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化教育下的伪满中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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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念中学时间,正是日本统治东北最后四年,饱受奴化教育之苦。我沈阳读的那所中学,校门旁挂的牌子叫“奉天省立营口第一国民高等学校”。那时的中学,正式名称就叫国民高等学校,简称“国高”,学制四年,不分初中高中。四年的奴化教育,像戴着枷锁读书一样,每一个学生身心都受到极大的创伤。亡国之恨,没齿难忘。
  
  日本教师骄横野蛮
  
  我们那所中学有日本教师5名。他们分别担任副校长、训育主任、体育教师、学生宿舍舍监、庶务(行政管理)等职。日本人虽然担任副校长,但实权在他们手里,这叫“次长制”——一种非常虚伪的人事制度。从伪国务院到各省市县政府都实行“次长制”。
  日本教师在学校里的任务,一是推行奴化教育,二是监控中国教师和学生。在5个日本人中行为特别恶劣的是训育主任高濑和体育教师大谷。那个高濑成天摆着盛气凌人的架式。各教室上课时间,他到处转悠,意在监视中国教师授课。教我们数学和语文的两位中国教师,思想进步,讲课中时常夹带讲一点日本侵略东北的真相,也介绍关里抗日斗争的形势,还时不时地骂几句学校里的日本人,学生很爱听。但当发现高濑向教室走来,他们便马上改换话题。三四年级学生,年龄大一些了,都能体会到他们的用心,是在教育学生,要知道自己是中国人,不是什么“满洲国”人。学生对这两位老师很尊重。相反,对个别老师在日本人面前低眉顺眼、点头哈腰的丑相,都投以鄙视的眼光。
  高濑和大谷动不动就训斥学生,惩罚学生。他们的毒招是叫学生自己打自己嘴巴,或集体惩罚,前队向后转,打后队学生嘴巴,后队再打前队学生嘴巴。如发现哪个学生不服管教或有不满表示时,便把学生拉出队列,一拳打倒,或用脚绊倒,然后再命令你站起来,再打,再绊倒,直打到口鼻流血,毕恭毕敬承认错误为止。学生遭此凌辱,敢怒不敢言。
  
  朝会——奴化教育的缩影
  
  溥仪在《我的前半生》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在学校、机关、军队里,每逢颁布‘诏书’的日子,都要由主管人在集会上把那‘诏书’念一遍。听人讲,学校里的仪式是这样的:仪式进行时,穿‘协和服’的师生们在会场的高台前列队肃立,教职员在前,学生在后,戴着白手套的训育主任双手捧一个黄布包,高举过顶,从房里出来。黄布包一出现,全场人员立即低下头。训育主任把它捧上台,放在桌上,打开包袱和里面的黄木匣,取出卷着的诏书,双手递给戴白手套的校长,校长双手接过,面向全体师生展开,然后宣读”。这段文字,叙述得很详细,也符合实际情况。不过,在我们那里,穿“协和服”的都是教职员,学生不穿。“协和服”是伪满公教人员统一的制服,正式集会必穿。
  宣读“诏书”,要算是朝会上重要的一幕。此外还有升伪满国旗和日本国旗,唱伪满国歌和日本国歌,然后向伪满首都新京(长春)方向皇帝陛下遥拜,向日本东京方向天照大神和天皇陛下遥拜,都是三鞠躬,行九十度大礼,非常繁琐。在朝会上,校长有训话,有时副校长、训育主任也训话,内容也都是“日满亲善”、“共存共荣”、“大东亚圣战”等帝国主义和殖民主义的说教。然后才是作体操。
  
  在学生中鼓吹“阶级服从”
  
  日本人为了维系野蛮的统治,不断地向中国学生灌输“阶级服从”的思想。“阶级”,在日语中就是等级。所谓“阶级服从”,就是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军衔低的军人,必须绝对服从军衔高的军人。影片中常见日本军官殴打士兵,士兵要立正,口喊“哈依”(是),就是表示绝对服从。据说这是武士道精神。
  学生中的“阶级服从”,表现为低年级学生必须服从高年级学生。星期天学生上街相遇,一二年级学生必须向三年级学生敬礼,三年级学生必须向四年级学生敬礼。你不敬礼他就有权训斥你,甚至打你。时常出现这种情况:几个高年级学生围着几个低年级学生在训斥、侮辱。借口是各式各样的,如你的军风纪不整;你没戴校徽;或者是你佯装没看见,没有给他敬礼等等。而低年级中那些表现活跃的分子,则更是他们施威的对象。这样,就把同学间的友爱关系,变成了猫鼠关系。低年级同学经常提心吊胆。
  压迫到了一定程度,反抗必然产生。终于酿成一次低年级学生报复高年级学生的事件。1944年冬天,四年级学生即将毕业离校。三年级学生决定采取行动教训教训几个有劣迹的学生。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在几个学生领袖的指挥下,把学生宿舍大门关上,三年级学生手持簿记棒(一种里面是铅,外面是橡皮的圆柱形尺子,是上簿记课时作业用的文具。伪满中学都具有职业性,我们学校为商科学校,课程有簿记课),在院子里、在走廊上,到处追逐那几个平素有“民愤”的四年级学生痛打。打得他们抱头鼠窜,无处藏身,昔日的威风,一扫而光。低年级学生胜利了。从此高年级学生再也不敢欺压低年级学生了。此事,学校当局曾装腔作势,声称要严惩肇事者。但是由于此时日寇已濒临灭亡,自顾不暇,事件便不了了之了。
  这个事件的实质,是学生对日本的奴化教育开始由反感到反抗。后来知道,当时我们那所中学,已有共产党的地下党员,那几个三年级的学生领袖,是地下党影响下的思想进步分子。“八·一五”日本投降后,他们是第一批参加革命的学生。
  六十多年过去了。回顾日本统治的年月,刻骨铭心。近些年,沈阳市在“九一八”晚上拉起警笛,长鸣3分钟,街上人驻足,车停驶,全体市民沉寂在痛苦的回忆中。是啊,我们绝不能忘记国耻。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我们绝不允许那种悲惨的历史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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