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级的星际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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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7月23日,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宣布发现了一颗与地球相似指数(ESI)达到0.83的类地行星开普勒-452b(Kepler-452b)。那一天,整个地球都欢呼了起来,仿佛这颗蓝色星球不再孤独,因为找到了一个远方的相似的存在。这个远方真的很远——Kepler-452b距离地球1400光年,并围绕着一颗与太阳相似的恒星运行。Kepler-452b到恒星的距离,和地球到太阳的距离相同,有可能拥有大气层和流动水。Kepler-452b是“迄今最接近地球的系外行星”。
  “可这so what呢?”对这个消息着迷了一阵的韩娅娟忍不住要提问。那颗遥远的Kepler-452b对我们的启示是什么呢?我们的欢欣鼓舞,就像是她影像作品中在空中欢跳的羊群,无来由地为好天气欢天喜地。这一组作品叫做《Keple r-452b的启示》,韩娅娟想提醒观众,一切权威发布的权威消息未必如他们宣称的那样,一切自由背后可能都有命运之手,一切规则背后未必都有其充分依据。韩娅娟本次展览“Superlative”(最高级)是一个貌似漂亮甜美却充满严肃思考的展览。以“最高级”为标题,是直指她这几年认真思考的问题:我们认知事物的过程中,有太多未经思索的理所当然,有太多潜移默化的“权威”沉积,有太多无形却决定着人们行动的依据。对这个未经思索的认知过程和认知模式进行反思是每一个成熟的个体必须完成的生命之路。“最高级”,韩娅娟首先挑战的就是这个“最”的可靠性:“我告诉你这是最美的,它就是最美的吗?我告诉你这是最好的,你就这样认定吗?”这是韩娅娟发给观众的俏皮问题,这是一个邀请,邀请观众进入一个对认知的反思。她的画色彩鲜亮,观众往往在视觉的愉悦中进入了一场哲学思考。
  作品《最方的圆》让人饶有趣味地寻找画中的方和圆。当人一时找不到画中的圆时,会质疑标题的提示。韩娅娟这一次在画面和标题之中制造了巨大张力,画面和标题仿佛给出了一个漂亮的谜面,而谜底藏在了观众的思索之中。这让人想起了玛格丽特热内著名的烟斗系列。一个词是否能够得到物的可靠性,一个符号(一个画面元素)如何能够实指一个存在物?当我们使用一个词指向存在物时,这种关联的确定性来自何处?韩娅娟在这一次的作品中也实践了这样的智趣。她要追问的是:“最”这个词,究竟是如何得到了它的可靠性?通过作品,她创造了一个邀请观众一同思考的过程,比如寻找最方的圆,比如思索《Kepler-452b的启示》,然后得出一个可能动摇观众惯性认知的结论:这个可靠性或许根本不存在,当我们使用一个词指向存在物时,这种关联的确定性可能毫无根据。当我们使用“最”的时候,或许我们只是表达一种语气,而不是在述说一个事实。
  人们第一眼看到韩娅娟的作品,会首先被作品色彩的鲜艳和形式上的漂亮所吸引。曾经被归入“动漫美学”的韩娅娼已经进入了创作的另一个阶段,虽然画面依然甜美,在许多细节呈现上依然采取二维的扁平式处理,在画面貌似欢乐甜美的气质后,是非常严肃深刻的思考。她在创作中有选择地使用“flat”这一手法,在一些画作中会使用马赛克等非常当下的视觉语言来呈现视觉形象,但是她不止于视觉上的快感,而是企图超越扁平化手法对思考的约束,力图创造一个新的时空。她受过科班训练,对古典绘画技法运用得十分娴熟。权威、秩序、命运,这些是理解韩娅娟这次展览的关键词。我将韩娅娟的这种创作实践称之为“替代性平面Alternative flat”,这可能是一种新的绘画语言,兼具视觉的愉悦和智性的愉悦,不纠结于扁平和二维化的彻底性,完全依据需要表达的主题来使用创作手法。韩娅娟在这一批的作品中,进入了真正的绘画上的成熟期。其笔下的时间和空间的横纵交错。一切看起来都可能像《Lean on》里的两支大波板棒棒糖,在貌似有迹可循的规则里,卷成一团。在可以折叠的时空中,一切都变得那么可理解,却并非理所当然。时空穿越中的北极熊遭遇了被冰冻住的波普艺术符号——香蕉。在自媒体时代中,人们在无数的屏幕前分裂成不同时空的观众,这的确是最好的波普艺术时代。这是个最丰富的时代,这也是个最扁平的时代,这是个说“最”时毫无根据却最理直气壮的时代。韩娅娟在画面中表达了对时代的敏锐感受。她画的薯条,是“W薯条”,因为“麦当劳薯条”也不过是一个概念的构造而已。可在不确定性中寻找虚妄的确定性,那是人类的宿命。所谓的“最”根本不存在,一切概念即构造。
  当Sherbet Fountain零食如炸弹一般欢快地布满画面,蝙蝠侠迅速又经典地奔跑登场,当东风吹来白云一朵,糖果纷纷落下时,被画面愉悦到的我们必须再转念想一想:这是一朵云吗?这是个糖果吗?这哪里又是蝙蝠侠了?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可是那么漂亮的Sherbet Fountain到底是什么?这真是一个最高级的星际玩笑。幽默的,轻盈的,漂亮的智慧。哦,对了,这不是一个星际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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