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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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这个秋日,朱自清的《匆匆》总是不经意地在耳边回响,是对这篇能倒背如流的文章的挚爱吗,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在一天天岁月的流逝间,越来越感觉到光阴逝去的无奈了?
  是啊,在光阴的一寸寸悄然而过之间,四季照常依着一定的节拍一路唱来,那24个节气,想来就是时光长河里永恒的音符了吧。光阴、岁月,她可是不管你的怅然若失,依然唱着欢歌一路流淌而来,奔走而去,周而复始,为世界万物带来生命的一次次轮回。
  不是吗,院子里,茶花怒放在春节的祥和喜庆气氛里,还未立春,绚烂的瓜叶菊就带来春天的勃勃生机,烂漫的杜鹃开得一塌糊涂,用花团锦簇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棚上的丁香在春雨里还唱着那首哀怨的歌,墙角的玫瑰就迫不及待地怒放了,因是第一年栽种,还未形成我想象中的一片玫瑰盛开的欣喜,却也为院子增添了许多妩媚和温馨;而水池边那两棵栽在青花瓷盆里的茉莉,早就在初夏的早晨将淡淡的悠香飘散在满院的清新空气里。夏日本不应少了亭亭玉立的荷花,只是那美丽的仙子甚是难栽,院子里便少了她的袅袅身姿;而这样的遗憾却叫秋天的菊花给弥补了。首先登场的是栽在水池边的那片大丽菊,碗口大的花朵由几百片花瓣组成,层层叠叠,雍容,富态,大气,难怪被客人误认为是花中王者牡丹。一朵朵接二连三地盛开着,挨挨挤挤,互不相让,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展现自己风采的机会一般。今年的大丽菊有两种颜色,粉紫色的柔和,橘黄色的绚烂,两种艳丽的颜色争奇斗艳,热闹非凡。或许是在它们的激情召唤下,回廊上栽在盆里淡黄的,金黄的,淡紫的,素白的菊花也竞相开放,在秋风里摇曳着身姿,最后出场的是栏杆边那片波斯菊,粉色的,白色的,婷婷袅袅,仿佛在风中轻诉着秋天的高远美丽。虽然都是秋菊,但各自有着不同的风姿,如果说华丽的大丽菊是颇具王者风范的大家闺秀的话,那这柔弱飘逸的波斯菊,应该就是古画中那些倚在高楼的小家碧玉了,而这些朴素大方明朗的盆栽的菊花们,则是一个个淡定从容地行走在红尘里的平常女子,难怪有个词来形容那些平和雅致的女子:人淡如菊。都说秋天容易让人心生感伤,可在这院子里,却未曾有这样的寂寥,虽不如春的璀璨,但满院弥散的,依然是勃勃的生机和温暖。等再过几日,菊花谢了,院子东边的那株腊梅便在寒风中高洁孤高的绽放,到那时,又是满园的幽香。
  园里的花儿随季节变更轮流展现着自己美丽的生命,她们对光阴,应该是心怀感激的吧!我想,如果没有四季的轮回没有24个节气的召唤,哪里又会有她们向世间展现的生命的灿然?如此说来,我们倍感无奈的光阴,在悄然间溜走的节气,于她们,应该是期盼长久的生命的盛宴!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溜走的是光阴,留下的,是永恒与心的感受与记忆。
  
  二
  
  四季之中,我独爱秋。爱她的天高气爽,爱她淡淡的云影天光,爱她的不急不躁平和温暖。而我与秋,应该是有缘分的,37年前那个深秋的夜晚,我来到这个世界,14年前那个秋日,我成了幸福的新娘;12年前那个秋日的午后,儿子呱呱落地,满园的金黄迎接了这个可爱灵气的小生命;一年前的秋日,我终于有了自己梦中的有美丽花园的房子。于是,我便能每日眠于蛙声里,醒在鸟鸣中,我便可以在四季的交替里看到满园盛开的花朵闻到淡雅的花的清香看到窗外高远的青山和广阔的蓝天。我便能在云卷云舒的每一天,坐在电脑前心怀快乐的让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让自己的心灵肆意飞扬,让心绪在指尖释怀。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一直很喜欢陶渊明的这首《饮酒》,诗中蕴含的情思意念,与我对生活的追求是如此的相近。我不是个世俗功利的女子,我要的,其实只是心灵的丰盈与平和的生活,凡尘俗世,功名利禄,与我,并不是最为重要的追求。我所真正要的,只是能每日尽心地工作,然后,与亲人温馨地生活,在开满鲜花的院子里悠然的看雨听风,在明亮的房子里,宁静从容地坐在映着浓荫的窗前,写下自己的快乐悲愁,享受内心的悲喜而已。
  去年的秋日,我终于搬进自己的远离闹市门前无嘈杂车马喧的“明远居”了。“明远居”,是我为自己的居所取的名字,取自诸葛亮《诫子篇》里的名句“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淡泊明志,宁静致远,这样的人生境界虽说很难达到,但在熙熙攘攘纷纷扰扰的尘世里,保持一颗淡定从容的善良的心,诚心做人尽心做事,笑看花开花落,于我,还是可以做得到的。这样的心境,与一天天光阴流逝中对人对事的感悟有关,与年龄的增长有关,与曾经的快乐悲喜有关,也与那个温醇的男子有关。从14年前那个秋日开始,这个世界就多了一份割舍不开的情怀,在一路溜走的光阴里,时光已将我们两个本是陌生的人揉和在一起了。14年的分分秒秒,我们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不可分割的生命体。在一天天的繁琐的生活小事里,有过不快,有过争执,而更多的,是彼此的包容与无声的关爱。在已经走过的14年和今后的N个14年里,我们注定不能大富大贵,注定没有高官厚禄,但我们拥有彼此的宽容和厚爱,拥有老人健在孩子绕膝的温暖,拥有四季不断的满园花草,拥有彼此间感情的依赖和亲情的寄托。这,便已足够。而这些,都在四季轮回风霜雪雨的飞逝中默默滋养了我的心灵,让我能身心投入地尽力工作,以优雅从容的姿态生活,让我能在每一个秋日的午后,安静地坐在窗前,在书香中享受静谧和快乐,在飞舞的指尖记下心中的和欢喜与哀愁。
  在云淡风轻的秋日午后,坐在窗前的我,心底欢喜知足宁静。桌上,有他送的结婚14周年纪念日的39朵玫瑰在秋风中怒放。时光悄然,四季轮转,所有的花儿总会凋谢,所有的爱情总会落幕,所有的激情终归会变得平淡,而不变的,是流淌于时光与记忆长河里汇聚于我心间的那缕浓浓亲情和不改的情怀。
  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三
  
  昨日午后,从书房往外看着露台上晾晒的衣服,心中突然就有了许多的感触。那一件件在秋日温暖的阳光下迎风招展的衣服,有我的,他的,还有儿子的,三个种类,三种风格,却和谐地在秋风中快乐地飘扬。父子俩的衣服,几乎就一样大小了,而很多T恤,儿子的竟然比我的大得多。是啊,在日子一天天悄无声息的滑落之间,那个12年前深秋走进我们生活的小小的生命,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一个12岁的阳光少年了。
  “光阴飞逝,岁月如梭”、“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这些孩子们朗朗上口的句子,对他们,也许只是一个个词汇而已。而对于我们,却早已成为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的欣喜与发现眼角一抹抹若隐若现的皱纹的无奈了。不是吗,还记得襁褓中那个胖乎乎的小婴儿,一下子就会摇摇晃晃地走路了;还记得他奶声奶气蹦出的不完整的句子,一下子就会读诗作文了;还记得那个成天嘴巴问个不休的小小孩童,一下子就成了他教我上网给我讲许多我闻所未闻的事情的大男孩了……这个性格开朗快乐的男孩,会在我读书写字时静静地在自己书房写字作业,会在外出郊游时拿虫子吓唬我,会为我唱流行的歌曲会惟妙惟肖地模仿许多动物的叫声模仿杰克逊的舞姿逗得我哈哈大笑,还会在出门时交待我注意安全……这是我的那个小小的虎头虎脑的宝贝吗?好像只是一下子啊,一切还如昨日般清晰,而眼前,却已经是一个12岁的快乐男生了!
  时光就是这样的不可思议,它让孩子一天天长大,却也是一天天离我们远去。总有一天,这个曾躲在我的怀抱里撒娇流泪的小小男孩,会长成一个伟岸的男子汉;这个胆小稚气的小小男孩,会成为被人依赖的温暖港湾。12载春来秋去的日子里,我没能给他学富五车的知识但我教会他诚实善良,我没能给他丰厚的金钱物质但我教会他乐观坚强。健康快乐勇敢坚强,是我对他的期盼。时光是这样的飞快,就如过去的12年一样,也许一下子,这个12岁的男孩,转眼就成一个俊朗的男子汉了。也许他会远离家乡到外面的世界找寻精彩,而我,依然会在秋日的午后,像今日一般,打开那个樟木的箱子,轻轻抚摸这些记录他成长的宝贝就如抚摸他柔滑的脸蛋一样,将那些曾经的点滴和溜走的光阴重新拾起。用红绸包着的乳牙,每一个阶段的小小的鞋子和衣服,那一幅幅稚气的涂鸦,还有小学时的第一本作业,第一张试卷,录着他朗读课文的磁带……这些,记录了儿子走过的一天天时光,这些都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珍品!打开箱子,就打开了昨日的所有,每一个物件上,都散发着往日甜蜜的回忆和芬芳。
  生命不也是这样的吗?我们留不住光阴,但我们能留住回忆,将那些馨香的记忆,用不同的方式永存在时光的流逝里,就如我现在,在窗外秋日的温暖阳光下,心怀快乐地让手指在键盘上舞蹈,记下这些生命里的美丽。
  责任编辑 张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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