辑,而它的建筑材料就是谎言。整部影片表现了两个“世界”。一个是他们这些小人物真正生活的世界,处于底层的“飘一族”为了生活甚至是生存进行拼搏与挣扎;一个边缘的、感性的、封闭的“世界”。正因为他们处于这种缺少善意的理解和关注的社会底层和城市边缘中,所以从内心深处就会产生压抑和落寞,会羡慕城市人繁华的都市生活,所以才自欺欺人地用谎言建筑了他们心中以“世界公园”为代表的另一个“世界”。其实影片故事发生的环境——一个缩微景区,本身就是一座用谎言堆积起来的建筑,108米高的埃菲尔铁塔和过门洞都需要弯腰的伦敦塔桥。这些冰冷的谎言构成了他们城市生活的建筑材料和炫耀资本。成太生用手指着“曼哈顿”对刚从乡下赶来的三赖说:“那是世贸大厦,美国的早就被炸了,咱这里的还在。”在廖小姐谈起真正的法国城市建筑的时候,成太生说到埃菲尔铁塔和凯旋门,“法国那点玩意儿,咱这公园里都有”。内容差不多,语气却变成了自嘲。
对于谎言的服从是避免伤害的唯一办法。如果放弃这样的规则而去追究所谓的真相,其过程注定是痛苦的、焦虑的,甚至也会是失败的。影片中赵小桃在夜总会上被骚扰,对方用珠宝和香水的谎言来诱惑她,但是她拒绝了。当她满含委屈在夜总会的洗手间和好朋友安娜无意中遇到的时候,这个偶然发现的真相让她泪流满面。虽然她们语言不通,一句都听不懂,可此情此景下两个女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她们的心事如此紧密无间地贴在了一起,一切语言自然都是枉然。刚受到富商诱惑的小桃非常明白,一个异乡的女子要在这座充满欲望的大都市里有尊严、真实坦白地生存下去实在是无比艰难,只能使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成太生与廖小姐之间的真相更是几乎摧毁了赵小桃。她再次回到刚进城时所住的那个地下室,但是她的内心已然无法回到最初的原点了。谎言构成了伤害,同时也成为了治疗伤害最有效的、唯一的处方。影片中的老牛,总是对自己的女朋友重复着同样一个问题,“你去哪里了?”他在影片中的那句“然后呢”的台词几乎和赵小桃寻找创可贴的嘶喊一样令人难受。“然后”之后仍有“然后”,就像谎言之后还有谎言一样,真相是永远不存在的,只有不停地追问。
与贾樟柯以往的影片相比,《世界》中运用了6段flash动画以及大量的舞蹈镜头,色彩明亮了很多,也减轻了电影的沉重感。尽管flash的运用引起了众多争议,在整部影片中稍显突兀,但是它的运用还是成功的,一方面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来表现短信在年轻人中司空见惯的现象,另一方面flash动画延展的想象力,是“飘一族”渴望图谱自己的困窘的一种侧面表达,是他们被虚伪生活压抑许久的一种生活热情的爆发。
从影片题材来看,《世界》更像是一部纪录片,记录这里的底层人物的同时又呈现了边缘人物“飘一代”生活的辛酸苦辣。他们生存在夹缝之中,带有深切的感受。在影片当中,成太生对赵小桃说,当他第一次踏上北京这片土地,他就想要让小桃过上好日子,就下定决心在这里混出个模样。但在这个物欲横流的都市生活中,这个模样的规定尺寸或许也只能用谎言才能衡量。是匍匐着前进?还是昂扬地碰壁?
谎言构成伤害,但也是治疗伤害的唯一途径。
在他们的“世界”里,谎言即处方。
注释:
[1] 贾樟柯,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13924.htm?fr\=ala0_1_1)。
[2] 參见贾樟柯,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13924.htm?fr=ala0_1_1)。
(作者单位:成都理工大学广播影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