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杨疾驰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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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相处了十年的主管教练闹得不可开交的是孙杨,在刚刚结束的游泳世锦赛上获得最佳男运动员的也是孙杨。时间将孙杨从一个眼巴巴地等着和菲尔普斯合影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当今男子自由泳领域的统治级王者。同时,时间还带给了他一场疾驰的青春,而他的不羁、傲慢甚至叛逆也让这场疾驰的方向变得扑朔迷离。
  他是本次游泳世锦赛中表现最突出的选手,同时,他也是本次游泳世锦赛中庆祝得最忘我的选手。
  无论是400米、800米还是1500米自由泳,孙杨都是第一个触摸到终点线的人,他会从水中跃起,他会忘情地拍打水面,他会坐在泳道中的水线上用食指指向游泳馆的上空,他还会在混合采访区和领奖台上哭到不能自已。对于一个还不满22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一切并不夸张,尽管他并不是第一次取得如此耀眼的胜利。
  6年前,当不满16岁的孙杨第一次参加游泳世锦赛的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只是能和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菲尔普斯有一张合影,为此,他一有时间就会去美国游泳队的后场休息区附近转悠,但因为怕违反队规,所以也只是转悠而已,最后,此事甚至惊动了中国代表团团部,于是领导发话了,他才鼓足勇气上前得到了那张珍贵的合影。
  6年后,他已经成为了世界泳坛自由泳领域统治级的巨星,而在这6年时间内不断发酵的青春和增长的自我意识,也使得他不再是那个寸步不离地跟在主管教练朱志根身后、一脸懵懂的乖巧少年。
  风波
  7月中旬,当刚刚结束在香港“单飞集训”的孙杨回到国家体育总局游泳馆时,每天都有成群的记者举着“长枪短炮”将各种镜头的焦点对在他身上,而就在那个时候,他和指导其他队员训练的教练朱志根不期而遇。
  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朱志根问道:“怎么样?”孙杨答道:“挺好的”,两人的脸上都是急于想结束会面的神情,对于不了解前情的人来说,绝对想不到这是有着十年师徒情的两个人的对话,而在这之前的半年时间中,孙杨的生活也从奥运冠军的瞩目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麻烦。
  2013年2月的第一天,这对在过去十年中一直形影不离、患难与共的师徒第一次公开闹掰。此前,消息灵通的记者已经得到了两人关系僵化的消息,而这一天,当记者们致电朱志根试图得到一点回应时,朱志根没绕任何弯子,直言道:“我确实很累,孙杨已经没有心思训练了,可能我的要求太严。”
  在此之前的近40天时间内,孙杨都没有进行系统的训练,因为,他正在热恋。
  伦敦奥运会结束后,媒体喜欢称孙杨和叶诗文为“金童玉女”,乱点鸳鸯谱的也大有人在,但是,那时的孙杨早已心有所属。对方是一位比他大6岁的空姐,他主动曝光了这段恋情。这段姐弟恋中女主角也不是善茬,她也高调地浮出水面、在微博上频频发表肉麻的情诗,还和孙杨的部分粉丝展开了网络对战,一段当事人都倍感美妙的恋情就这样被闹得乌烟瘴气。
  朱志根并非对此毫不知情。孙杨的父母对这段恋情非常反对,他们曾找到朱志根希望他能够对孙杨严加管教,不许谈恋爱。对此,朱志根的态度是同样反对,但在矛盾没有彻底激化之前,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2012年12月下旬,朱志根带队在昆明训练,孙杨以拍广告为由飞回北京,但在拍完广告之后,孙杨并没有及时返回昆明,而是跟朱志根打招呼说自己有伤、要在北京康复,暂时不回昆明了。朱志根很清楚,康复只是借口,陪女朋友才是真正的原因,但他觉得时值年底,调整一下也可以,于是就没有强制要求孙杨回昆明。
  2013年1月初,孙杨从北京回到杭州归队训练,但没过多久后,他就再次跑回了北京,而且这一次,他并没有跟朱志根请假,而是直接跟浙江体院的领导说他要去北京康复,当然,真实目的很有可能还是去看女朋友。
  而当孙杨从北京回来后,又无故缺席了训练课,1月31日上午朱志根去嘉兴讲课,下午训练时助理教练于诚告诉他孙杨上午没来训练。朱志根在队伍集合是告诫孙杨:“作为奥运冠军你要起表率作用,有什么事情要请假。”随后,两人争执起来,孙杨转身走了。
  两天后,浙江体育职业技术学院公布了对孙杨的处罚决定—第一,作出深刻的检查,视检查结果作出进一步处理意见;第二,对他提出通报批评,扣发一个月的训练津贴;第三,暂停一切社会商业活动,包括个人代言。就在处罚决定生成的12小时前,一位有着律师和心理咨询师双重身份的专家还受孙杨朋友之托、专程从北京来到杭州的萧山基地同孙杨进行了一次深谈,“我可能做错了什么,不过,我也有一些想不通,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理解问题。”说话时,孙杨的手上还拿着一张A4纸,上面打印着他的“检查”。
  这份“检查”直到近一个月后才正式发挥作用。3月2日晚上,孙杨在微博发布一张师徒两人的合照,并配以文字:“阳光总在风雨后!”两天后,浙江体院召开新闻发布会,孙杨师徒双双现身,两人在频繁闪烁的闪光灯中拥抱了对方,只不过,那个拥抱实在过于应付,而两人整个亮相的过程,只有34秒。
  4月中旬,孙杨和朱志根再一次爆发冲突,这一次,甚至动了手。
  事情的起因是孙杨的某赞助商的公司代表进入游泳馆打断了孙杨的训练,朱志根责令其离开,两人发生了口角,朱志根挥起手中的秒表朝打了过去。此时,泳池中的孙杨选择了站在赞助商的一方,并对朱志根进行了言语还击,恼羞成怒的朱志根同样拿秒表带抽了孙杨,孙杨则以泼水回击。场面就这样一步步地升级,直到有人报警叫来了警察。
  但是,时至今日,这次冲突仍然只能以“传闻”的身份出现,浙江体院没有对此给出任何官方的阐述和解释,直到今年6月,事态进入了几乎不可挽回的局面—由于感觉自己在训练中被教练冷落、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孙杨正式向浙江体院提出了更换教练的申请,并彻底脱离朱志根开始单独训练。罗雪娟曾经的主管教练、浙江体院副院长张亚东临时接管了孙杨的训练。随后,张亚东带着孙杨前往香港,在香港体育学院进行了封闭训练。
  积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十年的师徒能闹到如此地步,过往的积怨或许才是重点。   朱志根是那种传统的中国家长式教练,认真、不苟言笑,认同“棍棒成才”。有“匿名知情人”爆料称朱志根在训练中经常打骂孙杨。对于记者们打来的询问电话,朱志根再一次表现得很直接,“我是打过他,但是打伤没有,而且我打他都是有原因的。”
  2010年春节后,朱志根带着孙杨前往澳大利亚开始留洋生活。一天训练后,大大咧咧的孙杨在大庭广众下直接把裹在身上的浴巾拿掉换起裤子,结果被一名外国女运动员看到并找到朱志根进行了投诉。朱志根向孙杨了解情况,连续问了两次“有没有这件事”,孙杨都表示“绝无此事”。在第二个“绝无此事”话音未落时,朱志根的巴掌已经落在了孙杨的脸上,当时的孙杨并没有过多的反抗,但事后,孙杨的母亲杨明给浙江院的领导打了电话,痛斥朱志根不尊重孙杨,严重侵害了孙杨的自尊心。
  没过多久的广州亚运会前夕,孙杨在生活上的不拘小节再一次触怒了朱志根。他的宿舍里有个洗衣机,有天他洗衣服时水流到地板上,不仅泡坏了房间的地板,还泡坏了变压器。朱志根知道后生气地教训了孙杨一番:“房间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万一触电怎么办?”这一次,挨了打的孙杨当面顶撞了朱志根。
  这一幕在去年伦敦奥运会之前再次上演。当时,中国游泳队在北京进行最后的备战,某天,孙杨与一名队友发生口角并动了手,吵闹声惊动了朱志根。随后,他来到了两人的房间,在听完当事人和旁观者的叙述后,朱志根先给了孙杨队友一巴掌,训斥其“不懂事”,紧接着又转身给了孙杨一巴掌,但还没等他开口训斥,孙杨便瞪着眼睛朝朱志根怒吼道:“你凭什么打我?”在孙杨喋喋不休地挑衅下,朱志根几度失控,整个冲突历经15分钟。只是奥运当前,这件事在当时并没有成为新闻。
  青春期不断增长的自我意识和成名后的膨胀,都使得孙杨个性中冲动、自我、张扬和反叛因素急速扩张,而这时,并没有人给他正确的指导和疏导。而朱志根过于严厉的训练方式对于如今90后的年轻人而言,显然已经不太适用。浙江体院作为主管单位在整个事件中的危机公关能力也被人诟病,学院本身除了粉饰太平并没有过多地同公众沟通,而对于孙杨本人的危机公关,更是可以用“没有”二字完全概括。
  “这些事情发生之后,我曾打电话给孙杨,我认为这些事情其实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尽管队里没有安排,他也应该自己即时通过微博等渠道,真诚地道歉。”跟随中国游泳队多年的央视专项记者王平如此说道。在整个6月和7月,他一直尝试通过各种方式和孙杨取得联系,但孙杨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直到中国游泳队登上飞往巴塞罗那的航班时,他终于收到了孙杨的短信:“我们巴塞罗那见。”
  待续
  “巴塞罗那见”,对于在危机处理上几乎毫无建树的孙杨来说,或许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想到且利用的方式—用自己无可比拟的天赋继续取得胜利,然后用胜利解决一切问题。显然,在巴塞罗那,他做到了。
  男子400米自由泳决赛,轻松获胜的孙杨在走向混合采访区时看到了在过去两个月时间内一直苦苦寻觅他的王平,后者说了句“不容易,”这三个字却勾出了孙杨的眼泪,在抱着王平哭了近一分钟之后才平复下来接受采访。
  男子800米自由泳决赛,孙杨赢得毫无悬念。他平静地接受了采访,却在领奖台上哭成了泪人。男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孙杨的表现几乎逆天,他在最后一棒游出的成绩竟然本次比赛男子200米自由泳冠军快了整整一秒。
  在竞技体育领域,能够取得卓越成就的人大都拥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而在中国的男子游泳领域,孙杨的天赋也几乎可以用不世出来形容。“我手里现在有一个小孩子很不错,身材超过了欧美选手,将来肯定是奥运冠军。”在带了孙杨三年之后,朱志根就已经认定了这一点。
  2010年,是孙杨的天赋终成正果的一年。在当年的早些时候,央视的摄制组进入中国游泳队的训练馆准备拍摄一部关于奥运冠军刘子歌的片子,刘子歌的教练指着在隔壁泳道的孙杨,对央视编导张朝阳说:“你们应该关注隔壁泳道的那小伙子,那是未来的希望之星和世界冠军。”年底的广州亚运会,孙杨就击败了自己的偶像朴泰桓。去澳大利亚跟随名帅集训也是中国游泳队近年来的一个重要的训练手段,而曾经培养出“长距离之王”哈克特的名帅丹尼斯在面对孙杨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You are really good!”
  修长的身材、超长的手臂和出色的左右臂平衡能力,以及几乎每天20公里的刻苦训练造就了现在的孙杨。如今,天然的身体条件依然存在,只是,一系列的风波让大众对孙杨目前的训练状况产生了质疑。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是孙杨在本次游泳世锦赛中赢得最艰苦的一项,面对在去年伦敦奥运会上输给自己8秒多的加拿大人科克伦,孙杨这一次仅仅是在最后时刻才完成了超越,赢了对手一秒多。
  “即使在没有教练带我的那段时间,我还是会坚持每天20公里。就算我去拍广告,拍摄的间隙,我也会在泳池里游来游去保持水感。”说到这一切的时候,孙杨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自得,同时,他也承认,这场赢得并不轻松的1500米自由泳决赛也给他敲响了警钟,“从现在开始,没有任何放松的理由了。”
  胜利让孙杨度过了一时的危机,而在巴塞罗那,除了胜利,孙杨自身也发生了一些明显的改变,这些改变也让人相信,他的确在过去的那场风波中获得了成长。本次比赛,他明显增加了对网络媒体的重视,因为他知道那是当下传播信息最快也最广的方式。每当重要的决赛前,他都会主动找朱志根聊聊,听取对方对于比赛的意见和建议。在游完4×200米自由泳接力后,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但他仍然走到休息室找到朱志根,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问题总是接踵而至的。从巴塞罗那得胜而归的孙杨随即面对的问题就是:谁将担任他的主管教练,是恩师朱志根还是临时监管教练张亚东。在世锦赛期间接受采访时,孙杨曾说自己的后程和冲刺能力在张亚东的指导下得到了显著的提高,末了还加了一句:“我想这一点,朱导也应该都看到了。”而张亚东曾经作为“刺头”罗雪娟的教练,他也是目前浙江体院唯一一个能和孙杨坐下来进行长谈的人,好事的媒体还将朱张二人曾经接受采访时说的一些话对立起来制造了一场“孙杨争夺战”,眼看势态又要进一步失控,浙江体院迅速给出了答案—孙杨重回朱志根麾下,备战接下来的全运会和里约奥运周期。
  我们要为这对师徒的再度复合拍手称赞吗?事情并没那么乐观。世锦赛回国后,孙杨只接受了央视《面对面》的采访,在谈到之前决意离开朱志根时,孙杨用的称谓不是“朱指导”或者“师傅”,而是一个“他”字,即便说者无心,但这个字听上去还是显得有些冰冷。
  还有他的爱情,据悉,那位“姐姐”已经因为连续旷工而被所在的航空公司除名。在世锦赛期间谈到“我要向那些懂我的人证明”时,有记者适时地问道:“现在谁最懂你呢?”看着那位提问的男记者,孙杨笑着说:“你呗,你最懂我了!”
  孙杨·眼泪
  训练太苦太累会哭,输给强敌会哭,赢得冠军也会哭。在孙杨疾驰的青春中,眼泪,显然已经成了一个他的专属标志。
  男子400米自由泳的决赛中,孙杨以微弱的劣势输给了自己的偶像朴泰桓,赛后失声痛哭。而在和队友一同夺得男子4×200米自由泳接力的金牌、个人男子1500米自由泳决赛战胜朴泰桓后,孙杨又连续哭了两次,第一次像世人展示了他惊人的哭功。
  男子400米自由泳的获胜让之前已经发誓不会再哭的孙杨又落泪了。男子1500米决赛,孙杨抢跳,他以为自己会被罚下而几乎落泪,好在裁判最终认定是现场观众影响了发令并让他重新比赛,而在最后打破世界纪录夺冠时,没有任何悬念的,他又大哭了一场。
  先是在400米自由泳夺冠后抱着央视记者王平痛哭了一场,之后又在登上800米自由泳冠军的领奖台时抹了半天眼泪,原本以为在夺得1500米自由泳冠军后孙杨还会落泪,但王平的一句“一会儿颁奖忍着点儿啊”终于让他忍住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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