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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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色的火光呼呼地向上蹿着。干燥的芦苇丛一遇上火苗便迅速地燃烧起来,一丛挨着一丛,彼此无需过多的语言,就像一个指令,被毫不迟疑地执行着。很快,火势像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在这片废弃的芦苇地中蔓延开来。
   一条吐着红色信子的贪婪蟒蛇,扭动着它炽热的橙红色身体不断蜿蜒前进。但这蟒蛇,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精心设计好的路线上爬行。就像一个完美的迷宫,它的脑袋最终将和它的尾巴不可避免地相撞,然后在这片滩涂上将自己燃烧殆尽。
   远处,还有几丛被收割后的芦苇整齐地堆放着,像一座座小山。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与眼前这些东倒西歪的家伙迅速划清了界线。秋风已经抽干了大地的水分,整个芦苇地呈现出一幅金灿灿丰收的景象。一根废弃的电线杆上,一只黑色的孤鸟觉察出危险的信号,“啾——”的一声飞向了远处的天空。
   白色的烟雾渐渐浓起来,我看不清楚你脸上的表情。我向后退了一步,对你说道,有烟吗?你愣了一下,转过头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红色的中华。你另一只手还在口袋里摸索着,我制止了你,用手点了点正在燃烧的芦苇丛。你很快明白了我的想法,不可置否地摇了摇头。但你还是跟着我靠近了那片火海,你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到我的手中。我蹲下身子,用手指去接近那火苗,头却尽力地向外撇着。因为不敢在烟头燃烧的那一瞬间转过头去吸一口,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你笑了,把我扶起来,然后蹲下身子,几秒钟的工夫就把烟头点着了。
   我用手夹着烟,慢慢靠近你的烟头。海边的风很大,你用一只手护着那微弱的火苗。我把脑袋凑过去,脸几乎就要和你碰到。火光映在我的脸上,使它有些微微发烫。我猛然吸了一口,因为太过用力,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用手拍了拍我的后背。手掌很大很厚,透过单薄的衣衫,我感受到它的温度。
   我第一次对纵火引发好奇,是那天你跟我讲了你纵火的经历。
   你描述着火焰如何熊熊地燃烧起来,描述着眼前令人害怕又兴奋的景象。末了,你沉吟了一会,说道:这种感觉真的比跟老婆睡一觉还爽。
   从此我便很向往也去这样纵一次火,和你一起去纵火。
   一个月前,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再次向你提出了想去纵火的愿望。你大概没有想到你随意提起的经历,竟会在我心里种下这么深的火苗。你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好,找个时间我安排一下。
   所以当你下午打电话来问我想不想去纵火的时候,我想也没想,就匆匆放下了手中的活,跟领导撒了个谎,便跟着你跑到了这片荒无人烟的滩涂上。
   你在车上问我,去那么偏远的地方,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我说,不怕,到时候大不了拉着你葬身火海,同归于尽。
   你大笑起来。
   我把车窗摇下来,开到最大,把车里的音响也开大了。无人公路上呼呼的风灌进车里,和吵闹的音乐声混杂在一起,却产生一种奇异安静的感觉。
   这盘CD是我刻录给你的。里面有我最喜欢的一些乐队的歌曲,大部分都是摇滚乐。
   想不到你会喜欢这样的音乐。你第一次打开它的时候,在那些吵闹的音乐声中略皱着眉对我说道。
   但没过了多久,你就跟我说,你经常一个人开着车,把音乐开到最大,在路上飞驰。
  
   我转过头来看了看你,看到火光在你的眼镜片上跳跃。
   客观上来讲,你长得并不好看。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坦白说,连清秀都算不上。
   你脸上的皮肤黑黑的,粗糙的纹路让这颜色显得更为黯淡。我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你的眼睛,因为它们总是被厚厚的近视镜片挡着。但我猜想,除了智慧,应该没有别的赞美词可以形容这双眼睛。鼻子和嘴巴也显得过于粗笨厚重。总之,你身上的一切,是与精致扯不上边的。但正是这种原始的不加修饰的粗犷,常常让我感到一种惊心动魄的吸引。
   还有你身上那种异常细腻柔软的东西,与你粗旷的外表,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这种反差,对我来说也是致命的。
   刚刚我们抵达这里的时候,进入滩涂的铁闸门紧紧锁着。你把车靠边停下,我跟着你一起走出车外。
   你把一包烟递给门卫里半睁着眼的师傅,笑着问他:师傅,这会滩涂能进去吗?
   师傅只略把睁着的那只眼向你身上扫了扫,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干什么去?现在滩涂不能进。
   你还在耐心地说着,不好意思,我们跟里面的人说好了,麻烦放我们进去一下。
   师傅的另一只眼睛仍旧没有睁开,显然不相信你说的话。没有辦法,你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很快,门卫里的电话铃响了,师傅在电话里“欸欸欸”地应着,脸开始有些微微发红。
   他连连向你说着不好意思。你把烟塞到他的手里。
   不用不用,别这么客气。
   师傅,不好意思麻烦你。我们进去办点事,我们有分寸的,决不会给你造成麻烦。
   师傅点着头应着,把那包烟握在了手中。
   我喜欢你掌控一切却又礼貌谦逊的样子,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那样。那天你来跟我对接工作,明明你只是比我大了五岁,明明你级别也并没有比我高几级,但那天我却表现得像个一无所知的小姑娘一样手忙脚乱。
   后来,你回忆说那天你就注意到了我,觉得我很特别。
   哪里特别呢?我追问。
   你微微皱着眉笑着,回答不上来。
   得了吧,什么特别,还不是看我长得好看。我故作生气地说道。
   你哈哈大笑起来,没有反驳。
   和你相反,我是那种看上去温柔文静、岁月静好的模样。大部分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但也有很多时候,我只是懒得向别人解释他们所认为的并不妥帖的东西。
   我在你面前尽可能地做我自己。    当你往我的杯子里倒啤酒的时候,我并没有拒绝,像我往常会做的那样。我一口气就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完了,脸上,连同脖子都开始泛红。
   我跟你一起抽烟,跷着二郎腿坐在路边摊上。
   这是一种有些冒险的行为,因为我并不确定这样的我是否会令你喜欢。但所幸的是,在我一开始就这么做的时候,我并没有考虑这些。
   但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那天我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我突然赌气地把刚点燃不久的一根烟扔在地上。你诧异地回过头来看着我。你没有问我原因,但从你的眼睛里,我分明看出你再次把这理解为一个任性的小孩子毫无缘由的脾气。这种理解,让我真的发起脾气来。我没说一句话就起身走了,你也没有上来追我。后来你打了个电话,确认我有没有回家。这大概是我们第一次吵架,虽然这场吵架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
   火还在烧着,势头并没有减弱。现在,它的势力已经伸向更远的地方,近处的这些芦苇丛几乎已经被烧尽,留下一大片焦黄的灰烬。我用脚轻轻点了点面前的一小块灰烬,被烧焦的芦苇在我脚下变得很松脆,发出窣窣的声音。你起身走向外面,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瓶水,对我说道,我想这里应该不好买到水,所以刚刚在你们单位楼下买了两瓶。一边说着,一边把瓶盖拧开一半递给我,说,渴了吧?
   这里的芦苇是专门放置过的吗?我接过水问道。
   算是吧。你喝了一口水,用袖子擦了擦嘴巴。总不能真着起火来,连累了人家。
   我点了点头,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喝着水。
   后来我想,那次也不能全怪你。在一开始的时候,我确实很努力在你面前做自己,但这种行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假装世故的小年轻故意为之的任性。
   在我年幼的时候,我没有这样任性过,我的父母都是很严肃的人,他们永远只会用一顿毒打回应我的任性。在我的青春期,我也没有任性过,那个时候我的父母已经离婚,随便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激起独自抚养我的母亲的怨恨。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已懂得怎样不给自己惹上麻烦。所以当我一开始学习做自己的时候,难免做过了头。
   你还记得吗?其实我们来过这里,你转过头对我说道。
   我快速地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然后很快想到了你说的那次。也不算真的来过,那时候你只是开车带着我在这里兜了一圈,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对于纵火的欲望。
   那应该是初夏,因为我还记得你车里放着一筐紫红的杨梅。为了让我看到这个滩涂的全貌,你选了一条没有修缮的小路,车子在石子路上一颠一颠的,放在我脚边的那筐杨梅也一颠一颠的。我很怕这种娇嫩的水果受伤,把它提了上来。你看到了,对我说,打开吃吧,解解渴。
   杨梅很大很新鲜,是那种从一个山头最好的几棵树上摘来的。我挑了一个毛刺是圆头的放进嘴里,因为这是雌杨梅,比雄杨梅甜。我又挑了一个雌的递给你,你说了句谢谢。
   我嘴里含着杨梅核,正愁不知该吐在哪里,突然间灵感乍现,“呼”的一声,便用力将杨梅核吐出了窗外。
   你一脸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我。这让我更加得意了,我又迅速当着你的面熟练地吐出一个杨梅核。
   这下你笑了。
   你也试试?很好玩的,特别爽。
   开始你摇着头不肯,但禁不住我的再三教唆,终于慢吞吞地吐出一个,撞在车门上弹了回来。
   我大笑起来。你这样可不行,要用丹田之力,看我的。
   “呼”,一個杨梅核终于被你吐出老远,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
   后来那段路程,成了整个旅途中最欢乐的时光。我们在石子路上一路颠簸着,一路“呼呼”往窗外吐着杨梅核。
   我一边吐,一边在心里想着。所谓的文明,所谓的道德,大概都是反人性的。明明野蛮粗暴才是人类的天性。
   那天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你黑黝黝的侧脸,我其实很想亲你一下。但我没有。车窗上有一块颜色稍深的阴影,我用手擦了擦,但是没有擦掉。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但我确切地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们绕着滩涂并排走着,与那些燃烧的芦苇丛保持着距离。
   你开始说你小时候去滩涂上摸螃蟹的经历。赤着脚在滩涂上走着,看到淤泥里的那种小洞,特别是会闭合的气孔,用手直接扒开,也可以用铲子铲开,里面多半会有螃蟹。或者也可以在滩涂上挖一个可以放下蟹笼的坑,用青蛙肉、鸭肉作饵料,把装好饵料的蟹笼放进坑里,等螃蟹出来吃饵料的时候,也可以抓到它。不过抓到的螃蟹个头都比较小,装进一个竹篓里拿回家爆炒一下,那味道,鲜得舌头都要掉了。
   我几乎都能听到你咽口水的声音了。这一段似乎是你特别美好的童年回忆,你在上次带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也讲了一遍,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了。我突然想问你一件事,一件从一开始我便惦记着的事情。我一直在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此刻,我觉得这个机会出现了。
   你妻子最近怎么样?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问道。
   一开口我便后悔了,觉得这简直是一个不能再差的时机。
   挺好的,你平静地回答道。但我从你脸上的神情中知道,你脑海中已经不可避免地被那些暂时忘掉的东西重新侵占。
   我们认识很久以后,你也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妻子。我隐隐约约知道你有一个上小学的女儿,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当然这并不重要,我也不常跟你提起我的生活——除了你以外的那部分。
   但我常常梦见她。在梦里,我并没有看到她的长相,却清楚地知道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你当然配拥有一个美丽的妻子。我很想看清她的脸,她总是离得很远,有时候好不容易走近了,却从我眼前一晃而过。我一着急,有时候就醒过来了。
   她美丽,但是无趣吧。我为你,也为自己找理由。我始终不能像看待别的男人那样看待你、揣度你。    那天在空无一人的公园长椅上,你假装随意地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我没有回答你,把你手里抽了一半的烟夺过来放进自己嘴里,你笑了。我喜欢你能欣赏我的这种任性,而我,能欣赏你这种欣赏我的能力。
   炽热的阳光被梧桐叶遮去了大半,让我们的这条长椅成了公园里为数不多的荫凉处。两只蝉在头顶上不知疲倦地叫着,一声和着一声,让人昏昏欲睡。
   盛夏的大中午,没有一个傻子会跑到公园里来。前一天你说起这个提议的时候,我们谁也没有戳破。回想起我们每一次的约会,好像两个人都会心照不宣地避免谈起这些难免令人尴尬的顾虑。你从不会说“我们不该让别人看见”这样的话。好像这话一出口,便会破坏我们之间那种纯粹的感情,纯粹到就算现在有一个熟人路过这里,你似乎也能大大方方站起来与他打招呼,并对我的存在不作丝毫的解释。
   但当我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你的手里时,我明显感觉到你紧张了。
   原来你对我的任性只能接受到这种地步,我笑着打趣你。
   你没有把手拿开,温热的手心里有一丝丝凉意。
   我的左手抓住你右手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掌心。遇到那块指甲盖大小凹陷的粗糙时,停了下来。
   摸到了吗?我问。
   你的眉头微微皱着,右手的食指还在那块凹陷上摸索着。
   我把左手掌心向上,摊开在你面前。那块小小的凹陷,曾经的鲜红色早已变得暗淡,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类似铁锈的颜色。凹陷四周曾经因受热而剧烈卷缩的皮肤,如今也已经变得厚实而粗糙。
   我看了自己的手心一眼,说道,我小时候是个左撇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但是我母亲认为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一开始她总是用筷子去打我习惯性去握筷子的左手,或者在我用左手写字的时候,把我的笔打在地上。后来,大概是那天她心情特别不好,当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来不及了。她气冲冲地抓过我的左手,一下子用烟头烫在了我的手掌上。
   你知道吗?就像烤肉一样,真的会有“滋”的那种声音,还有一种烧焦的气味。我用一种轻松的口气逗你,但你并没有笑。
   后来因为左手受伤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能用右手,然后我真的就改过来了。
   我以前是很讨厌抽烟的人的。一开始是我爸抽,如果那天他和我妈吵架了就会抽得特别凶。我那个时候下晚自习回到家,闻闻客厅里的烟味就知道今天的战况如何。后来他们离婚了,家里再也没有了烟味。但很快,我在阳台又闻到了这种气味。我妈开始还背着我抽,后来也就肆无忌惮了。
   可是你瞧,现在连我自己也抽上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我把半截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它。
   那天你在公园的长椅上,握着我的手心,一遍遍抚摸着那个凹陷。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想告诉你这些,我想永远让你觉得我只是一个任性的被宠坏的孩子,就像我一度以为自己能做到的那样。
  
   我们找到了几个高高的芦苇垛,坐了下来。
   很久以来,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如果不是那天,在七院配失眠药的我恰好碰到同样在配药的你。恐怕你到现在,也不会把你妻子的事情告诉我。
   那天我提着一大袋药,迎面撞上了提着更大一袋子的你。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我失眠,我举了举手中的袋子,马上坦白道。
   你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呢?也失眠吗?
   不是我。
   你妻子?
   是的……你犹豫了一下,随即又说道,也不是。
   治疗抑郁症,治疗伴或不伴有焦虑障碍……我读着药盒上的这几个字,感到脊背上传来一阵阵寒意。
   多久了?
   四五年吧。你低着头,整理着塑料袋里的白色药盒。
   严重吗?
   这个怎么说呢?你微微皱了皱眉头,试图组织语言。
   她这个病也并不总是那样,是间歇性的。但是你永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问题,永远也不知道,麻烦就在这里。
   家里所有可能伤到人的利器都收起来了。红酒开瓶器也不行,你知道,螺旋最外面有一个尖尖的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家保险柜里装的全是菜刀啊、打火机啊、药啊这些。
   说到这里的时候,你对着自己苦笑了一下。
   我们家本来养着一条狗。你知道吧?就那種耳朵垂下来的金毛,很聪明也很听话。但是我有一天下班回到家,它却不见了。我问我妻子,她也不回答。后来,我在厨房的角落里发现了很多金色的毛,一大把一大把的,带血的那种。
   你突然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突然让我浑身打了个激灵。
   这么严重,怎么不去住院啊?我有些着急地说道。
   我说了,她并不总是那样。有时候她完全是个正常的人,她在家里做好饭菜等我,陪女儿写作业。最长的时候,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这样,我们一度以为她要好了。但是后来,家里又丢了点东西。
   你没说丢了什么,但是我听到你声音里的颤抖。
   我现在每天回到家,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检查家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或者哪里的位置被动过了。
   女儿呢?
   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基本上都住在她外婆家;现在上小学了,送进了寄宿学校。所以她对她母亲的情况,也并不十分了解。再说,她这么小,知道了也并没有什么好处。
   要烟吗?你拿出一根烟来递给我,我摇了摇头。
   好在女儿现在也大了,她外婆白天的时候,也经常在我家里陪着。你一口一口缓缓地吐出白色的烟雾,那烟雾把你的脸隐匿在一种近乎虚幻的景象中。
   你知道吧。
   你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我丈母娘经常对我说那些话,说对不住我,不该拖累我。其实,她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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