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丹是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一个个头高高的小女孩，最先引起我注意的除了她优异的成绩，还有她争强好胜的性格：课堂上举手不被叫，必定是满脸不情愿；与同伴玩游戏，必定要先挑合作者；胜了就居功自傲，输了总是撅起小嘴巴，埋怨这个，怪罪那个，却很少找自己的原因。农村的孩子都极朴实、极憨厚，年龄又小，极少有推卸责任的小心眼儿，而小丹的身上却或多或少地带着成年人的那种追名逐利的苗头，这一点使她在同龄人中显得特别成熟，特别引人注意。我很不明白，一个十岁的农村孩子，为什么会如此“早熟老练”？
　　这天上课伊始，照例是五分钟的默写测验。默写完毕，照例由前桌的同学批改，然后再由最后排的同学往前把同排人的卷子收上来。小丹坐在后排，是当然的收卷人之一。所有卷子收上来了，我正埋头整理，这时小丹急匆匆地拿着自己的卷子走过来，嘴里还说：“不知怎么交的，落下了。”我接过一看，立刻意识到那卷子被改过——“名列前茅”的“列”原先写成了“烈”，如今多余的下部被明显地划掉了，而且右上角的分数也被相应地改动过。如果是别人的卷子，我也许不会多想，但小丹的，我就本能地产生了怀疑。我悄悄问小丹前座的孩子：“你批改的时候，卷子改过吗？”男孩摇摇头。无须多问小丹，绝顶聪明的她是不会承认的。我明白了，却更无语。
　　批改完其它，我拿起小丹的试卷仔细看起来。但见卷面整洁，字体隽秀，绝对是非常认真的孩子才能写出来的，然而那个改过的“烈”字，却像完美玉石上的瑕疵，让人看了很不舒服。我摇摇头，实在想不出该给她判多少分数，尽管我知道，她想要的是满分。然而我能给她满分吗？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处理办法。快上课了，我灵机一动，顺手将这个问题写在小丹卷子的最末一行：“聪明的孩子，我该给你打满分吗？”
　　走上讲台，我照例先对上堂默写做总结。我说：“请满分的同学站起来，咱们鼓掌祝贺他们好吗？”站起来的五个人里没有小丹，她坐在座位上，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悄悄舒了口气——她没有站起来，这说明她默认了自己的错误。正像我所想，她是那种自尊心极强，根本不需要直言告诫的聪明孩子，过分直白的批评，对敏感的她反而是一种刺激，即使是面对错误，也只有以呵护作前提的方式才是她最易接受的。我心里暗暗高兴，这兴奋来得悄无声息，任何人都察觉不到，当然更不会有人想到，我高兴仅仅是因为小丹没有承认自己得了满分，她没有站起来，就是对我这种处理方式的最好肯定了。
　　原来，批评有很多种，让人认错的方式也有很多种，因人而异的方式，才是最明智、最理想的方式。一个农村孩子用无言的行动，让我明白了一个教育道理：无言，有时也是一种智慧。
　　（作者单位：山东高密市第一实验小学）
　　责任编辑余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