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比八十年要厚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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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二十年前,我们动议来编此书时,是有一个相对明确的界定的。第一,从作者选择角度说,把作者划定在七七级至八八级,是选这个时段入学的。当时我们觉得,这个时间段的学生,可以大体算做一代。而且,我们尽量请那些不在南开工作的校友来写,这样可以写得自然从容一些。关于代的问题,在本书代序中,已经有所说明,这里不再重复。我只是想说,断代编书,才好与其他的同类书有所区分,至少从另一方面讲,这样也可以集中力量把我们想要表现、想要表达的,做得充分一些。第二,从文体说,是叙事散文。不要虚构作品,不要论文,不要诗,更不要赞美诗。第三,从内容主题上说,我们在约稿时,就说明,这本书不是一味地怀旧、伤感,更不是一味地赞美、炫耀。大家热爱母校,要表达这份感情,完全应该,但写下来的文章,不应该是空洞地抒情,无聊地吹捧。我们希望作者写出真实的历史,独特的历史,最好是有一定史料价值的历史。每个人真实的历史,是整体历史真实的基础。同时,我们还希望,我们作为一个知识人,一个在中国来说是受过最好的高等教育的人,在这真实的叙述中,体现出一种自我反思能力,这种反思力,才是思想和知识的力量。
  结果,成书之后,被读者和校友们说得最多的,倒是此书的所谓“民间性”。这有个背景。就是此前不久北大百年纪念,北大人出了不少书,其中有不少是北大人自发编的。紧接着南开八十年校庆,学校当然组织了一批书,在校庆前一两年就开始陆续出,有的书虽未出版,但广告已打出,所以我们都知道。这些书质量都很高,在全国各校校史中是质量上乘的——这也自然,因为南开有内容有历史,而且主持编纂的梁吉生等先生研究南开多年,是史家出身。这其中,有的书还经我手在《中华读书报》上宣传介绍过。但大家仍觉得似乎意犹未尽,不过瘾。意犹未尽之处在于,这些书不免严肃,不免正经,不免正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多数人都想在历史中留下自己的一点儿痕迹,而那些正史中,都是大师巨子名家,我们这些小人物,也想写一写对南开的感情啊,也想在校史留下一笔啊。学校校方组织编写的校史,是站在学校的宏大层面来叙述,站在我们学生个人的角度来叙述的,在当时纪念南开八十年的书里,好像还缺这么一本。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自发编的这本书,就比较受关注一些,大家对其中新鲜活泼的内容,就更感兴趣,当然,也就比较多地被寄托了更多的希望。如此而已。

  總结一下,此书有三个特点,一是反映了特殊的一代人;二是学生自发编写,没有任何官方背景,也没有任何商业资助;三,是站在学生个人的角度来叙述,内容鲜活,带有一定的反思。


  百年校庆临近,这本《南开故事》在不同场合被人提起,也不时有朋友问我要。但初版印得少,我手头儿早已经没有了,现在用的一本,还是从网上买的。于是就动念重出此书,那是在去年春节前后。但是没有下决心。真正下决心是在2018年七八月间。但如何出,就是要认真面对的具体问题。我们决定,增加一些内容。出版社方面也力主如此。理由也很简单,毕竟过去了20年。80年加20年,才是100年嘛。要加点儿内容。100年比80年要厚一点儿。
  2018年11月中旬,我正好到深圳参加个学术会议。借此机会,由深圳的校友安排,11月17日下午,在尚书吧搞了一次小型恳谈会,主题就是《南开故事》新版约稿。请来的校友,大多是第一次见面,但大家情绪都很高,都有很多话想说。这让我很受感动。感谢同级的哲学系学长陈新建,为我们精心准备了场地,感谢杨东林、查宪俊校友热心联络,也感谢到场的校友的热情参与。大家的热情,让我确信,《南开故事》百年纪念版是肯定要出了,而且肯定要增加内容了。
  新版在内容篇目上有增删,结构也略有调整,略做说明。一,增加了“关于《南开故事》”一部分。删去一篇。二,新加的文章中,尽量约请非中文系作者——初版中,中文系占的比例偏高,原因也很简单,一是我直接熟悉的校友作者,以中文系最多,包括同级甚至同宿舍的,自然是我约稿的首选,至少催稿的时候可以催得狠一些,更无所顾忌;二是,毕竟中文系是专门练习写文章的,在文字表达上,占了便宜。其他系的同学,也有很多很有意思的故事,但未必写得出来。这次新加的文章中,除了绝大多数是南开本科,也有研究生校友,这样就使本书的照顾面更宽。新作者中,注重社会影响力和独特性。但我们也无意把此书变成名人堂。正是各人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感受和叙述,才使得此书的内容更丰富,更有纵深感和真实的历史价值。特别请刘晓博学长写《一百年:一所大学和一座城市》,以期对南开做一个稍显宏观的观照。三,新加篇目,在目录上都已标出。正文中,加了11篇,还有“关于《南开故事》”整个一部分八篇,再加附录的一篇,正好20篇。四,订正初版的一些文字错误,对一些现在看来不合适的表述做了文字处理。——历史就是这样被逐渐过滤的,请读者理解。但历史仍有痕迹。希望有兴趣研究这段历史的朋友,参阅初版。
  “关于《南开故事》”是当年此书初版后,一些朋友写的文章,都是在报刊上公开发表的,是当时的反响,现在收入,也是作为历史的一个留存。其中第一篇陈平原先生的文章,略作介绍。刚才说了,1999年,南开80年校庆前后,出了一批书,其中一本《思想者的产业——张伯苓与南开新私学传统》(华银投资工作室著,海南出版社,1999年10月),编写者都是南开学者。2000年4月2日,是严范孙先生诞辰140周年,4月5日,是张伯苓先生诞辰124周年。为纪念这两位先驱者,南开历史系要召开一个学术会议。我记得会是4月2日开的。会前三天,刘泽华先生亲自打电话找我,想让我出面请陈平原先生来参加会,因为陈先生那时研究中国高等教育史,已有多篇论著发表,引人注目。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给陈先生打电话,他说,我还没有去过南开呢,不过晓虹大后天要去日本,我要帮着收拾东西。他说,“我问一下”。——他没放电话,我就在电话里听到陈先生问夏老师,明天能不能去南开参加这个会,夏老师同意,陈先生就答应了。我立即向刘先生汇报。4月2日中午,按约定时间,我赶到西三旗陈府楼下;南开那边,刘刚学长坐车来接。司机开得真快。车从西三旗一口气开到天津宜兴埠,只用了四十五分钟。   在这前后,陈先生表示愿意写一篇关于南开的文章。我就找了一批书,专门给他送去。陈先生于是如期写就这篇《阅读南开》:
  如果说20世纪中国高等教育有什么“奇迹”的话,那么,很可能不是国立大学北大、清华的“得天独厚”,也不是教会大学燕大、辅仁的“养尊处优”,而是私立学校南开的迅速崛起。
  这是一位非南开出身的学者,对中国高等教育研究深入的学者对南开的看法,对我们不无启发。此文经我手最先发表于《中华读书报》2000年4月12日,后来收入陈先生的多种文集,如《中国大学十讲》。
  同时编发在同一天同一版上的,还有两稿文章,一是我采访杨东平先生一篇,关于大学建设的,还有一篇是高成鸢写黄钰生先生的文章(《要把南开办成“中国大学之母”的黄钰生》)。杨先生一文,我觉得对我们提升对大学的认识,现在仍有普遍性的意义,虽不是直接谈南开的,但仍收入。
  这一部分,可以说是对我们初版的一个反观。可以说,今天再版的这本书,本身就是对我们20年前反思的反思,对20年前那个怀旧的怀旧。
  说说例外。凡事都有例外,本书也不外此例。第一版中,作者里就有一个例外,是89级金融系的麦平。当时,他正在北大哲学系读研究生,是张丹推荐的。张丹是南开中文系85级,后来到北大中文级读研究生,所以认识麦平。她说麦平就是天南大子弟,本科南开,文学素养很好,现在又在北大,正好有一个对比的角度。我为了约麦先生这篇稿,一天晚饭后专门跑到北大麦先生的宿舍找到他,和他聊了一个小时。他们两位的文章,自有特殊意义,因为他们都既是南开的学生也是北大的学生,可以从一個特殊的角度来反观南开。
  现在这一版中,作者中也有例外。《我们仨的南开大学》一文的三位作者傅桂敏、傅金枝和刘达玲,是女儿和父母亲,两代都是南开人,其实还有女婿,两代四人都是南开人。女儿是86级国经系,是原来约稿范围之内的,没问题。但两位长辈,是1960年入南开,是上一辈,原不在我们约稿范围内。但是,一家四口南开人,其情切切,其事感人,于是,我们就做了一个变通,把三篇文章合编为一篇。


  说老实话,重新编这本书,让我又想起20年前,为编此书到处约稿的情形。不仅约稿,同时还要联系出版,搞得我大半年焦头烂额。当年,有个外文系八○级的学长张晓强,那时已在中国社科院外文所工作,当时是以实际行动支持我编此书的热心人之一。他说话爱夸张,他说,这是世纪末最大规模的一次约稿。
  说起来好听。世纪末没错,最大规模当然是夸张。不过,当年,我没好意思在后记里过多叫苦,不合适,显得自己多那个似的。过了20年了,今天我想说两句。先说当年为了约这个稿,打了多少个电话。我通过各种渠道,先找人,拉单子。名单上列了小200人,这200人有一多半儿我都打过电话联系过。即使后来没有写稿的,只要打,一般就至少要打个两回合:第一回说明情况和来意,告诉人家,是校友,不是骗子,是请您写篇回忆学校生活的文章而已,不是借钱;第二回,过个三五天,再问,人家或者答应,或者婉拒。即使婉拒,也得给人家打电话听人婉拒啊,没听说人家主动打电话来婉拒的啊。至于答应写稿的,那每个人电话打的就不止三个五个了。这样粗算,怎么也得有四五百个电话吧。有的作者,还需要见面聊,动员,解释此书意图,文章写作注意事项,等等。仗着那时年轻,不知道自己傻,就这么弄成了。其他还有许多琐琐碎碎的事儿,就不说了。不过,有这么大劲头儿做这个事,说明这个事还有点儿意思。通过编这本书,我比之前更了解南开了,也通过这种了解,对自己,对我所处的这一代,加深了认识。从这些校友、学长身上,我吸取到很大的精神力量和智识上的收获。这些所得,已经远远超出我的预期。
  一百年,说短不短,一百年前是“五四”;说长也不长。我们大学本科这个年级的同学,从入学那年算,与南开结缘的年头,已经占了这百年的三分之一。我们这一级同学,今年几乎都到了50岁,个别的已经50多了。50是什么概念?年过半百啊!两个50就是100啊。我们再活一遍,就是100岁,就是南开今天的岁数。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编审。本文系作者为《南开故事》一书所作编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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