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烙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myxyj2007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母亲是家里的灯,是盆上的炭,是雪中的梅。“母亲在,家在。母亲在,天地都在。”这话说得真好,说到心坎上去了。
  逢年过节的,便要回家去看看,母亲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展露她的厨艺。我们一起去街上买菜,母亲步履缓慢,气喘不已,我便不准她去,说自己去买回来便是。母亲不肯,嗫嚅着,就算陪我走走吧,你们回来一趟也不易。母亲兴致勃勃,我也只好依了她。母亲真的老了,银丝如雪,脸上阡陌交错,再不是以前那个明眸皓齿、号称“百灵鸟”的标致美人了。
  记得外公说过,母亲曾经到他工作的九江铁路局呆过一段时间,因为她喜欢唱歌,声音柔美洪亮,模样也生得标致,外号“小百灵”。当时有位年轻的铁路工直接跑到外公那里送了一匹花布给母亲做新衣,并以此保媒,要迎娶母亲。外公有6个子女,全家都指望他一个人的工资糊口。母亲是老大,把她嫁出去了,口粮就可以给弟妹们余下,在铁路上还可以解决工作。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许是天意,母亲的命运不在铁道线上。临出嫁时,戴着红袖章的红卫兵在每家每户翻箱倒柜查户口,到处闹哄哄的,文革开始了,母亲被逼着回了老家。
  母亲虽出身贫寒,但读完了初中。她心灵手巧,几岁就会织布,帮外婆照顾弟妹,操持家务,16岁下放农村,嫁在农村。1979年回城,1980年安置在一个镇办的绣花厂工作。由此,我们姐弟仨也就随了母亲的户口,成了名副其实的半边户。
  母亲成家之后,爷爷奶奶都相继去世,父亲又是独子,母亲一边上班一边照顾我们姐弟仨。幸亏她勤劳聪慧,在单位绣花是一把好手,还会自己裁缝衣裳,挣的工资总是最高,总算还能勉强度日。母亲绣的鸳鸯戏水、孔雀开屏、荷塘月色、傲雪寒梅等等都栩栩如生,让人爱不释手。尤其是梅花,堪称一绝,各种形态的梅花都能得心应手绣出风采,含苞欲放的,寒冬怒放的,早梅,冬梅,雪夹梅等等,形态各异,风骨万千,让人惊艳不已,在单位被称“一枝梅”。
  母亲喜爱梅花,总以梅的风骨和精神告诫我们:做人要经得起磨难,守得住寂寞,受得了委屈。为人要诚,做事要端,要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品行。
  记得有次母亲很晚还没回家,姐姐看我和弟弟挨饿,便到外面去找吃的,那时谁家里都很穷,哪有吃的匀给我们?姐姐看到旁边菜地有几蔸大白菜,便拔了回来,想洗干净了煮给我和弟弟吃。没想到,白菜刚刚洗好还没有下锅,菜地主人就过来了,一把夺过姐姐手上的篮子挂在屋门口的桃树上,气势汹汹地对我们说,“不许吃!等你们大人回来了给他们看看你们干的好事,街巴佬!”我们都吓坏了,姐弟仨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时我们虽住在乡下,却没有土地,都是靠母亲的工资度日。父亲一个人的土地少得可怜,便给了他的异姓兄弟去种,自己到很远的洞庭湖做事,一年才回家一次。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喊我们是“街巴佬”,我们姐弟仨时常被村里的小孩追打,因为身份不同,我們住在这里好像有点跟乡村格格不入。
  母亲回来后,在那人唾沫四溅、添油加醋的高声控诉中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她搬了一架木楼梯过来,把姐姐吊起来绑在上面,又拿了根皮带出来,搬了根烧火凳让我和弟弟坐在一起,对面看着姐姐。母亲用皮带狠狠地抽打姐姐,我和弟弟吓得哇哇大哭。直到姐姐被打得皮开肉绽,哀嚎不已,那人才满意地取下那篮白菜,扬长而去。母亲把姐姐放下来,抱着我们姐弟仨放声大哭。从此后,不管母亲回家多么晚,我们都饿着肚子,从不会到别人地里去看一眼。那一年,姐姐还不到10岁,弟弟4岁。
  母亲有句口头禅,“各做各的人,各烧各的香。”尽管村里的人对我们另眼相看,她都不计较不放在心上。村里困难的贫困户、孤寡老人,她都会挤出口粮给他们送去吃的,逢年过节的,给他们缝制新衣服送去。慢慢地,村里的人们都喜欢上了母亲,不管男女老少也随着族谱开始亲热地喊她“满娘”。
  后来,我们都长大成家了,条件也慢慢地好了。母亲因为多年的操劳,一头的青丝早已变成了白发,身体也每况愈下,小病不断,但她从来不会动不动就喊我们回去,总是悄悄地在家里熬药,实在坚持不住了才去医院看看。家里不管是谁的生日,也不管你回不回来吃,她都要过来弄一桌子的饭菜摆好,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母亲姓曾,叫小梅,梅花的梅。
  选自《湖南日报》
其他文献
我家在陜北,住的是窑洞。陕北窑洞,黄土高原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正如说起北京,与四合院紧密地联系起来,说起山西,以乔家或者某家大院为荣。朴素而凝重的陕北窑洞是勤劳朴实的陕北人民的智慧结晶,人类以定居方式生活的一块活化石。走近陕北,在平川、沟壑,或高山、坡上,一院院,一孔孔,依山而建的窑洞像朴实憨厚的陕北汉子刚毅地矗立着,静静地守望着这块独天厚地的热土;又似镶嵌在黄土高原上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陕北窑洞,
不知道我們这一生究竟要讲多少句话?如果有一种电脑可以统计,像日行万步的人所带的计步器那样,我相信其结果必定是天文数字,其长,可以绕地球几周,其密,可以下大雨几场。情形当然因人而异。有人说话如参禅,能少说就少说,最好是不说,尽在不言之中。有人说话如嘶蝉,并不一定要说什么,只是无意识的口腔运动而已。说话,有时只是掀唇摇舌,有时是为了表情达意,有时,却也是一种艺术。许多人说话只是避免冷场,并不要表达什么
我看着窗外,惊异于深绿色的好像云团翻卷一样的树冠,周围飘浮的灰尘黄晕了天空,这是挨近村庄的一片白杨,或许是哪一位早晨写生的画家刚刚在画纸上酣墨淋漓,树冠还闪烁新鲜的影子。白杨为何如此姿态,似乎一夜之间拿出储存了一春和初夏的精神,抵御从昨天下午忽而至的沙尘么?故乡的山野,草木越来越盛,这样迷蒙的天气这些年已经越来越少了。站在风中,弥漫腥土的气味,好像炒焦了的玉米糊,风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那是一匹野马
路过柳浪闻莺的钱王祠,我想起吴越王钱镠给他回娘家的夫人写的一封书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翻阅历史,一代君主钱镠留名千古的不单是他铸就江山的功绩,还包含着一段柔情蜜意的爱情故事。吴越民众被他们君王的爱情深深地打动,就编成《陌上花》山歌,四处传唱。清代学者王士禛说:“‘陌上花开,可緩缓归矣’,二语艳称千古。”当年苏东坡任杭州通判时,听到《陌上花》的山歌后,英雄相惜,便写了三首《陌上花》。仅九个字
小时候,总有一些人是那样的普通,但又是那样的神奇,比如七爷爷。七爷爷应该算是小城里妇孺皆知的人物,名谓老七,顾名思义,显然老爷爷在家排行第七。那时生活虽然很困窘,贫困的家庭里倒常常跑着好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欣欣以向荣是寻常画面。七爷爷通常被小城及周边十里八乡的人们称为神医,据说持有独门秘笈,专治婴幼儿感冒发烧、厌食呕吐,而且药到病除,所费不糜。他那种治法,据我妈说,我亲自领教过。七爷爷悬壶济世,场
“诗仙”李白在《望庐山瀑布》中写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很难说,是因庐山的美景引发了诗人的天才灵感,还是诗人的传世之作使得庐山更加闻名天下。无论如何,李白与庐山确实结下了不解之缘。李白首上庐山开元十四年(726),李白经洞庭湖,顺长江而下,初次来到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唐代的江州其实辖境不大,一共只有浔阳(附郭县)、彭泽、都昌三个县,全州居民2.
辛弃疾和朱熹的关系很好,这看上去有点匪夷所思。辛弃疾从二十一岁抗金随队伍南下以来,就是一个“着试手,补天裂”的志士形象,而朱熹,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腐儒学究。这两个看上去南辕北辙的人怎么可能走得如此之近呢?说来,辛弃疾身上有很多复杂的或说是混合杂糅的气质。他身上传统的儒家思想虽然相比那些自幼浸淫于儒家文化中的南方知识分子要少得多,但这个所谓的“北来归正人”也并不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天外来客。身份上的另
父亲挤上火车,倚窗而坐。父亲埋头闭目,但是他依然能感到别人的目光盯着他。父亲将脸朝向窗外,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父亲感到的依然是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别人看父亲,只因为他反穿着衣服。父亲知道反穿衣服丢脸,但是他只能这么做。父亲对面的男人一直看着他。男人十分奇怪,他想這是一个什么样的老人呢?为什么要反穿衣服呢?男人掏出烟,递一支给父亲。父亲不接,父亲说他不抽烟。男人的烟,不能随便抽。如果烟里有迷药,
1娘打来电话,问他现在在哪儿。他轻声说:“在医院。”娘说:“知道,听你爹说的。”娘接着哽咽着说,“儿啊,你怎么能那样?怎么能捐献骨……髓啊?”显然,娘不理解什么是骨髓,说到这儿,明显地顿了一下。他忙说:“娘,没啥。”娘说:“你不听娘的,娘就死去。”他急了,忙告诉娘,自己不是捐献骨髓,爹听错了,自己是想找人给自己捐献骨髓,自己有病。娘一听更急了,问清了他所在的医院,和爹当天就打了车,匆匆赶去,在医院
14时许的客车去省城济南。23时许再从济南坐火车经佳木斯到鹤岗。可是母亲却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给我收拾行囊,一会儿让侄儿搀着她,从树上摘下几个石榴;一会儿自己拄着柺棍走出家门,到大街对面的小卖店内买来我爱吃的豆腐皮;一会儿又蹒跚到卖山东烧饼的邻居四哥家,看看烧饼做出来了没有……晚上睡觉前,家乡的土特产堆满了一床。又不能往行李包里装,怕热捂坏了,以至于我没有地方睡觉,索性和母亲躺在同一张床上。父亲走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