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逐步深化开放型经济的构建,从初期的“引进来”到现阶段的“走出去”,四十年的发展历程不仅是中国经济逐步成长的过程,也是中国企业创新追赶的进程。随着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时代,经济发展特征发生了很大变化,“以市场换技术”的引资政策还能发挥预期效果吗?面对本土企业的海外技术寻求,对外直接投资能否成为提升创新能力的跳板,还颇具争议。尤其我国已处于中等偏上收入水平阶段,“中等收入陷阱”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警醒我国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提高企业创新能力。而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下,如何通过引进外资（IFDI）、对外直接投资（OFDI）提升本土企业的创新能力,便成为重要的研究命题。此外,我国经济发展并不均衡,不同地区、行业的经济实力和技术水平存在较大差异,进一步增加了IFDI、OFDI对中国企业创新追赶影响机制的复杂性。因此,从中国对外经济“引进来”到“走出去”不同的发展阶段,本文研究不同技术差距情形下IFDI、OFDI对中国企业创新的理论机制,对于政府完善对外经济政策、企业制定创新战略和国际化战略具有重要的意义。不同于既有研究单独分析IFDI或OFDI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机制,本文在中国经济转型的背景下,将IFDI、OFDI与中国企业创新置于系统的分析框架,着重探讨以下四个方面的问题:（1）全要素生产率作为企业技术进步的重要指标,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不同技术差距的情形下,不同的外资进入程度会对本土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本土企业又应该选择什么样的创新战略呢?（2）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不同技术差距的情形下,本土企业对外资企业是否会产生技术依赖?当本土企业对外资企业存在技术依赖时,面对外资企业对本土企业的技术控制,本土企业将在国内进行技术寻求,还是开展海外技术寻求?此外,提高知识产权保护将加重还是减轻本土企业对外资企业的技术依赖?在人口红利逐渐消失的背景下,人力成本的上升对于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的技术依赖关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3）后发企业通过技术寻求型OFDI能否提升企业的创新能力,以及这种影响是否可持续?投资国别差异和母国政府补贴又如何影响了这种机制?（4）在“引进来”与“走出去”并重的现阶段,IFDI与OFDI的交互效应对企业创新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两者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机制能否相得益彰?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本文使用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境外投资企业数据等多种数据,构建了相应的计量模型对以上问题进行了实证研究。研究发现:（1）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大的情形下,外资进入程度越高,越有助于本土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此时,本土企业应采取模仿创新战略,以发挥后发优势;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小的情形下,外资进入程度越高,越不利于本土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此时,本土企业应选择自主创新战略,增加研发投入;在本土企业对外资企业实现技术赶超的情形下,外资进入程度越高,也越不利于本土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增加研发投入的策略并不能改善外资进入对本土企业产生的不利影响。（2）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大的情形下,外资进入程度越高,本土企业对外资企业技术依赖越强,本土企业进行技术寻求型OFDI的可能性也越高;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小的情形下,本土企业依然对外资企业存在一定的技术依赖,外资进入是否导致本土企业的海外技术寻求,取决于本土企业能否在国内获取所需的技术资源以及对获取技术资源的急切性。从自主创新制度激励的角度来看,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大的情形下,随着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的提升,外资进入程度对本土企业技术寻求型OFDI的促进效应将被削弱;而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小的情形下,知识产权保护水平比较低时,外资进入程度越高,本土企业进行技术寻求型OFDI的可能性越高;知识产权保护水平比较高时,外资进入程度越高,本土企业进行技术寻求型OFDI的可能性越低。此外,从技术寻求潜在机会成本的角度来看,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大的情形下,随着人力成本的上升,外资进入程度对本土企业技术寻求型OFDI的促进效应将得以增强;而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小的情形下,人力成本比较低时,外资进入程度越高,本土企业进行技术寻求型OFDI的可能性越低;人力成本比较高时,外资进入程度越高,本土企业进行技术寻求型OFDI的可能性越高。（3）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大的情形下,技术寻求型OFDI对投资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具有随时间变化的特征,投资企业进入东道国的初期,由于外来者劣势和技术差距问题的存在,技术寻求型OFDI对投资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效应比较弱;但随着外来者劣势的减弱和投资企业吸收能力的提高,技术寻求型OFDI对投资企业创新绩效的促进效应得以增强;最后,投资企业与东道国的技术水平逐渐接近后,技术寻求型OFDI对投资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将再次变弱,甚至产生负向影响。其次,不同投资国别的技术寻求型OFDI对投资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具有较大差异,相比向发达国家的技术寻求型OFDI,对发展中国家的技术寻求型OFDI更能持续推动投资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另外,对于母国政府补贴的调节效应而言,投资企业进入东道国的初期和中期,来自于母国的政府补贴有助于投资企业克服外来者劣势和技术差距的问题,政府补贴将增强技术寻求型OFDI对投资企业创新绩效的促进效应;但当投资企业与东道国的技术水平逐渐接近时,来自母国的政府补贴对技术寻求型OFDI与投资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影响也逐渐减弱。（4）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大的情形下,本土企业技术寻求型OFDI对外资进入程度与本土企业创新绩效作用机制的影响具有时间变化特征,只有投资企业克服外来者劣势和吸收能力问题后,技术寻求型OFDI才能显著增强外资进入程度对本土企业创新绩效的促进效应。同样,在本土企业与外资企业技术差距较大的情形下,引进外资对技术寻求型OFDI与企业创新绩效作用机制的影响也具有明显的时间变化特征,引进外资在技术寻求型OFDI初中期阶段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显著的促进效应,但随着投资企业与东道国技术水平的逐渐接近,引进外资对技术寻求型OFDI与企业创新绩效作用机制的影响变弱。以上研究结论对本土企业制定国际化战略和创新战略产生一定的启发,也对我国政府在完善引资政策、知识产权保护以及补贴时效性等方面提供有益的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