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面人郎”传承人郎佳:非遗也可以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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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歲那年,他用米面为原料,创作出“福娃”面塑作品,成为2008年奥运期间新闻焦点,并在艺术圈引发轰动。18岁那年,他破格成为北京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
  他叫郎佳,全名叫郎佳子彧,今年25岁。郎佳是满族人,钮祜禄氏的汉姓就是郎,佳字辈,“彧”是有才华的意思。然而,出生背景就注定了他不是普通人。
  郎佳的爷爷郎绍安,是北京面人郎的创始人,是推动中国面塑快步发展的关键人物。1957年,冰心专门采访郎绍安,并发表《面人郎采访记》。郎绍安有九个子女,郎佳的父亲郎志春排行最小,但却是在面人技艺上传承最为精湛的一个。郎志春在继承郎派面塑技术娴熟、精巧细致的基础上,融入更多的艺术元素,研创了以国粹京剧脸谱为原型的面塑京剧脸谱,现为中国高级工艺美术师。
  受家庭环境的熏陶,从三四岁开始,郎佳就对面人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从小看动画片都坐不住,看捏面人却能看一个多小时。每当父亲捏面人时,他便悄悄站在其身旁探头观察。仔细看着他先小心翼翼拿镊子将盔甲上的甲叶一片片夹出,再和父亲一同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瞅着金箔服帖地粘在错落排列的盔甲上。随着大功告成,爷俩便会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父亲捏多久,他就站在旁边看多久,也不搬凳子。
  郎志春看儿子是真喜欢,便慢慢把“家学”正式传授给他。6岁的一天,父亲让他捏一个坐着的娃娃。两个半小时过去后,一个丑丑的娃娃呈现在郎佳面前:向外凸起的眼睛、外翻着的鼻孔……哪里有小娃娃的样子?他恨不得自己把它揉成一团,放进废面里。但父亲拦住了他,说做得不错,要好好留起来。
  从捏细条到捏小娃娃,再到捏戏曲里的人物,郎佳像登台阶一样,从一种作品过渡到另一种作品,从一种技法升级到另一种技法。于是父亲对他的要求也逐渐提高,“一个假期要捏50个面人”,正是好动年纪的郎佳从未反抗,童年时光就在捏面人和学习中悄然度过。
  “寒暑假,别的小朋友弹钢琴,我就在捏面人;别的小朋友弹完钢琴出去玩了,我还在捏面人。网络游戏从小到大没玩过,也不感兴趣。”一个人在房间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跟爷爷和父亲一样,他会细心打磨面人的每个五官部位、身体的线条、肌肉的构造,为此还啃过好几本解剖学相关的书,“跟自己较劲”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再大一点,郎佳已经开始享受经常跟父亲较量。“我看完一个电影回来,觉得孙悟空挺酷,就捏了一个齐天大圣的形象,我爸觉得我做得不错,然后他也尝试做了一个,是偏戏曲范的,我做的就像电影里的那样,所以对比挺强烈的。”同样的题材,但是父子俩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郎派面塑精巧细腻,方寸之间别有洞天,2008年6月,“面人郎”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年郎佳15岁,他用米面为原料创作出“福娃”面塑作品,成为奥运期间的新闻焦点,并在艺术圈引发轰动!正因如此,18岁,他破格成为北京民间艺术家协会会员。自此,郎佳正式担起北京面人郎第三代传人的重任。

以新颖视角创新“面人郎”惊呆了网友


  此后,郎佳开始学着爷爷、父亲的样子,捏一些年代久远的市井场景。吹糖人、剃头挑子、古代人物等诸多艺术作品,与此同时他也逐渐发现,面人除了艺术性,还具有一定的时代记录功能。比如《洋车》、《剃头挑子》、《吹糖人》等,很多生活景象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但是传统面人技艺,却将这些历史印迹生动形象地保留了下来。
  有一次,他制作的面塑《寿星》“技惊四座”,并由此获得同仁堂杯新苗奖。这也让郎佳多了一份责任。作为一名95后,郎佳希望通过面人也能记录属于自己的时代。在他的作品里,有用来打基本功的历史、戏曲人物,也有佛系游戏里的旅行青蛙,有《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大叔和萝莉,也有又贱又萌的小黄人。有趣的是,甚至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葛优瘫”的表情包面人。
  小小的面塑,总能被他打造出妥妥的大片质感。但郎佳更希望所捏的东西,能带给观众更多情感上的共鸣,让大家注视得再长久一点。于是在钻研手艺之外,郎佳开始以面塑作品表现内心的悲欢喜怒。
  比如名为《枷锁》的作品:一张书桌,像古时犯人佩戴的枷锁,锁住了一个黑头发小人,只露出他面无表情的头和无望举着的双手,桌上是堆积如小山的试卷、课本,桌子下面还有散落一地的、被揉皱的纸球,讽刺中夹带着幽默。郎佳说这是他高三时的样子。当时为了备战高考,他退出了喜爱的篮球队,整天就是做题,觉得挺痛苦——为什么大好的年华就被困在了书桌上?
  他曾创作以“葛优躺”为代表的许多网络流行的表情包,由此反映当代人的心理状态和理想追求。也会在疫苗事件引发巨大社会共鸣的时期,买来成堆的针管,创作囚禁在针管中的面人孩童形象。无辜的生灵身处疫苗造成的困境里,针管成为了盛装疾病与死亡的容器。这些现实题材作品,使他手中的面塑也真正成为了会说话、能表达的艺术。
  疫情防控期间,他创作的向钟南山院士以及所有医务人员致敬的作品,在网上出现后,很快引起轰动。除了不断创新,郎佳认为,其实传统文化中还有许多未经开挖的“矿藏”。于是在“新题材老手艺”的基础上,他又开始了对“老题材新做法”的探索。
  最初郎佳是从《山海经》里汲取创作灵感。书里有太多匪夷所思的神兽鬼怪,神秘留白的文字反而给了后人广阔的想象空间,是绝佳的艺术素材库。郎佳想要重新设计书中描述的形象,再以面塑手法加以表达。
  从头完整设计一个新形象,这在郎佳父辈的面塑里,几乎是未曾出现过的。把设计的理念融入面塑创作,对郎佳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需要从既定的框子里跳脱出来。







  在制作的20多天中,也遇到了一些困难。比如,《山海经》中对火神祝融的描述,只有短短一句“南方祝融人面兽身乘两龙”。而这“乘两龙”,更是让郎佳犯了难。
  因为背景后山奇形怪状,而且面这种材料有自身局限性,一开始是软的,无法自立。所以这两条龙无法粘于其上。后来,是父亲告诉他,可以在龙身下先插上细细的竹签,像舞龙似的支撑住,胶干后,再撤掉竹签。而龙须为了保持飘逸的状态,可以先晒干再粘贴,否则会因面中水分重力下垂,影响最后的造型。这件作品做出后,果然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除了挖掘传统,在研读了数百张海报之后,郎佳还决定将好莱坞电影《神奇四侠》中的现代石头人,与传统面塑结合在一起,用中国元素混搭好莱坞角色,这是“面人郎”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尝试。就包括一些艺术家听说后,都连连摇头,说搞不好就是“非驴非马”。
  为了更好的捏出作品,他找到现实中与石头人具有同样杀气的角色——拳击选手,细致观察他们出拳瞬间的眼神,每一块肌肉的位置和比例,甚至连每一次爆发时颤抖的方向,每一个跳跃间的节奏都不能放过。就这样原本刚猛威武的石头人,在被他赋予了一个带着坏笑的卡通拳击手形象后,意外形成一种反差萌。这也正符合了郎佳90后自由、独立的特点。由于这件面塑作品视角新颖,在网上一出现就受到网友的关注和热捧。不少人惊呼,不可思议。有人说,这才是真正出自传统的“时尚艺术“!
  2017年,反应中国工匠精神的大型纪录片《讲究》,还专门介绍了郎佳和他创新的北京“面人郎”作品。

非遗也可以很酷


  为了避免让面塑成为曲高和寡的艺术,带动它真正进入大众视野,从而实现更广泛层面上的传承,读本科期间,郎佳在国际关系学院还特意攻读了“传播学”。
  2018年,他跟几位合伙人创办了一个工作室,计划开发面人相关的文创产品、提供面人制作的课堂教学和体验活动。合伙人其实多是郎佳的同学、朋友,他们当中有的也是非遗传承人、有的是学策划的、有的谙熟媒体运营。
  他们开设了微信公众号“面人郎”,从千篇一律的教程短视频,过渡到“探店”做面塑的新模式。郎佳逐渐摸清了传播的手段和方向。最有趣的是,里面有个栏目叫“周六小课堂”,上面有他到不同地方、教不同的人捏面人的视频。比如他去了珠宝店,教老板的儿子捏恐龙;去了纹身店,教纹身师们捏各种各样的面具;在改装车店里制作面塑赛车刹车盘,让人看到这项古老的技艺和各行各业碰撞的火花。
  当然他去的更多的是小学、中学,教孩子们捏面人。郎佳很“纵容”他们在课堂上的“胡来”。在他看来,这些“胡来”是一种不拘一格的自我表达。



  后来看到身边越来越多人在玩抖音,郎佳隐约意识到了机会。在那里,看到了太多与他同样坚守中国传统手艺文化的匠人,他深受启发。一段精简到一分钟的视频,可以还原面人制作的全过程,让传统艺术活起来,郎佳决定从抖音打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播突破口。
  2019年7月下旬,正值电影《哪吒魔童降世》上映,郎佳紧跟着创作了画着烟熏妆,敢爱敢恨面人版的哪吒和敖丙,短短几天便获得13万人点赞、评论,上百万人围观,成为了他在抖音上第一个走红的视频。哪吒系列作品爆火之后,郎佳发现这门艺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落寞,有很多人非常愿意欣赏,并对他的作品表达喜爱之情。
  平日里,郎佳还根据当下年轻人的爱好,制作了蜘蛛侠、绿巨人等面人作品。当AJ球鞋被炒得很贵的时候,他便给自己捏一双,并在视频中安慰广大男性同胞,“买不起没事,咱捏得起!”男篮世界杯期间,他捏男篮队员;七夕时他捏口红,教男生们怎么送女生礼物。用传统的艺术形式表达流行文化,不仅赋予传统手工艺文化新的能量,也让这一原本只属于一部分爱好者的艺术形式成功“出圈”。
  郎佳的父亲并不善言谈,但在视频里,他和儿子相互配合,将家庭生活也变成了创作现场。他们合作共同还原了《霸王别姬》影片中的霸王和虞姬,还通过面人捏出耳机、打火机、月饼等各种日常生活中的物品,来“整蛊”彼此,让面塑手艺用幽默的方式更易被接受。短短两个月,二十几条视频就为他带来了郎佳十几万的粉丝。更有诸多国外友人看到喜爱的手工艺品,前来向郎佳拜师学艺。
  甚至,在一个面塑作品下,有用户留言,愿意以2万元的高价将其买下。这让郎佳深深感受到了传统艺术的魅力。看着面人在抖音上备受网友喜爱,父亲郎志春说:“这是好事儿!”
  如今,正在北京大学艺术学院读研究生的郎佳,还应邀参加了《最强大脑》等综艺节目,看到他捏出的漫威超级英雄,无数观众被惊艳了。网友直呼“这真是属于90后独特的传承方式。”这位国内为数不多的年轻资深手艺人,很快火爆网络。
  对之郎佳笑着说,小面人上承载的不光是閃耀的优秀传统文化,也包含了丰富多彩的时代风貌。非遗其实也可以玩的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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