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中的空间意象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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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 要: 《末末》是俄国作家屠格涅夫最具代表性的短篇小说之一。小说描写了农奴盖拉辛被女主人从乡村带到城市后,他的爱情、亲情等个体精神都深深遭受到了压迫与摧残,最后愤然反抗重回乡村的故事。小说随着莫斯科的灰色房子、克里米亚浅滩和乡村三个空间的转换,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同时对深化主题也起着重要作用。本文试图通过分析三个空间的象征意象,对俄国现代化进程中城市文明与乡村文化的碰撞进行进一步解读。
  关键词:《末末》 空间意象 个体精神
  《末末》创作于19世纪中叶,当时俄国正处于农奴制后期,农奴制的弊端与暴虐已然暴露无遗。西方资本主义的一些因素逐渐渗入俄国,这也对俄国造成了一定冲击,俄国社会正处于急需变革的时期,这一时期的政治、经济状况使得其个体与社会之间的矛盾逐步加深。小说的叙事都是在一定的时空之内展开进行的,但是研究者往往对小说中的叙事时间更为敏感,对其中的叙事空间则会有所忽略。近几年来,随着叙事空间理论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从空间角度对作品进行解读,分析空间在文本叙事中的作用和意义,从而对作品的理解更为深入。本文试图从叙事空间角度,通过分析《末末》中的空间意象以解读俄国农奴制对人的精神戕害、城市文明与乡村文化的碰撞。
  一、莫斯科的灰色房子
  小说开头展现在读者面前的 “莫斯科的灰色房子”即为故事的主要发生地。“莫斯科的一条偏僻的街道上,有一所灰色的房子,这所房子有白色的圆柱和中二楼,还有一个歪歪斜斜的阳台”a。 “空间是任何权利的基础”b, 在这所灰色房子里,住的是权力拥有者寡妇太太和她的许多家奴。盖拉辛就是这许多家奴中的一员,他身材高大,体格魁梧,天生又聋又哑,为人勤劳且力大无穷,因此被女主人赏识而带他来到了莫斯科。在莫斯科,他的工作主要是看守大门,所以他的大部分活动范围就是这所灰色房子。然而,习惯于在鄉村从事田间劳动的盖拉辛起初对于这种城市的生活方式很是厌恶,后来才慢慢习惯,可以说这里是盖拉辛的乡村与城市生活的一个中转站。在这所灰色房子里,他的带锁的顶楼房间是他唯一可以自由喘息的地方,也是他寻求安全的庇护所。“灰色房子”与“带锁的顶楼房间”这两个空间的对立赋予了两个空间不同的意义,二者分别可视为充满压迫的外部空间和相对自由安全的内部空间。
  “空间的构造以及体验空间、形式空间概念的方式,极大地塑造了个人生活和社会关系”c。 就在这所灰色房子里,盖拉辛遇到了他的爱情,他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对洗衣工达吉亚娜表达他的爱意却不被理解。专制的女主人对他的个人感情视而不见,逆来顺受的达吉亚娜也遵从了女主人的决定,并且为了逃脱盖拉辛和避免其对她婚事的阻挠,假装成盖拉辛最厌恶的酒鬼模样故意从他面前经过。我们不难想象到盖拉辛的伤心与痛苦,盖拉辛虽又聋又哑,但是他的心思很细腻,他一下就察觉到了达吉亚娜这番动作的用意,成全了她。一年后,由于卡皮东成了个不可救药的酒鬼,已经毫无用处了,女主人就将他和达吉亚娜送到了遥远的乡村,临别前盖拉辛将他在一年前给达吉亚娜买的一条盛满他曾经的爱恋的棉布红手帕送给她作为纪念,也是他对这段爱情的真正告别。
  在这之后,盖拉辛与他捡到的狗——末末——相依为命,盖拉辛和末末之间是有着象征对照的,两个同样被抛弃的生命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末末对于盖拉辛来说是亲人和朋友一样的存在,是能够在这所灰色房子中给予他温暖的存在。但是好景不长,女主人因为末末不听从她的要求而厌恶它,最后盖拉辛只能忍痛亲手了结末末的生命。“盖拉辛定睛望着他,望了很久;两颗大眼泪忽然从他的眼眶里滚出来;一颗掉在狗的额角上,一颗掉在汤里”d。作者用细腻的笔触细节描写了盖拉辛在杀死末末之前的状态,字数虽不多,语言中却充满了细腻的感情,将盖拉辛内心的不舍与痛苦表现得淋漓尽致。在了结末末的生命时,“盖拉辛什么也没有听见,既听不见末末掉下水去的时候那短促的尖叫惨声,也听不见河水猛溅的响声”e。 盖拉辛听不见末末的惨叫,这也象征着处于农奴制的俄国社会与专制当权者听不见下层人民和奴隶痛苦的呐喊与悲号。
  “盖拉辛”是源出于希腊语的俄语人名,原意是“受人尊敬的”,然而盖拉辛却在这所灰色房子中一直遭受到爱情、亲情等个体精神的压迫与残害,造成归属与爱的严重缺失,极具讽刺意义。灰色房子这一空间意象,象征着农奴制下莫斯科这个大的城市空间的冰冷、残酷与专制,同时这所灰色房子也可以说是农奴制下的莫斯科的一个缩影。“莫斯科的灰色房子”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封闭空间,但是却深刻地反映了当时俄国社会的真实面貌以及人民的精神生存状态。
  二、克里米亚浅滩
  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这样说:“空间从来就不是空洞的:它往往蕴涵着某种意义。”f 在小说《末末》中,克里米亚浅滩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空间意象,极具象征意义。盖拉辛在送达吉亚娜离开莫斯科去往乡下时,就一直跟着车将达吉亚娜送到了克里米亚浅滩,这里是盖拉辛与达吉亚娜分别的地方;是他对达吉亚娜的爱情真正放下的地方,是他爱情死亡的地方;同时,克里米亚浅滩还是盖拉辛与小狗末末相遇,并救下它使它得以重生又再次死亡的地方。盖拉辛无论是对于爱情还是亲情的情感需要,都是在这里彻底失去的。盖拉辛在送别达吉亚娜返回的路上,在克里米亚浅滩的河岸遇到了在泥潭中挣扎着的末末,将末末救出后带回了住处耐心照顾并一同生活。俗话说,“尘归尘,土归土”,克里米亚浅滩也是末末的死亡之地。盖拉辛带着末末逆流而上地划行,体现了盖拉辛的一种反抗意识。“盖拉辛划了又划。莫斯科不久就被他甩在后面了。两旁的河岸上展开了一片一片的草地,还有菜园、田野和矮树林;农家的茅屋也出现了。乡间的芬芳气息也可以闻到了”g。在这里,克里米亚浅滩起到了一种过渡的中介物作用,是城市与乡村的可渗透屏障,是莫斯科与乡村两个空间得以过渡的接缝之处,是主人公盖拉辛的个体精神死亡与重生的象征。
  三、莫斯科与乡村
  “从空间实践或空间生产的角度看,空间不仅是人类生产实践的场域场所,它还是凝聚实践意义与价值的对象化载体”h。 城市与乡村是现实主义小说较为常用的一组对立空间,城市常作为冷漠、权势的空间与平和、无权无势的田园乡村净土相对照。屠格涅夫在《末末》中也使用了城市空间与乡村空间的这一常用对照。莫斯科是农奴制下的俄国城市的一个缩影,表现了城市现代化进程中的一些弊端。盖拉辛的乡村则作为一个空间意象,象征着相对自由的农事田园。在莫斯科,盖拉辛的地位就同末末一般,是一个看门狗一样的存在,是主人的奴役工具。在盖拉辛的乡村中,他就像一只强壮而勇敢的狮子一样,农事劳动能够使他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意义。在莫斯科,盖拉辛的个体精神不断遭受到女主人的压迫和摧残,这个空间使他无比窒息。在乡村,他却可以自由自在地挥洒他的汗水,过着简单而淳朴的生活。莫斯科本就不是盖拉辛自愿去的,而是被人当作一个货物一样装上火车被运往莫斯科的。在莫斯科,他的生活纷乱嘈杂,使他心力交瘁、痛苦不已,莫斯科对于他来说终是异乡,不能够给予他以归属感。“他只顾急急忙忙地往前走,并不东张西望;他是赶快回家去,回到他自己的村子、自己的故乡去……他走得很快,好像是他的老母亲在家里等着他,好像是他在举目无亲的异乡漂泊了多年之后,他的母亲呼唤着他赶快回去一般”i 。盖拉辛在种种压迫与摧残之下,人本应拥有的尊重需要、归属与爱的需要和自我实现的需要都是严重缺失的,最终他愤然做出了一种无言的反抗——走回乡村,这也象征着俄国人民对农奴制的反抗。相较于莫斯科,乡村对于盖拉辛来说才是家,能够给予他平静而温暖的生活和归属感,同时也象征着俄国人民对于自由的强烈渴望。   四、结语
  《末末》这部作品篇幅短小精悍,小说主要仅围绕着莫斯科、克里米亚浅滩和乡村这三个空间展开,但这三个空间的设置却都是屠格涅夫的精心选择和安排,从而小说的叙事空间得以完整建构。通过对小说空间意象的解读,我们可以感受到空间不仅能够提供人物活动的事件场所,而且还能推动故事情节发展、探析人物心理和深化主题,具有重要的叙事与结构意义。同时,对于空间意象的一些解读也可以使我们能够更好地感受、理解和深入分析文本情节和人物。在小说《末末》中,通过对其三个空间意象的解读,可以感受到城市与乡村截然不同的生活节奏与状态,不同的物理生存空间体现了不同的社会生存空间,进而我们可以身临其境地感受到主人公不同的心理生存空间,看到其所在空间对个体精神状态的不同影响;同时,通过对其空间意象的解读,我们也能够明显感受到现代化进程中冰冷、复杂的城市文明与温暖、简单纯朴的农事劳动田园乡村文化的一种强烈碰撞。
  adegi〔俄〕屠格涅夫:《屠格涅夫中短篇小说选》,张友松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320页,第351页,第351页,第351页,第351页。
  b 〔法〕米歇尔·福柯:《空间、知识与权力》,夏铸九编:《空间的文化形式与社会理论读本》,台湾明文书局1998年版,第22页。
  c 〔英〕丹尼·卡瓦拉罗:《文化理论关键词》,张卫东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80页。
  f Lefebvre,H.The Production of Space[M].translated by Donald Nicholson-Smith.Oxford:Black-well Publishing,1991:154.
  h 谢纳:《空间生产与文化表征——空间转向视域下的文学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47页。
  参考文献:
  [1] 米歇尔·福柯.空间、知识与权力[A].夏铸九编.空间的文化形式与社会理论读本[M].中国台北:台湾明文书局,1998.
  [2] 谢纳.空间生产与文化表征——空间转向视域下的文学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3] 傅昌萍.文学作品中的非语言符号“体态语”例析——解读盖拉辛[J].外语研究,2003(3).
  [4] 朱憲生.屠格涅夫的中短篇小说简论[J].外国文学研究,2002(1).
  作 者: 张影,辽宁师范大学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欧美文学。
  编 辑: 张晴 E-mail: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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