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之父蒙代尔纵论人民币汇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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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国家之间的关系如何,都可以利用对方的弱点进行“讨价还价”式的讨论;
  ●把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保持在8∶1的水平,目前对中国来说至关重要;
  ●美国的有些人总在谈判时提起“中国威胁论”这个议案,只是想吓唬中国罢了,中国政府不应因此而做出对自己不利的调整;
  ●人民币区域的逐渐建立和扩大,对美国是有好处的,实际上是中国人帮助美国人扩大了美元区,只不过美国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我们应该着眼于今后的20年,需要保持世界金融货币体系在亚洲地区的稳定,中国应该在其中发挥领导作用;
  ●与其允许大陆的劳动力去台湾,倒不如吸引更多的台湾资金来大陆。
  
  罗伯特·蒙代尔(Rorbert A Mundell)这个名字近几年来在中国知名度很高。很多中国经济学者都知悉蒙代尔有关“进一步发展了开放经济下的宏观经济学理论,”他建立的这一理论基础支配着开放经济下的实际货币政策和财经政策,由此,他获得1999年度诺贝尔经济学奖,他还因为提出了区域货币理论,倡导欧洲货币统一化而被誉为“欧元之父”。
  中国人尊敬蒙代尔,因为在“中国威胁论”一度甚嚣尘上的时候,作为一名美国的经济学家,蒙代尔在他的同胞和全世界面前,以一名学者客观科学的态度,把中国与世界经济的紧密关系阐述得丝丝入扣,他一遍又一遍地用智慧和理性告诉人们,中国代表着世界的未来,中国与世界经济休戚与共。同时,他以智者的友善,坦率地对中国经济发展、汇率调整等诸方面问题提出了很多中肯的建议。
  蒙代尔喜爱中国、关注中国、分析中国。中国人民也将荣誉市民的称号赋予了他。
  针对“极为敏感”的人民币汇率这一全世界关注的焦点问题,2006年4月8日,蒙代尔在接受本刊与阳光卫视联合采访时,进一步阐明了他的观点:人民币应该成为世界主导货币。
  
  本刊记者:早些时候,您曾经提出:短期内人民币应保持稳定,而不是升值。这种观点在中国很有影响力。如果我们没有理解错的话,您的这一观点源自于“蒙代尔通货膨胀理论模型”和“区域货币理论”。您能否对此进行简略的表述,可以使一些不具备经济学背景的人群,也能了解“蒙代尔通货膨胀理论模型”的含义?
  
  蒙代尔:在这里,我不准备过多地讨论“蒙代尔通胀理论模型”。这个模型我已做了修改和调整,使它对世界各国都适用。而我想着重谈一下,当前,对于中国来讲,有许多的有利因素和理由显示出,为什么可以用保持人民币汇率稳定的策略,来应对世界上最强大的货币的挑战,对于中国来说是最有利的。因为保持人民币汇率的稳定,使中国有可能追赶美国。目前美国的GDP产值为12.5万亿美元,而中国只有2万亿美元。如果中国把自己汇率和美元“挂”在一起,有很多潜在的好处,可以利用美国价格体系(自律调整的优势)来弥补中国价格体系的缺陷和不足,可以合理分配国内资源和利益,继续保持中国经济的强势。
  
  本刊记者:我们知道,您非常关心中国的经济发展,也对中国倾注了深厚的感情。最新的消息说,您已经获得北京的永久居留权。现在中国不仅是您研究的课题和对象,而且也成为您的家了。作为一个曾经获得过诺贝尔经济学奖、在世界经济学领域有着重大影响的学者,当您明确阐释人民币升值不利于中国经济这一观点的时候,是否受到您个人感情因素的左右呢?
  
  蒙代尔:是的,我来中国访问至少有30次了,我很荣幸获得了北京市永久居留权。这样一来,以后来中国就不再需要申请签证了,这让我很高兴。
  我当然很喜欢中国,也很热爱中国人民,这是事实。但是,在涉及到经济问题时,我认为这是科学。当我在做研究工作的时候,我会像研究美国、加拿大、意大利或欧洲、非洲及南美洲的经济问题一样,用客观的态度来研究中国的经济课题。
  
  本刊记者:您多次提到,在短期内,人民币不应该升值,如果人民币急剧升值,不但会严重损害中国的经济发展,也会对美国经济带来不良后果。在中国民间有句俗语叫做“损人不利己”。但是美国政府一再施加压力,要求中国提高人民币汇率,您认为美国政府这样做在政治上有什么目的?
  
  蒙代尔:我认为,不管国家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们都可以利用对方的弱点进行“讨价还价”式的讨论,来维持双方的平衡关系。
  现在美国和西方七国集团都认为,他们有权要求中国政府提高人民币汇率水平,也许还可以要求中国提高对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打击盗版等等。但是,中国也可以反过来要求他们取消“反倾销制裁”政策,还可以要求他们改变对中国产品的贸易配额政策。例如10年前中国加入“世贸”谈判时,所有西方国家都同意要在一定时期内,取消对中国的配额,并在短时间内取消了配额。现在,他们出尔反尔,又重新恢复了对中国产品的配额政策,这是他们所犯的错误。
  美国还认为,中国现在有4000亿美元的外汇储备,这是在过去短短两年中积累产生的,外汇储备增长速度令人吃惊,可以成为使中国在谈判中处于不利的“把柄”。
  但是我认为,中国不应该错误地以调整自己的汇率政策来作出让步,而是应该坚持保持人民币兑美元汇率的稳定。把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保持在8∶1的水平,目前对中国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从长远来看,这对中国经济发展有诸多好处,可以保持经济发展的基础。
  如果让人民币汇率向上大幅浮动,中国政府将会陷入很大麻烦:要重新调整和制定信贷政策及抑制通货膨胀的政策和目标。而这种调整,在世界各国都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是非常困难和危险的“游戏”。中国内陆的发展与沿海地区的发展有巨大的差异,制造业与农村劳力市场之间有巨大的差异,劳动力与管理者有巨大的差异。因而调整起来尤为困难。
  
  本刊记者:您是怎样看待中国威胁论的?
  
  蒙代尔:有一些人认为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对世界是个威胁,我不这么认为,我的很多朋友也不这样认为。之所以会有一小部份人有这种看法,部分原因是出自政治利益。
  但事情是在不断变化的。4年以前,美国有一个名叫休曼的参议员,来自纽约。他曾经在参院提出议案,要求对来自中国的产品征收高达27.5%的惩罚性关税。2005年,他跟随曾竞选美国副总统的鲁西·戈尔曼来中国访问,在与很多中国人交流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观点的正确性了。
  在美国,人们首先会考虑,我们丢掉了多少个工作岗位,多少资源流失到了印度,诸如此类的事,让他们担心利益受到侵害,他们只看到了问题的一面,而忽略了另一面,即美国人民因为中国的产品而享受到了很多的有利之处。
  休曼参议员回到美国后,已经改变了态度,对他的议案能否被通过也不那么有把握了。我也不相信布什总统会批准他的议案。就是被通过,我相信出于政治的考虑,为了美国的利益,为他自己的政治前途,也会否决这个议案的。
  我认为,美国有些人总是提起此类议案,不过是想吓唬中国罢了。中国政府不应因此而做出对自己不利的调整,去选择提高人民币汇率这一“下策”,而是要坚定不移地执行已有的人民币汇率方针。
  
  本刊记者:您一定认识香港中文大学的朗咸平教授?
  
  蒙代尔:是的,我们很熟悉。
  
  本刊记者:郎咸平教授是人民币升值的坚决反对者。他曾说,美国政府一再压逼中国提高人民币汇率的做法是非常错误的,将导致中国经济的倒闭,就像许多年前,美国压逼日元升值,导致日本经济停滞不前一样。请问您同意郎咸平教授的观点吗?
  
  蒙代尔:我绝对赞成他的观点。
  实际上,日元汇率从1985年到1995年这10年当中被提高了三倍,直接导致了日本银行系统非生产性信贷的急骤增长,几乎摧毁了日本的金融系统,造成了20世纪90年代日本经济发展长期停滞不前。日元的升值在当时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使用美元计算的日本国民生产总值被提升得非常高。
  如果今天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被提升2倍,那么就意味着,以美元计算的中国国民生产总值要大大高于现在的数据。这样会出现什么情况呢?中国每年平均8%的经济增长率将不复存在,也许只有2%的增长率了。这将会把中国的经济引入错误方向。
  对中国来说,这是非常不好的。很多农民会“背井离乡”,从内地农业地区向城市转移。
  因为对人民币的过高估价,会导致农产品的价格大幅降低;也会导致随之而来的房地产价格下跌。你现在已经可以看到,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房地产价格已经有所下降了。由于人民币汇率的升值,会导致这些地方经济恶化。尽管只是很微小的变化,却会变成致命的影响因素,如果预期人民币继续升值,必将会对全国各地的房地产价格造成不良的影响。
  
  本刊记者:如您所知,现在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已经达到8.02:1的高点,您怎么评价这种现状?同时,您是否会对中国政府提出您的建议?
  
  蒙代尔:我不知道能提出什么建议。但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中国政府能把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稳定在8的水平上,对中国经济将大有好处。只要今后美国经济的运行能够保持稳定,那么中国经济20年内还会保持稳定增长,而且中国的货币将逐渐成为世界上第二大类方便使用的国际货币,虽然还不能取得美元的地位,但也会成为世界上重要的国际货币,这是我所希望的前景。
  我认为8这个数字很容易计算,买东西时,我可以很容易地算出相应的美元价值。汇率不要再上下浮动了。这样做对亚洲所有的人民也有好处。
  中国的外汇汇率已经开始影响世界了。中国正在成为世界上有主要影响力的国家,只是美国人忽略了这一点。美国现在已经更换了美联储的主席,格林斯潘先生已经离开了,布南蒂先生接替了他,他是个很不错的人。美国的财政部长斯诺先生也刚上任 ,只是他还缺少国际金融市场的背景,但人们对此好像并不在意。
  中国应该与美国和欧洲携起手来,重组和完善国际金融信贷市场,使得人们可以更好地利用它。
  目前,世界只有几大主要货币区域,美元区、欧元区、人民币区也已经出现。现在已经有12个国家统一使用欧元了,另外还有7个国家在排队,等待在2年内进入。在不久的将来,欧元区将扩大到至少20个国家。这样的快速扩张并覆盖了很大一片区域,而且还保持固定汇率,人们对此好像并不担心和抱怨。但是为什么提到中国,提到人民币区域,人们就感到不安了? 实际上,人民币区域的逐渐建立和扩大,是对美国有好处的(因为人民币与美元“挂钩”),这实际上是中国人在帮助美国人扩大了美元区,只不过美国人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我认为,中国应该建立起一支自己的熟悉国际金融信贷货币体系的专家队伍,他们应该十分了解国际货币和汇率体系的历史沿革,并能提出自己对于国际货币汇率机制改革的意见,提出对于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改革意见,其中包括提出对IMF各成员国的投票权重新合理分配的意见。
  现在,欧洲国家在IMF中的投票权比率达到32%,美国约占17%。我认为,欧盟国家现在拥有的投票份额应该转移一部分给亚洲国家,以达到合理的平衡。今天,亚洲的经济体紧随美国的经济体,已取代欧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区,而且有朝一日,很可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经济区。着眼于今后20年的发展,我们需要保持世界金融货币体系在亚洲地区的稳定,中国应该发挥领导作用。
  (周丹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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