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海男人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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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年前,也是1月,一个叫龙应台的女子投书沪地著名媒体《文汇报》,一时激起汹涌舆情,至今回音不绝。此文名唤《啊,上海男人》。
  在文风彪悍的龙氏笔下,上海滩的男人们一派小桥流水:或热衷于替女眷清洗内裤;或乐道于骑着单车拎着带鱼回家;最不济者,被娇妻赶出家门,只得在黄浦江边踱了大半夜。
  其实,这些略带戏谑的描摹,与全中国对上海男人的一贯印象颇为投合。虽然这座中国最繁华城市办过了世博会,贡献了姚明、刘翔,但那顶“小”帽似乎始终摘不下来,如同悟空的紧箍。
  有这么一个上海男人,镜头前,前额上的头发永远被发蜡打得根根竖起,斗大的眼珠,顽皮中透着冷嘲与不屑,并不单薄的嘴唇时时呈现左倾15度的桀骜。
  他创办的公司是继盛大之后赴纳斯达克上市的第二家中国网游企业,而他的股权却不过27.6%,远低于36%的持股安全线。他钟意足球,3000万元创办了一家足球俱乐部,一年后又以2000万元的代价成为上海滩最知名球会的主人,而他为50年品牌使用权只不过每年支付区区8万元。他从来不惧与本地最大的体育媒体斗嘴使狠,交恶的结果是后者将其不交训练基地水电费的“丑闻”登上报纸头版头条。他举着合同率意克扣球员薪水,而绿荫场上的悍将们却也无计可施。他只是动动嘴皮子说了声“内定”,就令惯于托大的国安首次夺冠两年后依旧不爽。
  他商游于美利坚,从事的营生又是最时髦的IT,可偏偏被定义为“弄堂极品男”。甚至,当他麾下的球队以最黑马姿态夺得中超亚军,仍然有知名评论人认定“在秋风来临之时,就是其哀怨之际”。
  他,就是朱骏,一个既标准又另类的上海男人。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朱骏消失在公众视野之外。他本人虽一再坚称因公事滞留新加坡,但坊间传言,朱是因申花复杂的股权结构斗争和长期与政界高层互动引发了难以预测的后果,再加上雷霆般袭来的足坛反腐扫黑风暴,不得不“拎得清”,以远遁自保清白。
  但,朱骏又从未隐身。以微博为平台,他牢牢把控着申花俱乐部——这个他只占28.5%权益的机构——的一切,从教练员的选择到球员的上场次数。作为部下,你可以腹诽这个行事风格多变的BOSS,却又不得不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揣摩自己的命运;作为看客,无论是媒体还是球迷,你尽可以大加挞伐他的反复无常和腰包缩水后的日益小家子气,可偏偏这个活宝就如自封海派清口的周立波般,总能挑拨起你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在还没变成钢铁森林前,上海的小鬼头们很喜欢每日黄昏在弄堂前后斗蟋蟀,一根不起眼的斗草在方寸瓦盆间掀起争战无数。而足球或者说申花俱乐部之于朱骏,就是那根几厘米长的斗草,始终贴在这项运动、这座城市的足底涌泉穴位,须臾不离。
  而这一局面至去年12月起发生了质的改变。就在被球迷们嘲讽为“惯说大话”的朱消遣多纳多尼入主等花边新闻后不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突然正式宣布以200万美元签下昔日法国铁三角之一——英超富勒姆前主帅蒂加纳。随后,一张1060万欧元的支票迎来了切尔西31岁的法国正印前锋阿内尔卡。当中国球迷还纠结于700万美元身价的孔卡加盟恒大是否物有所值时,一个创过全球个人总转会8650万英镑最高纪录的正主从天而降,落入“东方巴黎”的怀抱。
  自开埠以来,上海一直化解不了“法兰西”情结,从1849年开始营造的法租界也是这座远东大都市的最精华所在。听听这些名字,霞飞路(今淮海中路)、贝当路(今衡山路)、福煦路(今延安中路);看看那些建筑,华懋公寓、锦江饭店、大世界游乐场,还有无尽的法国梧桐以及从公部局里走出的黄金荣、杜月笙、许文强、丁力们,几乎所有的海上繁华梦都通体透着香榭丽舍和羊角面包的味道。而这个据称替申花上场每分钟即能落袋3万元人民币的法国人的到来,更把这种气合神交催发到极致。
  朱骏显然深晓个中厉害。仍是微博,仍是廖廖数语,这次变成了英文:“Who is next”。一张4个剪影的画面彻底激起了上海人的豪情。德罗巴——斯坦福桥另一位绝对主角,两次英超金靴得主,五岁入法,浪迹于勒芒、甘冈,成名于马赛的科特迪 瓦“法国人”,被认为是最接近的一位。
  可以说,只用了不足40天的时间,朱骏这个上海男人就将掏出不少于5亿票子冠名中超,并培养大批青年球员海外受训的万达王健林,以及用两年6亿元投入换回中超冠军的恒大许家印甩在身后。而且,时机掌握,火候十足。
  中超诸强在被许氏的金元政策压制一年后,几乎无不对朱骏此手表以赞许,甚至与申花素来交恶的国安,这次也不再语带讥诮。而在争夺德罗巴一役上,许家印甚至被迫开出周薪40万英镑的天价,才得以保证持续一年的媒体关注制高点不会瞬间易手,其愤懑之心溢于言表。
  明明失去亚冠资格,还要如此大手笔投入,是朱氏转性还是别有所图?一度有外界揣测其是瞄准康桥基地的产权,但事实证明这不过又是一出张冠李戴。倒是火瀑——一款全新联机射击网游的面世及高价转让地区经营权让人看出了端倪。
  如果说一时的小气是失去魔兽代理权后业绩大幅缩水、股价锐降至3美元的必然反应,那么,随着新利润点的亮相,名帅、浪子、真魔兽,则是精明算计后的注定结果。以商业代言和个人品牌开发开始,从教练的知名度带动足球第一世界名角的加盟,朱骏不吝为中超开创了一种全新营运模式。
  事实上,在此之前又有哪家中超老板真正参透过“贝克汉姆”现象?而目前15个主场,2300万元的全年票房和阿内尔卡首场赛事27万欧元的电视转播权出让,都不过是正餐前的那碗靓汤。
  生意永远就是生意,网游是,足球亦然。他懂得在露出败像时守住底线,明白在防守反击时暴风雨般出手,以相对较少的代价寻取最大价值,无论是商业还是品牌。最重要的是,以专业的手段运作合同且抑制对手,朱骏将上海滩“大男人”的另一面表现得淋漓尽致。
  2012年,缓过气来的朱玩了一票更大的,以致1月份一场球未踢,申花已被英国著名足球杂志评为当月亚洲最佳俱乐部。
  你可以继续讨厌他,你可以永远声讨他,但你就是不能忽视他。这或者就是上海男人,很江湖,却也神气活现,就像他的发型。 (作者系资深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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