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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重庆市奉节县白帝城碑林有一块《大隋开府仪同三司龙山公墓志》石碑，该碑包含着丰富的历史信息，特别是关于隋代统一的问题上面，所以我们认为它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
【关键词】白帝城碑林；《龙山公墓志》；文献价值
本文所谓《龙山公墓志》，实则全名为《大隋开府仪同三司龙山公墓志》，今见于重庆市奉节县白帝城碑林。奉节白帝城有东、西两座碑林，分别位于明良殿和武侯祠两侧，里面陈列着从隋代到清代的碑刻70多块，篆、隶、行、草，风格各异，可以说是一座小型的书法宝库。其中最早的是两块隋碑，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而《大隋开府仪同三司龙山公墓志》就是其中之一。并且，综观长江流域，此碑也是隋朝著名石碑之首推了。石碑的出土历时较长，上半部出土于清代咸丰3年（1853年），夔州知府罗升培得于城隅，并撰跋题刻于《龙山公墓志》碑上，记载得碑的经过。石碑的左下部分出土于咸丰9年12月（1859年）。而且，更重要的是，此碑保存很完整。
原文如下：
“公讳质，字弘直，青州乐安人也，盖帝喾之后、司徒公仓之苗裔，随官巴庸，即此民复人矣。祖齐，巴州刺使。父梁，授巴东建平郡太守。公世值艰危，早失庭训，志性刚毅，谅直渊深。周朝授大都督龙门公，选补兼仪同，领乡团五百人守隘三峡。大象二年，蒙授龙山县开国公。开皇九年，从元帅越国公平陈第一勋，蒙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邑四百户粟，帛五千段。非夫志气，孰能处危乱之间，成功如斯之盛者乎？且誉善无征，昊天不吊，岁在戊午七月二十日遘疾，丧于家，春秋六十七。今启葬豆苍之阳，镌石颂德，其辞云尔：咄哉君子，宗家之睦。乃文乃武，（缺两字）在陆[1]。志怀慷慨，少阙过庭。冲冠临敌，吴越廓清。积世惟公，三巴豪杰。似玉之辉，如渊之澈，如何不吊，遽奄春阳，酸辛悲痛，泪洒千行。开皇廿年岁次庚申十二月丙辰朔四日己未立。”[2]
该碑全文294字。通读该碑，可知碑文记载了奉节一位北周隋朝官员的生平事迹，更为重要的是涉及当时三峡地区的社会历史是一些问题。
此碑刻于“开皇廿年岁次庚申十二月丙辰朔四日己未立”，这交代了刻碑的时间，即开皇二十年，也就是公元600年。首先需要明白的是，其人究竟为谁，姓氏如何。该碑只是说“公讳质，字弘直，青州乐安人也”，明确交代了名和字，但并没有交代其人的姓氏。历史上对这个问题有所探索，据清代书法家吴羹梅研究，确定龙山公为臧熹的儿子臧质。吴氏将研究的结论，撰跋刻于石碑的右边。鲁迅也持此观点。但此说问题颇多。据《宋书·臧质列传》可知，臧质（400—454），字含文，东莞莒（今山东莒县）人，南北朝时期宋朝大将，曾为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可见，臧质虽然也是山东人，也在荆州做过官，但他字“含文”，不是“弘直”，而且生活在公元400—454年，而这里碑名上即有“大隋”字样。可见年代不对。其次，二人品行不同，《宋书·臧质传》：“臧质底弃下才，而藉遇深重。”[3]底弃，即低劣无用。且从《宋书》本传可知，其人行为又过于无束，奢侈浪费，滥施命令，多被有司检举，多次被赦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死后立碑，且据《宋书·臧质列传》可知其人并无被朝廷立碑之事。所以，此说可以排除。今之《白帝城历代碑刻选》编者可能从碑文“司徒公仓之苗裔”这一句而认为“龙山公”是复姓司徒。但也有论者提出了怀疑和自己的看法：“碑文中的‘司徒’，既可视为姓氏，也可视为官名，但视为官名的理由较为充分。因为，从墓志行文来看，作者有只书官衔而不直书姓名的习惯。……这种只写出官衔而不书姓氏的情况，在唐碑中多有所见，是一种古人常用称谓模式。”[4]如此看来，墓志人的姓氏由于材料缺乏而确实难以清楚明白的说出来。我们认为，要准确得知其姓氏，除非有新的材料的发现。
此碑虽然不长，且虽然记载的主要是一个人的身世，但由于这个墓志主人生活的时代太过特殊，所以碑文的内容是很丰富的，其中有些内容可补正史之不足，可以形成我们的一些认识或纠正我们的一些错误认识等等，这就是我们将要分析的文献价值。
今天我们阅读正史如《隋书》，在关于隋伐陈、统一中国这个问题上，看到的信息基本上都是说朝廷如何排遣元帅、大将，而元帅、大将又是如何调兵遣将、如何指挥战争、如何胜利犒赏等等方面，如下面三条材料：
《隋书·高祖下》：“（开皇八年）冬十月……甲子，将伐陈，有事于太庙。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并为行军元帅，以伐陈。于是晋王广出六合，秦王俊出襄阳，清河公杨素出信州，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宜阳公王世积出蕲春，新义公韩擒虎出庐江，襄邑公贺若弼出吴州，落业公燕荣出东海，合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5]（31页）
《隋书·高祖下》：“（九年春正月）丙子，贺若弼败陈师于蒋山，获其将萧摩诃。韩擒虎进师于建邺，获其将任蛮奴，获陈主叔宝。陈国平。”[5]（32页）
《隋书·高祖下》：“（九年）夏四月己亥，幸骊山，亲劳旋师。乙巳，三军凯入，献俘于太庙。”[5]（32页）
可见，在这些记载中基本上没有看见三峡地区将领的参战问题，也就是说，在隋代统一问题上，三峡地区的人顶多算是马前卒而已，在史书中基本上没有姓名的，而《龙山公墓志》中却涉及到了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弥补了正史之不足。
碑文中说墓志主人“从元帅越国公平陈第一勋”。通过正史我们可以知道，该“元帅” 当为杨素，《隋书·杨素传》：“及大举伐陈，以素为行军元帅。”[5]（1283页）这句话交代了在隋代统一问题上，三峡地区是有将领参加的，他们是有贡献的，而且贡献很大，所谓“平陈第一勋”，正因为如此，墓志主人才得到隋代朝廷的赏赐，即“蒙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邑四百户粟，帛五千段。”
当然，碑文中没有详细交代墓志主人究竟参加了哪些战斗，但通过史书的记载，我们可以推测出墓志主人的贡献究竟在哪里。
“素遣巴蜑卒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樯碎贼十余舰，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余人。”[5]（卷四十八，杨素传）
这段材料的背景是说当隋朝大军顺江而下的时候，陈兵屯在歧亭（故址在长江西陵峡口），并于此处凿岩缀铁链三条，横截上流，其意是想阻拦隋军战船。于是杨素就有了这样的排遣，结果杨素军队大胜，连下安蜀、公安、岳阳，直抵汉口。如此看来，墓志主人有可能就是率领“巴蜑卒”、乘五牙大船破守卫歧亭的陈兵的人，故后来被认为“从元帅越国公平陈第一勋”，得到了朝廷的封赏，即“蒙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邑四百户粟，帛五千段。”
注释：
[1]有人认为这缺的二字当为“飞鸿”，其理由是：“虽然那两个字依然不全，但第二个字的左边隐隐可见一个‘江’字，我推想此字是个‘鸿’字。据此我们联想到，《周易》中有‘鸿渐于陆’的句子，这里一定与之有关。可是这里‘鸿’在四个字当中的第二个字的位子，所以不可能是原句套用。如果换一个说法，就有可能是‘飞鸿’。跟上句联起来：乃武乃文，飞鸿在陆，就是说墓主人就像鸿雁既能在于上飞又能在陆地上生活一样，能文也能武。意思讲得通。”见http：//cjcj99cj.blog.163.com/blog/static/304814962013027114438939/
[2]魏靖宇.白帝城历代碑刻选[M].中国三峡出版社，1996：8-9.
[3]沈约.宋书[M].中华书局，1974：1321.
[4]何汝泉.跋《龙山公墓志》[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2）：119.
[5]魏征，等.隋书[M].中华书局，1973.
【关键词】白帝城碑林；《龙山公墓志》；文献价值
本文所谓《龙山公墓志》，实则全名为《大隋开府仪同三司龙山公墓志》，今见于重庆市奉节县白帝城碑林。奉节白帝城有东、西两座碑林，分别位于明良殿和武侯祠两侧，里面陈列着从隋代到清代的碑刻70多块，篆、隶、行、草，风格各异，可以说是一座小型的书法宝库。其中最早的是两块隋碑，至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而《大隋开府仪同三司龙山公墓志》就是其中之一。并且，综观长江流域，此碑也是隋朝著名石碑之首推了。石碑的出土历时较长，上半部出土于清代咸丰3年（1853年），夔州知府罗升培得于城隅，并撰跋题刻于《龙山公墓志》碑上，记载得碑的经过。石碑的左下部分出土于咸丰9年12月（1859年）。而且，更重要的是，此碑保存很完整。
原文如下：
“公讳质，字弘直，青州乐安人也，盖帝喾之后、司徒公仓之苗裔，随官巴庸，即此民复人矣。祖齐，巴州刺使。父梁，授巴东建平郡太守。公世值艰危，早失庭训，志性刚毅，谅直渊深。周朝授大都督龙门公，选补兼仪同，领乡团五百人守隘三峡。大象二年，蒙授龙山县开国公。开皇九年，从元帅越国公平陈第一勋，蒙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邑四百户粟，帛五千段。非夫志气，孰能处危乱之间，成功如斯之盛者乎？且誉善无征，昊天不吊，岁在戊午七月二十日遘疾，丧于家，春秋六十七。今启葬豆苍之阳，镌石颂德，其辞云尔：咄哉君子，宗家之睦。乃文乃武，（缺两字）在陆[1]。志怀慷慨，少阙过庭。冲冠临敌，吴越廓清。积世惟公，三巴豪杰。似玉之辉，如渊之澈，如何不吊，遽奄春阳，酸辛悲痛，泪洒千行。开皇廿年岁次庚申十二月丙辰朔四日己未立。”[2]
该碑全文294字。通读该碑，可知碑文记载了奉节一位北周隋朝官员的生平事迹，更为重要的是涉及当时三峡地区的社会历史是一些问题。
此碑刻于“开皇廿年岁次庚申十二月丙辰朔四日己未立”，这交代了刻碑的时间，即开皇二十年，也就是公元600年。首先需要明白的是，其人究竟为谁，姓氏如何。该碑只是说“公讳质，字弘直，青州乐安人也”，明确交代了名和字，但并没有交代其人的姓氏。历史上对这个问题有所探索，据清代书法家吴羹梅研究，确定龙山公为臧熹的儿子臧质。吴氏将研究的结论，撰跋刻于石碑的右边。鲁迅也持此观点。但此说问题颇多。据《宋书·臧质列传》可知，臧质（400—454），字含文，东莞莒（今山东莒县）人，南北朝时期宋朝大将，曾为巴东、建平二郡太守。可见，臧质虽然也是山东人，也在荆州做过官，但他字“含文”，不是“弘直”，而且生活在公元400—454年，而这里碑名上即有“大隋”字样。可见年代不对。其次，二人品行不同，《宋书·臧质传》：“臧质底弃下才，而藉遇深重。”[3]底弃，即低劣无用。且从《宋书》本传可知，其人行为又过于无束，奢侈浪费，滥施命令，多被有司检举，多次被赦免。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死后立碑，且据《宋书·臧质列传》可知其人并无被朝廷立碑之事。所以，此说可以排除。今之《白帝城历代碑刻选》编者可能从碑文“司徒公仓之苗裔”这一句而认为“龙山公”是复姓司徒。但也有论者提出了怀疑和自己的看法：“碑文中的‘司徒’，既可视为姓氏，也可视为官名，但视为官名的理由较为充分。因为，从墓志行文来看，作者有只书官衔而不直书姓名的习惯。……这种只写出官衔而不书姓氏的情况，在唐碑中多有所见，是一种古人常用称谓模式。”[4]如此看来，墓志人的姓氏由于材料缺乏而确实难以清楚明白的说出来。我们认为，要准确得知其姓氏，除非有新的材料的发现。
此碑虽然不长，且虽然记载的主要是一个人的身世，但由于这个墓志主人生活的时代太过特殊，所以碑文的内容是很丰富的，其中有些内容可补正史之不足，可以形成我们的一些认识或纠正我们的一些错误认识等等，这就是我们将要分析的文献价值。
今天我们阅读正史如《隋书》，在关于隋伐陈、统一中国这个问题上，看到的信息基本上都是说朝廷如何排遣元帅、大将，而元帅、大将又是如何调兵遣将、如何指挥战争、如何胜利犒赏等等方面，如下面三条材料：
《隋书·高祖下》：“（开皇八年）冬十月……甲子，将伐陈，有事于太庙。命晋王广、秦王俊、清河公杨素并为行军元帅，以伐陈。于是晋王广出六合，秦王俊出襄阳，清河公杨素出信州，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宜阳公王世积出蕲春，新义公韩擒虎出庐江，襄邑公贺若弼出吴州，落业公燕荣出东海，合总管九十，兵五十一万八千，皆受晋王节度。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旌旗舟楫，横亘数千里。”[5]（31页）
《隋书·高祖下》：“（九年春正月）丙子，贺若弼败陈师于蒋山，获其将萧摩诃。韩擒虎进师于建邺，获其将任蛮奴，获陈主叔宝。陈国平。”[5]（32页）
《隋书·高祖下》：“（九年）夏四月己亥，幸骊山，亲劳旋师。乙巳，三军凯入，献俘于太庙。”[5]（32页）
可见，在这些记载中基本上没有看见三峡地区将领的参战问题，也就是说，在隋代统一问题上，三峡地区的人顶多算是马前卒而已，在史书中基本上没有姓名的，而《龙山公墓志》中却涉及到了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弥补了正史之不足。
碑文中说墓志主人“从元帅越国公平陈第一勋”。通过正史我们可以知道，该“元帅” 当为杨素，《隋书·杨素传》：“及大举伐陈，以素为行军元帅。”[5]（1283页）这句话交代了在隋代统一问题上，三峡地区是有将领参加的，他们是有贡献的，而且贡献很大，所谓“平陈第一勋”，正因为如此，墓志主人才得到隋代朝廷的赏赐，即“蒙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邑四百户粟，帛五千段。”
当然，碑文中没有详细交代墓志主人究竟参加了哪些战斗，但通过史书的记载，我们可以推测出墓志主人的贡献究竟在哪里。
“素遣巴蜑卒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樯碎贼十余舰，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余人。”[5]（卷四十八，杨素传）
这段材料的背景是说当隋朝大军顺江而下的时候，陈兵屯在歧亭（故址在长江西陵峡口），并于此处凿岩缀铁链三条，横截上流，其意是想阻拦隋军战船。于是杨素就有了这样的排遣，结果杨素军队大胜，连下安蜀、公安、岳阳，直抵汉口。如此看来，墓志主人有可能就是率领“巴蜑卒”、乘五牙大船破守卫歧亭的陈兵的人，故后来被认为“从元帅越国公平陈第一勋”，得到了朝廷的封赏，即“蒙授开府仪同三司，增邑四百户粟，帛五千段。”
注释：
[1]有人认为这缺的二字当为“飞鸿”，其理由是：“虽然那两个字依然不全，但第二个字的左边隐隐可见一个‘江’字，我推想此字是个‘鸿’字。据此我们联想到，《周易》中有‘鸿渐于陆’的句子，这里一定与之有关。可是这里‘鸿’在四个字当中的第二个字的位子，所以不可能是原句套用。如果换一个说法，就有可能是‘飞鸿’。跟上句联起来：乃武乃文，飞鸿在陆，就是说墓主人就像鸿雁既能在于上飞又能在陆地上生活一样，能文也能武。意思讲得通。”见http：//cjcj99cj.blog.163.com/blog/static/304814962013027114438939/
[2]魏靖宇.白帝城历代碑刻选[M].中国三峡出版社，1996：8-9.
[3]沈约.宋书[M].中华书局，1974：1321.
[4]何汝泉.跋《龙山公墓志》[J].西南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2（2）：119.
[5]魏征，等.隋书[M].中华书局，19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