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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下军装,我的人生按下了重启
“咔,当海关大姐盖章的那一瞬间,我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你们不知道出关前我有多紧张。”
邓川一边摇头,一边右手捂着胸口,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讲述着一个星期前去泰国的旅行经历,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国。看着他略显夸张滑稽的表情,舍友们哈哈大笑,又继续喝酒闲聊。
登巴客栈是一家青年旅舍。位于深圳市福田区,过条马路就是地标建筑会展中心,距离福田口岸和高铁站也都很近,在寸土寸金的深圳,最低只要50元就能住一晚的床位,让这里成为了不少年轻人的不二之选。
邓川就是常住客之一,在登巴住了已经两个月有余,时间再往前推半年。2019年6月之前,他还是一名解放军上尉,“我大学是国防生,2014年毕业之后就进入了部队,之前在云南某边防部队服役。”
这也是邓川去泰国旅行过海关时如此紧张的原因,担心因为之前的经历会让他期待已久的旅行直接泡汤。
1991年出生的邓川是广西柳州人,超过180cm的个头,泛青的胡茬在他的脸上生机盎然,深眼窝,两道剑眉透着勃勃英气。一开口,还算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些许港台腔,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猛然一看,有周围的姑娘说他跟不久前不幸离世的台湾艺人高以翔神似。
“部队是个很多人来之前不想来,该走的时候又不想走的地方。度过一开始的适应期,其实军营生活挺安逸的,每天就那么点事。”
鄧川说,自己还有那么多东西没有体验过,最后还是提交了转业申请。2019年,邓川如愿脱下了军装,连家都没回就飞去了成都,开始了川藏线骑行。从拉萨回来后,他开始在深圳南澳学习潜水。10月下旬,天气转凉,邓川回到了深圳市区,住进了登巴。
“我现在对挣钱没什么兴趣,也没有大目标,就想好好感受这个世界,人生不能白来一趟,做一个体验派挺好的。”1991年出生的邓川面对“而立之困”似乎并不在意。
“认识各种各样的人,与不同的国籍背景的朋友分享各自的经历是青旅最吸引我的地方。”
相比之前在军营的生活,这家青旅已经很好了。之前服役时经常去野外拉练,20多个人住一顶帐篷,“赶上夏天又热又潮,现在说起来我还能感受到帐篷里的味道。”
“之前有几天心情不好,同屋的一位室友两天一夜没有看到我,微信也联系不上,他怕我想不开自杀,急得差点报警。”邓川当时哭笑不得,但又有些感动,“身处异乡,能交到知心朋友,还有人如此关心你,真的挺难得的。”
从泰国回来之后,邓川入职了一家模具生产公司,岗位是销售专员,经过初步培训之后将被派往印度开拓国际市场,这也就意味他在登巴的日子进入倒计时。“不知道印度的青旅怎么样。”
人来人往,只有他不动如山
“葛鹏,腾讯的面试怎么样了?”
“唉,我这一个多月都面了3轮了,鬼知道还要等多久?”
面对着室友的询问,盘腿坐在上铺的葛鹏看了一眼室友,既像吐槽,又像在自言自语。迅速又把目光收回到了电脑屏幕上,重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葛鹏住的这家青旅隐藏在一座商住两用大厦的14层,南面过条马路就是深圳的旅游胜地世界之窗,北边背靠闻名遐迩的城中村白石洲,建筑工地的嘈杂声不时从窗外传来。
杭州人葛鹏个头不高,也就一米七出头,戴一副黑框眼镜,面庞清秀。从9月份离开杭州,葛鹏一来深圳就住在这家青旅。与其说是一家青旅,倒更像一个集体宿舍。
一对来自山东的老夫妇租赁了两套相邻的公寓,一套三室一厅,一套两室一厅,加起来将近200平方米的面积,摆放了20张上下铺。
葛鹏住在其中的一个男生6人间,房间不到10平米。两个月来,人来人往,只有他不动如山。
作为95后的葛鹏似乎还感受不到年龄带来的焦虑,“30岁离我还有点遥远,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会在哪里。”
2016年,葛鹏从杭州电子科技大学毕业,随即进入网易成为了一名运营专员。干了一年之后,不甘心在大公司做一颗螺丝钉的他选择辞职。
跟着一位金融行业的资深人士开始创业,从零开始起步转型产品经理。2018年,这个仅仅上线一年的创业项目被一家知名金融科技公司收购,创始人拿钱走人,葛鹏和十几个同事进入了这家大公司继续独立运营这个项目。
“当时还挺高兴的,毕竟这个项目是我看着一步步做起来的,而且被收购之后,我的工资直接翻倍。”
但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2019年8月份的时候,我从后台数据里发现异常,跟几个同事聊了之后,感觉这家金融公司要出事。”两个月后,葛鹏的担忧变成了现实,这家知名金融科技公司因为暴力催收和用户隐私泄露问题被警方上门调查。
“新闻一爆出来,这段工作经历就成了我的职业生涯污点,好几家公司面试之后不能要我的原因就是担心有风险,你说我倒霉不倒霉。”说起找工作过程中的艰辛,葛鹏无奈地摇摇头。
11月中旬,腾讯最终拒绝了葛鹏,他选择入职了一家人工智能相关的创业公司,继续做产品经理,工资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二。
入职新工作以后,葛鹏依然选择住在这家青旅的床位房。“这个地方离新公司不远,交通也方便,步行5分钟到地铁站,4站地就到公司,单程通勤只要半个小时不到。”
“现在吃点苦不算什么,我只希望能多学东西、长本事。”
租房一个月后,我退租回到青旅
精瘦身材,寸头,皮衣,左耳戴着一枚银质耳环,再加上沙哑的嗓音和冷峻的神情,一股艺术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在登巴客栈,曾羿是一个独特的存在。1991年出生的他现在是一名广告导演,2015年来深圳工作。4年的时间里除了短暂地租过几个月房,他在深圳的大部分时光都住在青旅,最长的一家住了将近一年。
“我已经习惯了住青旅的生活,之前也和别人一起合租过公寓,但住了几天我就受不了,跑回青旅住了一天。坚持租房一个月后,我选择退租,回到青旅。”
“在青旅可以见到形形色色的人,给我更多的创作灵感。相比租房也更方便,拎包入住,来去自如,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之前对30岁还挺焦虑的,但最近心态已经逐渐平和了。”即将三十而立的年龄和漂泊的生活状态似乎一点没有困扰曾羿。“就这两年吧,如果拍电影的目标实现不了,我就回老家了。
曾羿总是躲在一个角落,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有时看电影,有时看书,时而用笔记录自己当下的感悟。
自从20岁从大学肄业,这些年曾羿干过许多事,拍时尚大片,参与公益项目,在大理开客栈。曾羿嗜酒,而且每喝必醉,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两年喝得少了,之前有七八年的时间里每年300天我都在喝酒。”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酒的味道,但酒精可以帮我排解很多情绪,很多清醒状态下没办法释放的东西可以被消解。”
至于为什么最近酒喝得少了,曾羿的回答让人意外:“为了省钱啊,我在攒钱”,脸上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
“开玩笑的,喝酒少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这两年我的内心相比之前的焦躁来说平静了一些,需要排解的情绪少了,喝酒自然也就少了。”
但他确实在攒钱,“2020年我准备拍一部自己的电影短片,现在算下来大概需要20万的预算。”
看起来高冷的曾羿一旦聊起电影便开始滔滔不绝,臧否电影世界里的导演、故事、镜头、用光。“今年我给自己定的计划是拍一部短片,写出一个完整的电影剧本和两个大纲。”
“如果未来我有了足够的钱,应该也不会买房,而会去买一辆房车。其实我已经关注房车很久了,最近看上了一台,售价58万,不过现在也就是看看,过过眼瘾吧,拍电影是我的第一目标。”
“我之前对30岁还挺焦虑的,但最近心态已经逐渐平和了。”即将三十而立的年龄和漂泊的生活状态似乎一点没有困扰曾羿。“就这两年吧,如果拍电影的目标实现不了,我就回老家了。到時候开个面馆,平淡地过此一生也挺好。”
(文中邓川、葛鹏、曾羿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