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山东菏泽出土的元代古船有一件帶有“大”“寺”印花字款的青白釉瓷盘残片。经清洗、补配和上釉等保护修复工作后，消除缺损、铁锈侵蚀等病害，最大限度地恢复其原貌。同时根据分析研究，此瓷盘应该是元代“枢府”瓷器。
　　关键词：“枢府”瓷器；分析测试；保护修复
　　一、概况
　　2010年，山东菏泽发掘出土了一艘元代木质古船，从出土器物的信息可知，此船沉没的年代为元代末期[1]。在古船内及周围发现百余件文物，按材质可以分为瓷器、漆器、玉器、石器、铁、铜、金器等。其中，瓷器来自景德镇、龙泉窑、钧窑等五六个瓷窑系，多为名窑精品。尤其是元代青花龙纹梅瓶等元代青花瓷器的出土，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
　　为做好该批文物保护修复工作，山东省文物保护修复中心组织相关单位联合开展了前期研究，编制了保护修复方案，并具体实施了保护修复工作。本文系统整理其中一件带有“大寺”字款的青白釉瓷盘（残片）文物的保护修复和研究工作，以求方家指正。
　　（一）青白釉瓷盘基本信息
　　青白瓷是宋元时期重要的瓷器品种，以景德镇烧制的为代表，其釉色介于青瓷、白瓷二者之间，青中泛白，白里显青，具有胎腻洁白、釉面莹润等特征。器型多见盘、碗等日用器皿，还有瓶、壶、盏托等，装饰的方法主要是刻花和印花。元代（一说南宋）蒋祈所著《陶记》记载：“若夫淛之东、西，器尚黄黑，出于湖田之窑者也；江、湖、川、广器尚青白，出于镇之窑者也。”
　　菏泽元代沉船出土的青白釉瓷盘（HZC010）（图1），残存约半，残长18 cm、残宽9.2 cm、通高3.5 cm，重205 g，菱口，弧腹，浅圈足。里、外施青白釉，釉面莹润，釉色白中微青，颇似鹅蛋壳色，盘口外沿有屯釉现象，积釉处微泛淡湖蓝色。口沿内壁下有凸出的“大”“寺”二字印花字款，字体为正书，清晰可辨。从断面茬口看，胎质细腻洁白、无杂质。圈足修削光圆，器型精致规整，足底有弦纹。圈足显淡黄色，有零星灰黑斑，施有护胎釉。瓷盘虽残，亦能看出该器物完整时的端庄典雅、做工精巧，具有典型的官窑器作风。
　　（二）病害评估
　　从图1看，瓷盘残留近半，不过复原依据较为充分，可以修复为完整器，恢复文物艺术价值。口沿有部分缺损，存在多个冲口和伤釉，釉面及断茬处存在多处黄色侵蚀。黄色侵蚀经取样进行X射线衍射分析，结果发现其中含有铁锰的氧化物（如赤铁矿、针铁矿）和土壤成分（如石英、方解石等）。沉船携带较多铁钉等铁器，导致该批出土文物大多受到铁器腐蚀的影响。
　　二、保护与修复
　　（一）原则与目的
　　遵照文物保护的基本原则，针对病害特征采取相应的保护修复措施，最大限度地恢复文物原貌、延长文物寿命、发掘文物价值。特别对于可发展病害，彻底去除或进行转化，满足文物在库房保存条件下相对长久的保存和展览要求。修复工作按照文物修复“修旧如旧”的原则来开展，且兼顾该文物的历史、科学及艺术价值。
　　（二）保护修复流程
　　青白釉瓷盘（HZC010）保护修复工作拟采用的技术路线：建档→清洗→粘接→补配→上釉做色→完善档案。
　　1.清洗
　　清洗主要是指对瓷器的冲口、断茬等处各类有机、无机污垢以及各类侵蚀进行彻底清理，以便下一步的粘接补配和上釉做色工作。
　　清洗是瓷器文物修复的重要步骤。常见的化学清洗剂有酸性材料：草酸、柠檬酸、醋酸等；络合材料：六偏磷酸钠、EDTA二钠盐等；碱性材料：碳酸钠等；氧化材料：84消毒液和双氧水等。有研究表明，碱性材料、络合材料会对瓷器胎釉造成非常严重的损伤，导致胎釉内部物质的溶蚀流失。各类酸性材料也会对胎釉造成损伤，尤其是草酸。氧化剂中的84和双氧水对瓷釉的损伤较小[2]。我们采用的是双氧水加氨水的方法来清洗瓷器表面污染物。双氧水是氧化剂，常用于木材、纸浆等的漂白。双氧水和水混合时会发生化学反应，双氧水被分解为水后会放出具有强氧化作用的原子态氧。氨水的作用就是促进原子态氧的生成。双氧水加氨水的操作常用于硅片的清洗[3]。
　　对于表面及茬口的黄色铁锈，将器物放入双氧水和氨水的混合溶液中浸泡一段时间，待大部分侵蚀痕迹消散后，取出器物放入去离子水中浸泡，清洗置换出残留的化学清洗剂。
　　2.补配
　　首先用仿瓷石膏作为补配材料补全缺损的口沿处，使残存器物拥有完整的半部分。再采用硅橡胶翻出器物内范，等待硅橡胶固化后做出石膏外范（图2）。
　　等模具固化后，再移至器物缺损部位并固定，倒入仿瓷石膏进行复制（图3），等石膏干透后再移至旁边缺损部位，直到补缺完成。等待仿瓷石膏固化后，对补配处使用砂纸由粗到细打磨，直到补配层（石膏）比器物原表面整体低0.5 mm。
　　在打磨好的补配层上均匀涂抹一层由爱劳达2020环氧树脂胶与瓷粉调配成的黏稠填补材料。待环氧树脂填补层固化后，对补配处使用砂纸由粗到细打磨，直到补配处表面光滑（图4）。用打磨机做出底足的拉坯旋纹，补配完成（图5）。
　　3.做釉
　　为了与文物整体色彩协调一致，要对粘接及补配部位进行上釉做色处理。使用室温修复釉为基料，以矿物质颜料调出与文物色泽一致且覆盖力适当的底色，使用喷笔将文物上的裂缝和补配部分与文物本身进行色彩衔接。将底色质量分数稀释至50%，再次对喷涂了底色的部位进行修饰，达到莹润质感，在视觉上接近文物本体。使用喷笔和画笔模仿文物本身纹饰，并制作纹饰以外的视觉效果。完成后，使用无色透明釉料覆盖一遍，对修复部分进行光度处理，尽量使瓷器光度一致（图6）。
　　4.完善档案
　　该文物主要存在缺损、冲口、铁锈侵蚀等病害。通过建立文物保护修复档案，使用双氧水加氨水对器物进行清洗除锈，将仿瓷石膏与环氧树脂材料结合补配，采用喷枪等工具以及随色、做旧等修复技术，消除冲口、表面附着物等文物病害，器物原貌得以展现，达到了既恢复文物原有信息又延长了文物寿命的目的。
　　三、研究与讨论
　　（一）仪器分析
　　1.显微镜
　　采用莱卡S9i体式显微镜拍摄观察文物表面细节。
　　2.X射线荧光能谱仪
　　采用德国布鲁克公司Tracer-3D型便携X射线荧光能谱仪对瓷器胎釉进行无损分析测试。
　　3.测试条件
　　（1）在抽真空情况下，采用15 kV电压、55 μA电流，测量活时间为300 s，测量面积为3 mm×4 mm，利用仪器自带的陶瓷主次量元素曲线对Na-Fe元素进行定量分析；（2）采用40 kV电压、10.3 μA电流，测量活时间为300 s，测量面积为3 mm×4 mm，利用仪器自带的陶瓷微量元素曲线对Fe-U元素进行定量分析。
　　4.测试结果
　　显微镜拍摄观察文物表面细节结果见图7组图，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釉层结果见表1。另外，我们采用Adobe Fireworks图片编辑软件，对修复完成后的瓷盘正视照片进行编辑，试图确定是否存在缺失字款，结果见图8。编辑时，4个圆圈标识字款位置，4条线段长度一致且垂直相交。“大”“寺”二字因为本身较难从图片中看清楚，所以选用较为接近的楷体字突出显示，字的大小方向基本与原字迹一致。
　　（二）研究讨论
　　修复完成后，口沿花口样式为8瓣菱口。通过显微镜观察胎釉细节，釉层气泡稀少且较小。从表2荧光光谱分析结果的数据来看，Ca是质量分数最高的助熔剂元素，碱金属元素K，Na的质量分数与Ca的质量分数之比为0.49，说明应属于钙碱釉。钙碱釉的特点是熔融范围窄、易流釉，但较易熔透，烧出的釉层玻璃质感较强，同时釉中微量的铁使得釉略泛青色。从景德镇落马桥红光瓷厂窑址元代堆积分析研究结果看[4]，青白瓷从南宋到元末的变化是硅铝变化不大，钛、锰、铁变化也不大，但Na，K碱金属质量分数加大、Ca的质量分数减小，带来的变化是卵白瓷釉中钾、钠等碱金属氧化物的接近甚至超过钙、镁等碱土金属氧化物的质量分数，使得釉的化学组成变为碱钙釉或者钙碱釉。从这点看，这件青白瓷器应属于景德镇早中期产品。
　　结合器型胎釉特征及“大”“寺”款识，该器物应该属于“枢府瓷”。《景德镇陶录 卷五 枢府窑》记载：“元之进御器，民所供造者。有命则陶，土必细白埴腻，质尚薄。式多小足印花，亦有戗金五花者；其大足器则莹素。又有高足碗、蒲唇弄弦等碟、马蹄盘、耍角盂各名式。器内皆作‘枢府’字号，当时民亦仿造，然所贡者俱千中选十，百中选一，非民器可逮。”传世品以元代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定烧
　　的卵白釉瓷多见，枢密院定烧瓷在盘、碗器的纹饰中印有“枢”“府”二字，因此卵白釉瓷又称为“枢府”釉瓷，并一直延续至今。除此之外，卵白釉瓷器也曾为其他部门定烧，如已发现的“东卫”“昌江”“国用”等特殊铭款的器物，说明当时官府衙门、皇亲贵族等社会上层是通过一定途径订货并要求将这些字印上去的。
　　“枢府瓷”可分为四个等级[5]，分别是宫廷祭祀、用瓷官府机构用瓷、社会上层人士定制瓷和民间贸易瓷等。其中“太禧”款识为太禧宗禋院专用，而“枢府”“东卫”“玉”字款为官府机构用，社会上层人士多用三爪、四爪龙纹纹样，民窑贸易的品相差距不小。
　　从图8看，瓷盘复原后，“大”“寺”在瓷盘中的整体位置明确。第一种是不存在其他字款，只有“大寺”两字，但其他的“太禧”“东卫”等款识均为圆心对称排列，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
　　第二种应该是存在字款缺失，若按照“大AB寺”读法顺序，有可能为寺院名号。元大都敕建佛寺一类是建有供奉帝后御容的神御殿的皇家大型寺院。根据《元史》《析津志辑佚》《日下旧闻考》等史料记载，元大都敕建佛寺共有大护国仁王寺、大兴教寺、大承华普庆寺、大天寿万宁寺、大永福寺（青塔寺）等十二座。结合寿山石降龙伏虎罗汉、“天地日月、国王父母”龟趺碑、青釉八宝纹印花大盘、漆香炉、螺钿经盒等出土文物可见佛教色彩浓厚，不排除该文物为寺院定做，比如“大兴教寺”“大永福寺”之類的款识。元代佛教盛行，佛教寺院众多，与元代朝廷积极支持有关。尤其是佛教中的喇嘛教特别受元代朝廷的尊重，他们为元代朝廷皇室贵族施法祈福，朝廷也为喇嘛教的宗教活动支出了巨大的费用，命令景德镇“浮梁瓷局”管辖下的官窑作坊给寺院定制了一批佛教用器。
　　第三种读法应该更合理，就是“大A寺B”的读法，或为“大理寺用”款识，同样发现有“宪台公用”的元代瓷器[6]。元代大理寺存在时间非常短，根据元史记载：“都护府，秩从二品，掌领旧州城及畏吾儿之居汉地者……十七年，改领北庭都护府，秩二品，置官十二员。二十年，改大理寺，秩正三品。二十二年，复为大都护”。
　　四、总结
　　遵照文物保护基本原则，针对青白釉瓷盘病害特征采取相应的保护修复措施，最大限度地恢复了文物原貌。另外通过分析研究，该件器物应该属于“枢府瓷”。“大寺”款识或不完整，存在为寺院款识或大理寺等可能性，可为以后的研究者提供资料。
　　黄瀚东
　　1967年6月2日出生，男，山东博物馆（文保部），馆员，本科，研究方向为文物保护修复，金属，瓷器等。
　　参考文献
　　[1]王守功，张启龙.山东菏泽元代菏泽古船发掘简报[J].文物，2016（2）：40-49.
　　[2]胡东波，张红燕.常见清洗材料对瓷器的影响研究[J].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2010（1）：49-58.
　　[3]张厥宗.硅片的化学清洗技术[J].洗净技术，2003（4）：27-31.
　　[4]徐文鹏，崔剑锋.景德镇落马桥红光瓷厂窑址出土元代白瓷成分分析及工艺研究[J].故宫博物院院刊，2017（1）：124-137.
　　[5]朱良赛.元代枢府瓷的考古学观察[D].济南：山东大学，2014.
　　[6]王晓莲.元枢府瓷“宪台公用”青花铭碗[J].收藏家，2000（3）：2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